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天羽



我慶幸,自己能夠用藝術的語言與外部世界進行交流和對話,用雕塑將自己內心深處的不解和疑惑更加真實地呈現出來,期許從中得到一些答案,從而與自然達成某種意義上的平衡。我試圖做一些“未來時”的作品,但往往是怎么也跳不出當下的藩籬,反而不自覺地受到慣性思維的牽引,呈現出以往的形態,就像我的作品標題《亟待商榷的命名》一樣,充滿了矛盾、焦慮,當然也飽含著希望。從2003年至今,我一直斷斷續續、做做停停,反復深化這組系列中的幾件作品,在不停地肯定和否定過程中,使我逐漸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時而沉浸在這種語言交流方式襲來的美妙瞬間中,時而將自我抽離出自身之外,來深化對主題與形式的思考,這種方式,成為了讓自己更加堅定的創作動力。
我曾在一篇自述中寫道:“技術革命的高速發展和效應,正以強大的力量重新改造我們自身和這個世界。生命技術已經使日常生活發生了很多變化,并將更為深刻影響人類的意識、文明的前景、世界的前途。”生命技術似乎賜予人類超自然的魔力,人們的關注從物質世界轉移到生命世界,極度狂熱。人們熱衷用各種看上去完美的形式重塑自然和生命,而結果是什么尚深不可測。于是,我選擇了蔬菜作為形象,使其呈現新的形狀和形式特征。“改造”“被改造”,是我創作原點的關鍵詞。
我希望作品能夠呈現出紀念碑的某種特質,從而引發思緒或思辨,進而逐漸深化出了“愛國菜”“方尖碑”的形態。蔬菜的肌理猶如紀念碑的裝飾,替代了記錄偉大事件的文字和不朽金屬的紋飾。我盡力將蔬菜在視覺的轉換中形成雕塑語言和審美符號,以短暫和脆弱替代永恒與堅固。毫無疑問,我的“超級蔬菜”被深深打上了“人”的烙印,這些作品不管是心發奇想還是癡心狂想,無論是紀念碑亦或警示碑,取決于我們自己如何看待它,取決于主觀意識的對象化。這種“提問”“被提問”,是我創作的主要方式。
我相信,當人們開始真的關心自然,關心生態,關心生命的前途時,反思和懺悔自己的過程就開始了。我或質疑、或解構甚至去否定技術那種所謂的戰無不勝,用表現短暫和脆弱的藝術語言乃至矛盾的形象創造作品,在《亟待商榷的命名系列-07》中則是觀念的另一種表達的方式。我希望通過這些具有壓迫感、幽靈般的超級蔬菜,讓觀眾思考當代技術發展帶給我們興奮和恐懼的一面,作品借用隱形轟炸機的形態進行一種審美的質疑:“隱形轟炸機”對我們的生命意味著什么?李建盛博士曾這樣解讀:“這種人造物在天空飛行的時候它卻是種隱形的東西。這并沒有什么可怕的,然而可怕的是,它一旦進入人類的爭端之中,它就不僅打破自然的寧靜和它自身的運動方式,騷擾、侵襲或破壞著那片曾經是我們的詩意無邊想象無窮的世界。更有甚者,它會狂暴而無情地毀壞我們人類的生命。它究竟是可贊美的人類技術發明還是人類該詛咒的人造魔杖?”我試圖用褻瀆的審美或審美的褻瀆的邏輯,使作品傳遞出技術的進步對寧靜天空的騷擾,一種強者的霸權,進而是一種對生命的蔑視——我們已經知道它是什么,但我們根本不知道它會于什么。
我經常會問自己:想說什么?怎么去說?以補充在現實生活中,面對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我,所講不出來的話語。“亟待商榷”正似自己的另面,就像這篇短文開始講述的那樣,自以為找到了與外部世界交流和對話的方式。作為這些雕塑或藝術作品本身,我不想用形式主義本體論或者是人本主義智慧論,或是其他什么藝術理論去談論,而我的這些不多的文字,卻是我藝術探索中用心思最多的心理自白。這就是我的所想和所做,這就是我。繼續想著做,做著想,這是在亟待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