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昊
摘 要:我國社會發展已經處于大數據時代,隨著信息化建設的深入發展,人工智能與法律的結合愈發必要。目前的大多數法律智能研究僅局限于管理數據庫的建設,對較為核心的法律關系模型研究甚少。法計算學理論從法律關系數據化入手,以實證分析法學研究方法初步構建法律關系歸約模式,搭建法律人工智能的基本邏輯框架。
關鍵詞:法律關系歸約模式;法律人工智能;法計算學;語義分析;計算法學
人工智能正逐漸被應用于各個領域,司法領域也開始注重人工智能與法律的結合應用,例如“智慧法院”“智慧檢務”的建設,自助訴訟程序的開發,在一定程度上都有助于提高司法效率,優化辦案質量。然而,目前的大多數人工智能研究應用,都僅僅局限于利用人工智能構建管理數據庫,而非真正意義上的利用人工智能解決司法審判或訴訟問題。在該邏輯框架下,若要想實現人工智能與法律真正的結合應用,首先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將法律條文進行拆解,梳理各個案件中的法律關系,形成與計算機對應的邏輯,從而與計算機結合,使之得以應用于人工智能。因此,本文著重研究從要件構成視角出發的法律關系,以期形成較為完善的法律關系歸約模式,對人工智能與法律的結合應用做出基礎性貢獻。
一、法律關系歸約模式的引入
(一)法律關系歸約模式的概念構建
英國分析實證主義法學家哈特指出,語言除了具有意思中心外,同時還存在著大量的開放結構。他認為,在語言的意思中心,法律概念的內涵與外延是明確的,用三段論的邏輯分析就可以有效得出推論。然而,法律語言本身即具有一定的模糊性,存在解釋的空間,因此,在適用過程中往往會就某詞語的用法和內含引起爭議。故而我們需要對法律概念和制度進行細致的邏輯語義分析,以明確其特定含義和使用規范。
語義分析是通過分析語言的各項要素和句法語境,來揭示詞句具體含義實證研究方法。實證主義法學正是摒棄了形而上學和價值考量的方式,將法學研究的任務限定為對法律制度和語言結構的分析,從而保證法學研究的科學化、法律語言的嚴謹性。而人工智能時代的實證分析法學,就是以對法律規范的分析解讀作為主要研究方向,從語義解釋的角度上拆解實然的規范條文,以法律條文為意思中心,把握住具體法律概念的內涵。同時,這一解釋的過程需在抽象法理或應然法的價值指引下完成,對實然規范中的空白漏洞或沖突競合予以填補與選擇,因而得以在相關語境下使特定概念自內向外延伸發散,形成一個邏輯嚴密的法律關系體系,即法律關系歸約模式。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法律關系歸約模式是法計算學理論中法律關系坐標系的具體表現形式,是實證分析法學在現代化轉型而衍生的產物。其本身是通過對法律規范條文進行邏輯語義分析,以三段論的模式進行拆解,梳理出相關構成要件,以要件組合的形式來歸納表現各主體之間的法律關系。
(二)法律關系歸約模式與人工智能的對應
人工智能依靠的是計算機算法,想要將法律與之盡可能結合,就需要將法條化解為計算機能夠識別的語言模式。法律關系歸約模式正是將所需輸入的具體案件情況分解為各要件,以計算機語言進行輸入識別,從而加以實務應用。具體而言,在一個普通案件的實務操作中,僅需把主要案情依照歸約模式進行相應的分解、對照,計算機便立刻根據輸入要件分析出其對應的法律關系,從而做出合理判斷,形成該法律關系所需的糾紛解決對策。同理,在司法機關的案件系統中,僅需將相關書狀要素予以輸入,計算機自動分析法律要件,根據該歸約模式識別出對應法律關系、糾紛類別,甚至可以做出相應的判決或解決建議。如此,將法律關系歸約模式以嚴密的邏輯結構輸入計算機編程,形成一個運行完善的計算機程序,在訴訟實務、司法審判等方向將提供極大的便利。
二、法律關系歸約模式的構成
(一)法律關系歸約模式的邏輯結構
將概念性規制性的法條整理成要件組合的形式,必須建立在三段論的推理邏輯上,即借助兩個性質命題中共同概念的聯結作用得出結論的演繹推理,由特殊到一般再得出結論。在法律關系規約模式中,就是將法律予以規定的特殊概念,置于一般性原理斷定的范圍,進而得到關于這一特殊概念的新認識。演繹推理的這一過程,則需要在準確理解和掌握法律規定及其含義的基礎上,正確運用三段論邏輯進行推導。三段論推理是由前提得出結論,其依據在于小項、中項、大項三個概念外延之間的包含與被包含關系。小項和大項這兩個前提中都有共同的概念,亦即中項,前提中就斷定了中項與小項的外延關系,也斷定了中項和大項的外延關系。既然中項被斷定,也就可以確定小項與大項這兩個概念的外延關系,進而得出結論。因此,只要中項的媒介作用能夠確保大項與小項二者關系,大前提與小前提即能聯結得出結論,該三段論推理即有效。在此邏輯下,前提為真,結論即為真。
