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中的記錄與反思：日本NHK《新冠肺炎》紀錄片的內容分析

馬夢婕 羅美莉

【摘要】本文以全球首部聚焦新冠病毒的紀錄片《緊急報告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為研究對象，著重分析其創新之處，包括：平民化的才山吃視角，彰顯人文關懷;可視化的數據呈現，易于觀眾理解;及時客觀的報道，堅守新聞專業主義;深刻的自我反思，剖析問題根源。最后，本文從信息發布、輿論監督、輿論引導以及科普宣傳這四個方面談該紀錄片時我國媒體的啟示。

【關鍵詞】新冠肺炎;紀錄片;內容分析

2020年，一場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球，截至3月22日，全球新冠肺炎確診病例累計超過30萬例，疫情已擴散至182個國家。[1]多位國際政要和文化界名人染病，如伊朗第一副總統賈漢吉里、意大利民主黨領導人津加雷蒂、美國影視巨星湯姆·漢克斯夫婦、西班牙首相桑切斯夫人貝戈尼婭·戈麥斯等。2月9日，日本放送協會（NHK）推出全球首部聚焦新冠病毒的紀錄片《緊急報告新型冠狀病毒肺炎》（以下簡稱《新冠肺炎》），這部時長55分鐘的紀錄片在細致講述病毒及其影響的同時，也深入探討了肺炎疫情下，敬畏生命、信息透明與自我反思的重要意義。本文嘗試以《新冠肺炎》紀錄片為研究對象，分析其內容層面的創新特色，并探討該紀錄片對我國媒體的啟示意義。

一、《新冠肺炎》紀錄片創作背景與內容簡介

2019年12月，武漢市衛健委通報，部分醫療機構發現接診多例與華南海鮮市場有關聯的肺炎病例，經專家會診系病毒性肺炎。這場由新型冠狀病毒引起的肺炎快速蔓延，迅速席卷全球。在2月9日之前，日本的肺炎疫情還未發展到當下這么嚴重的地步，但是由于“鉆石公主號”郵輪感染人數的持續增加，日本國內也陷入到焦慮與恐慌之中。面對此次肺炎疫情，日本厚生勞動省于1月20日起陸續發布一系列應對措施：及時向國民公布疫情信息;加強對養老院等設施的衛生管理;啟動普通醫院接收感染患者;繼續限制有關地區外國人入境等。[2]

NHK作為日本最大廣播電視機構，同時也是日本最具影響力的公共傳媒機構之一，它在此次疫情的報道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NHK的紀錄片制作水準較高，與英國BBC齊名。近年來，NHK制作了大量有關中國主題的紀錄片，如《絲綢之路：動蕩的大地紀行）（中華文明5000年》《激流中國系列》等，都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NHK的紀錄片不愿追隨西方國家的步調，堅持自身的“慢電視”風格，整體節奏較慢。在堅持“慢電視”傳統的同時，也重視通過適當融入娛樂節目的方式來吸引更多的年輕觀眾。‘”此次（新冠肺炎》紀錄片采訪到居住于武漢的梁先生以及生活在北京的王敏一家，真實且客觀地展現了疫情之下普通中國人的生活面貌。NHK團隊采訪到曾在WHO指揮非典防控工作的押谷仁教授、WHO感染癥危機管理顧問近藤奈邦子等多名相關領域的權威專家，讓他們從自身的專業角度出發，提出針對這次疫情的看法或建議，讓普通民眾能夠冷靜面對病毒的威脅。

