《黃土地》中張藝謀拍攝手法對電影主題的表達作用

（揚州大學文學院 225000）

張藝謀導演是中國第五代導演的代表性人物之一，他的作品具有特殊的時代意義。張藝謀導演代表作品有很多，但是說到張藝謀攝影作品，就不得不說影片《黃土地》。《黃土地》是陳凱歌導演的作品，張藝謀擔任攝影。張藝謀的拍攝藝術正是因為《黃土地》才被電影界認可，該片榮獲國內外諸多獎項。

一、電影主題：以悲劇的形式表現掙脫封建傳統桎梏的人們

《黃土地》的主題內涵是對傳統禮教的突破，對文明自由的追求和對民族文化的思考這幾個方面。影片主要講述了由于長期受貧困和封建桎梏的影響，一個黃土高原的女孩翠巧，從小就被定了娃娃親，受到八路軍工作者顧青新思想的影響，追求自由成了她的心中所想，但是不得不受制于照顧爹和弟弟的家庭支柱身份，糾結之余，終于在新婚晚上乘船逃婚，卻不幸卷入黃河的漩渦中的悲劇故事。影片中，開頭的娃娃親嫁娶，婚禮上的沉默寡言，婚宴上的木魚，都無不透露著一種黃土高原莊稼漢遵循著傳統去生活的一種狀態。顧青進到翠巧家里以后，他們呆滯的神態和緩慢的反映無不顯示著一種被封建貧困桎梏的愚昧狀態。翠巧身為西北農村的女性，她是一個縮影，一個為喚起人們追求夢想的縮影，同時也是封建傳統的犧牲者。“作為中國電影導演的代表人物的張藝謀，往往會通過電影的光線、色彩、構圖、鏡頭等要素，以感性鮮明的的攝影風格來凸顯影片的主題。”1

二、光線的處理

影片中光線的運用很具有獨特性，根據影片大基調采取柔和、渾厚的光線，整部影片，與其他影片相比光線整體偏暗，影片大部分場景運用明顯的明暗對照光線，背景暗而深，具有真實性。如在顧青走的前一晚，老爹唱歌的場景，窯洞里的光源正是桌上那盞燭火搖曳飄渺，光剛好打亮老爹那鋪滿皺紋又黑黢黢的臉——一張典型黃土地人的臉。黃土地養育的陜北人民是善良樸實的，他們整日勞作僅僅為了家人能夠暖衣足食，但背后也映照出落后的文明和為翻身的農民艱辛苦難的命運。

非標準布光技巧在影片中也很常見。如窯洞內布光是明顯的明暗對比，影片一開始顧青走出來的畫面就用了剪影布光，主體明亮而背景黑暗。整部影片中大部分都是相對陰暗的色調，象征著封建禮教的強烈束縛，在翠巧出嫁時和翠巧出逃時也都發生在茫茫黑夜。當然影片也充分利用自然光進行平調布光，在順光、平光的環境下展示人物，增加電影的真實感和生活感。

三、色彩的處理

色彩是影視鏡頭造型的基本手段之一，色彩的正確使用能貼切的表達作者的情感和意圖。影片《黃土地》的色彩基調是土地般的黃色，以黃、紅、黑三色為主，為了突出黃色，影片特意選擇冬天拍攝，排除綠色。每個顏色都有它要表達的主題和寓意。翠巧是影片中的亮色，紅襖、紅蓋頭、紅窗花、紅轎簾都呈現一種飽和的狀態，在窯洞的黑和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醒目。紅色在影片中是具有深刻意義的，它一方面揭示出中國封建婚姻的無奈，與周圍陰暗的一切形成對比，同時也是自由的化身，是一種向往希望的激情。黃色，代表著黃土地和黃土地養育著的人，片中出現很多大片展示黃土地的鏡頭，給人一種深沉寬容的厚重感。翠巧經常挑著黃河水走在偌大的黃土地上，大片的黃和一抹紅，也象征著翠巧悲慘的命運。“張藝謀在接受采訪時指出，色彩是最能喚起情感波動的敘事元素，可以說，在用色彩說事、色彩造型等方面，張藝謀無疑是當代中國導演中的突出代表。”2這種獨特的色彩表達方式讓人們在色彩中思考一切。

四、構圖的處理

畫面的構圖對攝影來說是表達影片重要的方式，畫面分割形式和攝影對象在畫面中的位置都能都能夠引導觀眾對影片的理解和形成一種視覺享受。鏡頭構圖對畫面中主體的突出程度，對主題的表達具有重要作用，構圖的巧妙處理也往往代表著拍攝者視覺審美、藝術修養和創作風格。《黃土地》中的許多鏡頭構圖巧妙，張藝謀非常崇尚簡約，即使想要表達的主題十分豐富，只要場景內有一個物象能夠表達主題就夠了。影片大部分采用水平構圖，畫面中通常大片綿延的黃土地占據大面積，高地平線，顯示了黃土地的遼闊和厚重，人物通常占據小畫幅，只在畫面一角走動勞作，這樣一種強烈對比給人一種壓迫感，顯示出了人類的渺小，也表達出一種個體人在大環境傳統文化之下的無力。

