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
“我沒想到任松就這樣在我面前走了,猝不及防。”木子哽咽著打電話給我。木子是我近二十年的好友,雖然我在南方她在北方。她的老公是一家出版社的副社長,今年才46歲。那天晚上,他們還在一起看電視,可突然任松就喘不出氣了,表情痛苦異常,他有過敏性哮喘,木子急忙沖進臥室拿平時任松用的噴劑,可是無論怎么噴,都不像以往那樣快速緩解,眼看著他栽倒在地板上,嘴里說的最后一句話是:“木子,救救我!”120救護車把任松送到醫院,隨后的一周時間,任松一直是處于昏迷狀態,直到全身器官衰竭……漫長的7天里,木子仿佛在夢中,處理完后事,木子也始終有一種不真實感:“我真的不相信他就這樣走了,好像眼淚都流不出來了,很累很累,但睡不著,我是多想在睡夢中見到他啊,我要問問他:你咋就這么走了?扔下我該怎么辦?女兒還在國外讀書,說好了我們一起去參加畢業典禮的呀。可是我睡不著就一遍遍地擦著他的照片,擦他平時看稿子的小書房,如果時間能回到從前該多好……”
隨后的日子里,我不知該怎樣安慰木子,我和她一起回憶年輕的時光,然后計劃退休后到哪里旅游,話題刻意回避任松,可是有時說著說著,木子就突然哭起來:“你說他咋那么狠心,把我丟下就走了,他讓我救救他,可是我多么無能,咋就沒把他救回來?他才46歲。”這個春節,我不知道木子是怎么熬過去的,因為疫情的關系,她不能出去散散心,而我也不能回北方陪她,我關注她的朋友圈,可她幾乎不發,或許最好的藥就是時間吧,她自己也是個心理咨詢師,我不知道她會用什么樣的方法來解決自己的問題。有一天,她的朋友圈寫著這樣一句話:《尋夢環游記》里曾說:“只要記得,靈魂就永遠不會消失”。
我們每個人都會遇到親人離世的時刻,那么該如何安放自己的哀傷和懷念呢?記得一篇文章里有一段這樣的描述:關于死亡的電影,有兩部印象很深刻。第一部是日本電影《入殮師》。這是一部20歲時看過,30歲時想重溫的片子。第一次看的時候,覺得死亡離自己很遠,但第一次感覺死亡的溫暖。想重溫,是因為一個朋友說起,她的母親離世時,自己主動跟前來化妝的老人說,“不如讓我來吧”,一點點幫她抹上脂粉,感受她的體溫,她彼時心里想著,死亡真的是溫熱的。“死可能是一道門,逝去并不是終結,而是超越”,總是希望心上的那個人并不是真的離開吧?總希望可以夢到他(她)。另一部就是動畫片《尋夢環游記》了。“請記住我,雖然我要去遠方……”“消逝”是一個多沉重的詞,也是我們無法接受的。只有相信他(她)在另一個未知的世界,我們才會祭奠,去懷念。說是表達哀思,其實是此人無可替代,讓我們的情感最終有一個寄托。
離別終究會來,我們該如何處理哀傷?
時間帶來生老病死,意外也會不幸地降臨。這些都是無奈又不可避免的,我們該如何面對喪失帶來的哀傷呢?心理學上有一些建議。首先,葬禮是重要的。合適的葬禮儀式和與死者告別的哀傷方式,對于喪親者的療愈是有積極作用的。這種莊重的儀式,有如下的作用:1. 讓人把壓抑的情緒發泄出來;2. 意識到親人離去的事實,走出幻覺;3. 讓親友知道真實情況,獲得支持;其次,我們用“記得”把他們留在身邊。我們與逝去親人的聯系,既有外在的聯結,也有內在聯結。清明節去墓地探望、保留著遺物、看親人的照片……這些外在的聯結,總在特殊的時間點讓我們保持情感上的聯系,喚起我們的思念。而帶著親人的好的品質,記著那些愛與關心,和下一輩講述記憶中的故事,完成逝者生前的夢想……這些內在的精神聯結,讓我們感覺到逝去的生命還在延續,美好從未消散。這些“記得”都將思念化為力量,滋養著我們的生命。