二、新媒體視野下《新冠肺炎）紀錄片的內容分析

（一）平民化的報道視角，彰顯人文關懷。

這部紀錄片將鏡頭聚焦于普通民眾，客觀真實地記錄肺炎疫情之下普通人的生活面貌。紀錄片的開頭就是以一名普通的確診患者與其家屬的對話展開，這樣的報道視角既增加了親切感，又易引發觀眾共鳴。紀錄片主要采訪了武漢的梁先生與北京的王敏先生一家。因為父親患上新冠肺炎而自身也有38℃以上的發熱癥狀，身處疫情重災區武漢的梁先生正在接受隔離。晃動的手機鏡頭真實地記錄了梁先生所在酒店、武漢市的醫院、人行道的現狀，甚至連梁先生在隔離期間如何解決飲食問題都在其中。紀錄片的另一組鏡頭則聚焦于身處北京的王敏一家。王先生的父親因新冠病毒感染入院，緊接著在旁照顧的哥哥也確診;王先生的母親由于與父親親密接觸，現在也在隔離狀態;由于學校暫停開學，王先生的女兒在家上網課;他自己的公司因疫情停工且尚未明確復工的具體日期。面對新冠肺炎肆虐，押谷仁教授談道：“我們人類不是單純的一個數字，每一天以武漢為中心很多人在去世，應該要正視實際上眾多的人生命逝去這一點。”對于災難中每一個普通個體的生活和心理狀態的關懷始終貫穿于紀錄片的全程，紀錄片處處彰顯著人文關懷。

（二）可視化的數據呈現，易于觀眾理解。

紀錄片詳細歸納了肺炎疫情中的病毒傳播范圍、感染者及死者數目、病毒在人體中繁殖區域、患者年齡比例等重要數據，并以動態視圖的方式呈現給觀眾，易于觀眾的理解。相較于枯燥的文字，圖表更能形象生動地表述疫情發展狀況。例如，演播斤中，主播合原明子在播報中國的肺炎感染人數的同時，畫面動態展示自1月21日起至2月8日，每日新冠肺炎的感染者與死者人數。介紹推特上的流量分析圖時，紀錄片將與冠狀病毒關聯的SNS上的言論進行可視化地展示，其中山峰越大代表這個詞匯使用越多。同時，列舉出這些詞匯中混雜的錯誤信息：如“逃跑”是指感染的可能性較高的游客從機場逃跑的謠言所產生的數據;27日擴散的“生化武器”是關于這次病毒是生化武器的謠言。談到新冠病毒如何進入人體時，紀錄片動態模擬了病毒從人體的上氣道進入肺部增殖的過程，詳細說明患者從感染初期到發展為肺炎的癥狀變化。通過上述的例子，不難發現NHK在制作此次紀錄片時，充分發揮大數據時代的技術優勢，省略人工解讀數據的過程，以表格、圖片等形式將有關新冠肺炎的核心信息要素進行一一呈現，進一步將事實數據化、信息可視化，加深相關內容在觀眾腦海中的印象。

（三）及時客觀的報道，堅守新聞專業主義。

2016年，英國的《牛津詞匯》公布年度詞匯為“后真相”（post-truth），意思是陳述的客觀事實對民意的影晌力弱于訴諸于情感與個人的信念。在后真相時代，媒體如何堅守新聞專業主義？這是近年來學者所關注的焦點。NHK此次對于肺炎疫情及時、客觀的報道，對于新聞專業主義在我國的實踐提供了有益的參考。日本首例感染新冠肺炎患者1月28日確認感染后入院接受治療，到2月9日紀錄片在日本播出，前后時間不足半月，紀錄片的及時性非常強。NHK的團隊堅持“公正、客觀、獨立”的制作理念，邀請多位權威專家細致分析講解疫情，對于肺炎疫情現狀、病毒傳播路徑以及造成大規模疫情的原因都進行了客觀分析。借鑒對于非典的防疫經驗，押谷仁教授在訪談出指出重要的三點：一是相較于非典，新冠肺炎更加難以控制;二是全球傳播范圍更廣;三是致死率低。后續肺炎疫情的發展證實了押谷仁教授對于肺炎疫情的判斷十分具有前瞻性。