又如翠巧在黃河邊挑水的鏡頭，許琦老同志曾評價：“攝影運用了平涂單線條構圖法，給人以美的享受，打破了墨守陳規的黃河取景。”在這個鏡頭中，張藝謀并沒有將黃河拍的氣勢磅礴、波濤洶涌，反而守著黃河，只拍安詳而平緩的黃河水面，這交代了黃河水與人物的關系。此外，該鏡頭還采取了長焦距鏡頭拍攝，造成一種視覺上的壓縮感，讓觀眾感覺水面和人離得極近。極簡構圖也是張藝謀的攝影構圖特點，在此鏡頭中，“翠巧”此形象的主要特征輪廓表現了出來，光源方向帶來側逆效果，五官似不清楚，唱著信天游，歌詞悲戚，與構圖形成一種呼應，讓觀眾感受到黃河與翠巧的命運是聯系在一起的。

《黃土地》中的構圖與情節相結合，表達主題。無論是翠巧挑水還是田間勞作，高地平線構圖表達了人對于大自然對于黃土高原傳統文化的無力感；后顧青回到黃土高原出場時，天空的比例卻占了三分之二，這是一種希望的象征。這種不規則構圖不同于以往的電影構圖，乍一看是不美的，卻增加了電影表達的豐富性。

五、鏡頭的處理

張藝謀曾在黃土地攝影體會中說道：“這部《黃土地》，甚少鏡頭運動，大多是近乎“呆照”般拍攝。”3這是張藝謀和陳凱歌及其他工作人員的集體想法。影片開始，便是幾組靜景鏡頭來描寫迎親的場面，晦澀遼闊的黃土地在靜景鏡頭里顯得安靜深沉。整部影片沒有快速的鏡頭移動，也沒有大快人心的快節奏劇情，整體呈現一種含蓄的氛圍，就是這種內斂的情緒表達將主題表現的淋漓盡致。固定鏡頭的使用也跟黃土地上的生活基調一致，世世代代生活在黃土地上的人們文明思想滯后，固步自封，這種近乎凝固的緩慢鏡頭組成的片段，就像是緩慢漸進的歷史空間，這種鏡頭的把握與情節是相扣的。

影片還使用長焦距鏡頭、空鏡頭和廣角鏡頭和甩鏡頭。使用長焦距鏡頭，會產生距離壓縮的效果，將土地與人的距離拉近，產生一種壓迫感。空鏡頭的攝影對象主要為黃河、土地和太陽，有一種借物喻情的效果。影片也常用廣角鏡頭，廣角鏡的一個作用就是大景深，使遠近景都能夠清晰展現。如開頭幾個廣角鏡頭來展現黃土高原的遼闊和縱橫，在它的養育之下，黃土地的人們淳樸、封閉，充滿了人情味但又因其屬性對人產生了巨大的束縛力。除此之外，在最后村里的人求雨的場景中顧青出現的幾個鏡頭中還用了仰拍，這時候的仰拍鏡頭是對顧青這個形象的肯定，他代表著黃土地人擺脫困境的希望，憨憨在眾多村民中逆行朝顧青奔跑，是對希望的一種向往和追求，但直到影片結束也沒有放出憨憨與顧青相遇的場景，給觀眾留了一種懸念，也表達了一種黃土地人的志向，他們正奔向希望，只是困難重重。影片以靜為主，靜中有動。在耍腰鼓片段使用了甩鏡頭，是影片中少有的動鏡頭，這是一場節奏感很強，振奮人心的場面，運用鏡頭的推拉搖甩來增強視覺沖擊力和感染力，想表達的是農民也有迸發的時候。

張藝謀對電影中四大要素——色彩、光線、構圖、鏡頭運動等方面的把握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在《黃土地》中他的攝影技巧讓觀眾能夠正確的領悟到電影想要表達的主題。當然也缺少不了和導演、美工的商討。張藝謀1987年就去親自執導電影了，這說明張藝謀對電影的理解不止在攝影這一方面，他想要表達的更多。他的攝影經驗也讓張藝謀執導的電影的拍攝更加貼合心意。

注釋：

1.王睿文，林少雄.攝影藝術視域下張藝謀電影的風格特點[J]，蘭州文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

2.張明.《與張藝謀對話》[M].中國電影出版社，2004.

3.張藝謀.“就拍這塊土!”——《黃土地》攝影體會[J].電影藝術，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