在具體案件處理過程中,需要查明案件事實,確定當事人法律關系,這就需要首先認識案件性質,確認特定法律關系必須具備的條件。這一過程即需要運用演繹推理,不僅準確地分析理解法律條文,也能明確案件具體包含的各項法律關系。法律條文通常表現為復合命題,以法條為大前提,從其包含的多項內容中可以推導出相應的某項具體規定。將法條的規范性表述進行拆分,得出若干個邏輯短句作為要件,而各個要件的不同組合又各自構成不同的具體情況,對應不同的客觀法律關系,如此,條文要件的不同組合形成一個邏輯嚴密內容全面的圖譜。而案件事實則根據要件類別拆分,對應至小前提。根據法條化解的大前提情況下,如果小前提相應事實成立,而符合大前提中包含的各項要件,則得出一定的法效果,亦即當事人符合相關要件,對應的法律關系成立。
(二)法律關系歸約模式的簡要示例
如上述所言,在法律關系圖譜的邏輯網下,只要將案件事實進行一一對應,即可得出該案中存在的法律關系。而在此推理過程中至關重要的圖譜,即為法條拆解形成的、計算機得以識別的法律關系歸約模式。
例如,我國《合同法》第五十三條規定:“合同中的下列免責條款無效:(一)造成對方人身傷害的;(二)因故意或者重大過失造成對方財產損失的。”對于該條款的法律關系歸約,應采下述步驟進行:
第一步:歸納原子命題:
設p:當事人造成對方人身傷害;
設q:當事人故意造成對方財產損失;
設r:當事人因過失造成對方財產損失;
設s:合同條款有效。
第二步:依條文原意或解釋學原理歸納法律關系要件,即對命題公式進行翻譯:
其中:
合同中的下述條款無效,即~s;
造成對方人身傷害的,即p;
因故意或者重大過失造成對方財產損失的,即q∨r。
第三步:依條文原意或解釋學原理歸納法律關系邏輯結構,即對命題公式進行復合:
上述條文經復合后可得:
p∨q∨r? s
且:~p∧~q∧~r→s
第四步:依邏輯學上的等價命題公式,可對已有的法律關系歸約模式進行派生演算,如:
~p∧~q∧~r→s~(~p∧~q∧~r)∨s
p∨q∨r∨s
根據上述四個步驟,即可推理得出諸多衍生規范,如“合同中免責條款包含造成對方人身傷害的,免責條款無效”、“合同中免責條款包含因故意或者重大過失造成對方財產損失的,免責條款無效”等。此類規范由于合乎推理邏輯,故而均具有必然性和正當性,可以分別作為審理上述不同情況具體案件的大前提。對應具體案件事實,可以進行如下演繹推理:
合同中免責條款包含造成對方人身傷害的,免責條款無效;涉案合同中免責條款包含造成對方人身傷害的內容,? 涉案合同中包含造成對方人身傷害內容的免責條款無效。
從上述推理過程不難看出,在依據《合同法》第五十三條拆解的大前提下,只要案涉合同符合“免責條款包含造成對方人身傷害的內容”之要件,便必然得出“該免責條款無效”之結論。也就是說,只要小前提為真,即案件事實符合構成要件,其結論便為真,即案件事實構成該種法律關系。
三、研究展望:民間借貸的法律關系歸約模式
民間借貸是社會融資的重要手段,也是一個存在已久的熱點問題,其包含的法律關系模型復雜,涉及借貸、擔保等多重法律關系,而社會民眾在解決民間借貸時,仍就合同主體、利息利率、買賣合同的混同等諸多方面存在疑難問題和誤區。盡管民間借貸的司法實例案件數量極大,但其所涉及的實體邏輯較為簡單清晰,通過對大量案件的分析整理,可以歸納出相關的法律關系圖譜,在未來,相關的借貸糾紛即可使用法律關系歸約模式進行解決。而法律關系歸約模式的適用,正是從實踐中存在的民間借貸案例入手,對典型案例進行分析、拆解,整理出案件類型、案件方法,研究案件歸約模式,形成知識圖譜,輸入計算機語言后即可進行案件分析與相應決策,具有一定的可行性。當然,在法律關系模式搭建完成后,必定需要通過大量司法案例對模型予以驗證,使成果符合“司法大數據”的合理性。
當前,我國社會已處于大數據時代,隨著智慧法院的建設,法治信息化程度逐步增強,智能法學已經到來。然而法律人工智能的成熟應用,還需要基礎的數據化技術支撐,即完備的法律關系模型庫。未來已來,新時代的法律法學研究者就應當著眼于法律關系數據化,從要件構成視角進行法律關系歸約模式的概念模型構建,從而搭建法律未來人工智能服務的基本邏輯框架,以期實現民間借貸、勞動爭議等常見法律糾紛問題的流程化解決,為將來的司法審判與訴訟實踐提供嶄新的視角與智能化的解決途徑。
參考文獻
[1] 邱昭繼.文本解析技術及其在法律實踐中的應用[J].中國法律評論,2019(02):142- 155.
[2] 馬力.淺談人工智能對勞動法的影響及對策[J].青年與社會,2019(09):35-36.
[3] 柏慧杰.人工智能時代的制度安排與法律規制[J].青年與社會,2019(07):122-123.
[4] 陳亮,郭佳雯,武建功,王占全,史令.基于法計算學理論的人工智能輔助決策算法研究[J].華東師范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2019(05):85-99.
[5] 高晉康,楊繼文,賴虹宇,王方,羅娟.迎接智能法學的到來——首屆中國法律大數據人工智能30人論壇綜述[J].中國法學教育研究,2018(01):3-14.
[6] 雍琦.法律邏輯學[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6.
基金項目:2019年華東理工大學大學生創新計劃項目“民間借貸糾紛的法律關系歸約模式研究”(X19236)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