（四）深刻的自我反思，剖析問題根源。

本片的一大亮點就是深刻反思日本在肺炎疫情工作中存在的疏忽。紀錄片坦誠日本在首例患者確診工作中所走的彎路。日本境外首例患者是奈良縣的一名司機，他在擔任武漢來日旅行團司機期間，出現了咳嗽發熱等癥狀。由于當時的旅行團內沒有游客出現類似的癥狀，所以當他去指定醫院排查之時，醫生沒有安排他做新冠病毒的檢查，后來這位患者被認為是普通感冒，·未被隔離。在11天之后，當他再次去醫院檢查時，才被確診為病毒感染。在未被確診的11天中，不知有多少人會因此而被傳染。紀錄片將這個事實公之于眾，讓普通民眾看到日本政府在新冠肺炎診斷排查中存在的疏忽。在此次事件后，厚生勞動省將原來只排查與“有發熱或肺炎類癥狀的武漢人”接觸過的人，擴大為“武漢在內的湖北省人，無論有無癥狀”的接觸者。但是，日本政府依舊忽略了病毒傳染路徑的復雜性。不久之后，有位從中國重慶返日的患者，有高燒伴有咳嗽的癥狀，醫生多次聯系保健所要求對其進行病毒檢查，最終卻被拒絕，理由是因為他不滿足接觸湖北省人的條件。就這樣因為檢查機制的問題，導致日本錯失了對于疫情的最佳封鎖時間。紀錄片真實地呈現日本政府在疫情防治過程中的疏忽，這猶如一記響亮的警鐘時刻警醒日本社會，避免日后類似的事情的發生。

三、《新冠肺炎》紀錄片對中國媒體的啟示

一是信息發布方面。2003年的非典，在4月20日之前，媒體報道的“缺席”造成了謠言滿天飛，這不僅給政府造成極大壓力，也造成媒體的信任危機。[4]由此可見，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發生后，媒體應該公開透明、及時準確、權威高效地發布疫情信息，避免由于信息不暢，造成民眾的恐慌和焦慮。根據我國首次在新冠肺炎流行期間對全國普通民眾創傷性心理損傷狀況進行大規模調查的研究顯示，約有35%的受訪者遭受心理困擾，有明顯的情緒應激反應。[5]面對新冠肺炎疫情，媒體應吸取非典時期的教訓，在第一時間準確、及時報道疫情的最新情況，切實保障公眾的知情權。例如，2月12日湖北省當日新增確診病例14840人，這是因為湖北省將臨床診斷病例數納入確診病例數進行公布。媒體對于上述內容的及時報道不但沒有引起民眾的大規模的恐慌，一些網友甚至公開表示“不怕發現多，就怕沒發現”。同時，媒體在疫情報道中還應依托大數據、人工智能、5G等互聯網新技術，不斷提升傳播內容的影響力。在疫情報道中“央視頻”與中國電信合作，以網絡直播的方式實時呈現武漢火神山醫院和雷神山醫院的建設畫面;封面新聞采用Vlog以日記體形式記錄疫情中的武漢;廣西衛視首位AI女主播小晴為公眾播報疫情信息等，上述舉措值得進一步的推廣。

二是輿論監督方面。肺炎疫情是次“大考”，暴露出地方政府在應急意識和應急能力上的短板。以疫情重災區湖北為例，湖北省一指揮部領導在提及湖北口罩產f時，多次改口，先說年產f為108億只，后改為18億只，又改為108萬只。武漢紅十字會在工作中存在的周轉不夠快、調撥不及時的問題，這使得各地捐贈的防疫物資難與疫區對接。針對黃岡市定點醫院收治能力、核酸檢測能力的明確數據等，黃岡市衛健委領導竟一問三不知。在肺炎疫情期間，防疫物資用品成為“搶手貨”，一些不法分子乘機哄抬物價、以次充好、發災難財。截至到2月25日，全國236人因疫情期間哄抬物價被追刑責。[6]面對上述疫情防控中存在的問題，媒體應積極發揮輿論監督作用，對疫情防控工作進行無死角、全過程、全覆蓋的媒體監督，及時曝光防控工作的隱患、不法商家乘機哄抬物價等行為。