然后,靜心過渡。從“急性哀傷期”過渡到“整合性哀傷”。研究發現,當一個很重要的親人或者朋友離開我們的時候,我們會經歷不同的哀傷階段。最開始是“急性哀傷期”,這個階段我們深陷悲痛中,甚至無法正常生活,看到任何畫面都會勾起悲傷,這個過程一般會持續6個月。隨著時間的治愈,痛苦的心情會緩和,直到我們能夠帶著思念繼續正常的生活,進入了“整合性哀傷”。這時的我們,可以自由控制自己何時進入思念,何時回到現實。
而能夠去幫助別人的人,往往更容易從劇痛走向“整合性哀傷”,這或許是對你我也有啟發。
關于愛和分離的書,楊絳先生寫下了《我們仨》。這是一本家庭回憶錄。楊絳在她92歲的時候將家庭中所有的回憶都化為文字,在丈夫和女兒相繼離世后,她一人獨自打掃戰場,用文字記錄曾經的美好,也讓我們記住了這令人感動的一家人。書里有一句話——“我們仨都沒有虛度此生,因為是我們仨”,也讓楊絳先生百年后,馬未都提筆說她去續寫“我們仨”的故事了,有時候,一場“輕易的失散”,讓人更能夠感知,那種輕描淡寫的深情。哪怕年逾古稀,都記得生活的點滴,從始至終,我都記得你,你都是我的丈夫,你都是我的孩子。又如,王小波和李銀河的愛情。1997年,作家王小波因病猝然離世。離世之后,他和李銀河從相識、交往通的書信集成《愛你就像愛生命》出版,這些信件中,不乏率真像孩子一般的情話,最著名的是王小波的“五線譜情書”——“做夢也想不到我會把信寫在五線譜上吧。五線譜是偶然來的,你也是偶然來的。不過我給你的信值得寫在五線譜里呢。但愿我和你,是一支唱不完的歌。”李銀河曾經回憶,在相戀相依的二十年間,兩人幾乎從來沒有吵過架紅過臉,感受到的全是甜蜜和溫暖。他們的愛情似乎已成經典,他們的別離因為回憶而放著光。再如,周國平和他的女兒妞妞。
二十幾年前,在周國平四五十歲的時候,迎來了一個小生命——他的寶貝女兒妞妞。這個孩子先天患有絕癥,他守著他注定要夭折的孩子,真實地記錄下妞妞的可愛與可憐,以及他和妻子撫養孩子的心路歷程。《妞妞》就是這么一本書。為人父母大概會知道,一個孩子對于自己來說,不外乎是生命的一次重生。我們每個人都沒有練習過,如何去當父母,所以對于孩子,自然是傾盡所有去付出,但人生啊,是沒有辦法預計的,我們要做的事情真的只有,認真對待每一天,并盡自己的全力去記得。也許是沒有辦法讓親人“永活人間”,但至少值得高興的是,這個世界,他(她)來過;這些人和事,他(她)愛過。
或許這些,可以提供給你的情緒通道。要知道,處理自己悲傷情緒的關鍵,其實不在別人或者自己告訴你“要堅強!振作起來!繼續生活下去!”,而是要試著鼓勵自己,讓悲傷的情緒正常地發泄出來。無論什么時候,眼淚都是最好的發泄渠道之一,因此,多看溫情感人的電影、書籍,正視悲傷,才能化解悲傷。
那么,如何積極地處理失去親人這件事?一些整理的建議,希望對你有所幫助,也希望你能夠把它們寫下來或者錄下來,重溫這樣的話,并慢慢把失去親人這段關系的情感,慢慢投放到其他關系上:
1.我擁有永恒的靈魂,我有能力將生活過得更充實、有意義。一切都在我,我覺得安全、受到了保護和寧靜。
2.我愛的人擁有永恒的、不朽的靈魂,他們在另一個更美的世界繼續生活著。
3.因為我愛的人和他們的本性更接近,我希望他們能幸福,也希望我能給我自己以及我周圍的人帶來幸福。
4.每件事的發生都會在我們精神成長中幫助我們成長。因為一些原因,我愛的人去另一個地方生活而我在沒有他們的陪伴的地方生活,也許這是最好的。
5.地球上的每個人都會失去親人。這是物質存在的自然定律。
6.親人的靈魂從他的軀體中解放出來,精神永存。
7.經歷親人離世,是我們人生成長重要的一堂課程,幫助我們培養內心的力量、寧靜、安全感和自我認同。
8.我愛的人也希望我幸福,積極地、快樂地生活下去。
9.我會跟兄弟姐妹打開心扉交談,畢竟他們會依然和我在一起生活。離世的親人也會希望我這么做。
10.我會和別人分享我的喜怒哀樂。
責編/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