三是輿論引導方面。2月10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北京調研指導疫情防控工作并召開視頻會議，作出“要加強輿論引導工作”的重要指示。目前，涉疫輿論場輿情具有燃點低、爆點多、傳播快、關注廣等特點，主流媒體作為輿情場中的“定盤星”與“壓艙石”，應積極做好輿論引導工作。[7]例如，如肺炎疫情期間，各地陸續曝出多名瞞報癥狀入境人員，相關話題登上微博熱搜，總閱讀量突破5億。[8]一些網友趁此機會，在網上大肆傳播極易制造社會恐慌、引發負面情緒的虛假新聞。面對類似引發網友熱議的話題，媒體應在報道中及時亮明觀點、強調立場，有效把握輿論引導的最佳時機。與直接爆發的負面輿情相比，具有“笑里藏刀”的反轉疫情同樣需要媒體及時地關注與引導。例如，某些農村地區采用的“硬核封路”的方式，避免外來流動人員帶來的交叉感染風險。據“眾云大數據平臺”監測顯示，自1月20日至1月25日，網民支持“硬核封路11相關的信息逾1000篇（條）。[9]但是，就在其被逐漸奉為圭桌的同時，輿論開始急轉，不少網民表示，“硬核封路”影響他們正常外出購買生活必需品。尤其是網上爆出“1月27日，湖南某醫院急救車在接息者的途中遭遇多處封路‘硬核抗疫，最后，像‘過關一般接到患者”這則消息后，輿論的反轉之勢愈發明顯。遇到類似的事件，媒體應主動關注社會熱點話題，利用相關輿情監測平臺分析網民的情緒變化，及時做好輿論引導工作。

四是科普宣傳方面。肺炎疫情下，人們主動獲取信息的意愿更為強烈。根據《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搜索大數據報告》顯示，通過百度搜索、瀏覽新型冠狀病毒的肺炎相關信息日均超10億人次。[10]與此同時，與疫情相關的謠言鋪天蓋地而來，根據中國青年報社社會調查中心聯合問卷網的調查顯示，66.2%的受訪者坦言自己中過謠言的招。[11]媒體應抓住時機，積極主動開展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中的科普宣傳教育工作，努力提高公眾的健康信息素養。在具體的工作中要克服過于專業與死板的呈現方式，應積極采用圖片、視頻、動圖數據等方式進行健康科普。肺炎疫情期間，一些科普類自媒體表現亮眼，如“Ele實驗室”發布視頻《計算機仿真程序告訴你為什么現在還沒到出門的時候》就取得不錯的傳播效果。

參考文獻：

[1]全球戰疫：全球新冠肺炎確診破30萬多國首現死亡病例[EB/OL].中國新聞網[2020-3-22].http：//finance.chi-nanews.com/gj/2020/03-22/9133827.shtml

[2]周軍民，曾筱杰.日本新冠肺炎疫情進入關健的“十字路口”[R/OL].綜合開發研究院公眾號，2020-3-2.

[3]唐俊.對日本NHK紀錄片生產的考察及其啟示[J].中國電視，2019（09）：98-101.

[4]夏倩芳，葉曉華.從失語到喧嘩：2003年2月～5月國內媒體“SARS危機”報道跟蹤[J].新聞與傳播研究，2003（02）：56-65+94.

[5]張陽，馬丹萌.疫情期首個大型精神衛生調查：35%民眾情緒應激反應明顯[EB/OL].財新網[2020-3-11].www.caixin.com/2020-03-11/101526812.html.

[6]周斌.全國236人因疫情期間哄抬物價被追刑責[N].法制日報，2020-2-27（03）.

[7]廖燦亮.關注輿論場復雜性凝聚戰疫共識[EB/OL].人民網[2020-3-13].http：//yuqing.people.com.cn/GB/nl/2020/0313/c209043-31631125.html.

[8]邱越，楊暢.瞞報入境人員引爆輿論人民日報等密集發聲[EB/OL].人民網，[2020-3-17].http：//yuqing.people.com.cn/n1/2020/0317/c209043-31635035.html.

[9]王李西子，郝偉凡.疫情啟示錄：官方如何應對潛在輿情反轉風險[EB/OL].人民網[2020-2-19].http：//yuqing.people.com.cn/n1/2020/0219/c209043-31593799.html.

[10]面對疫情，人們都在關注些什么？[EB/OL].人民網，[2020-2-1].http：//media.people.com.cn/nl/2020/0201/c40606-31566638.html.

[11]孫山.消滅“信息病毒”近七成受訪者期待建立辟謠系統[N].中國青年報，2020-2-26（04）.

【作者簡介】馬夢婕，碩士，中山大學新華學院公共治理學院助教;研究方向：政治傳播、健康傳播。羅美莉，中山大學新華學院公共治理學院，2018級在讀本科生，傳播學專業;研究方向：政治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