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光宇
那一年,34歲的陸勇被查出患有慢粒白血病。瑞士產的名為“格列衛”的抗癌藥,成了他的唯一選擇。這藥可以將患者的5年生存率從50%提升到90%,只是太貴,一盒23500元,1個月需用1盒,而且要終身服用。僅2年,他吃藥花了近60萬元,把家底吃空了。
2004年,陸勇意外發現,印度有仿制的格列衛,一盒只要4000元。他買來吃,發現效果不錯。他不忍心看到病友因吃不起藥而丟命,便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大家。此后,一傳十,十傳百,每天都有上千人找他買仿制藥,藥價也從最初的每盒4000元降到200元。
就在陸勇成了無數白血病患者心目中的“救命英雄”時,卻被警方帶走了,罪名是涉嫌非法代購。因為他沒有拿到進口藥銷售許可,這些“救命藥”就成了“假藥”。盡管陸勇成了違法藥販子,但在那些白血病患者眼里他卻依然是“活菩薩”。300多名白血病病友聯名給法院寫信,為他伸冤:“陸勇是個好人,他是在做善事。”最終,法院撤回了起訴,被羈押了119天的陸勇重獲自由。
陸勇從未試圖以“販賣假藥”獲利,卻推動了國家藥物管理法的修訂,改進了醫保制度,讓越來越多的白血病患者能吃得起藥。2018年,陸勇的故事被拍成了電影《我不是藥神》。電影上映后,他真正成了人們心中的“藥神”。但他在接受采訪時反復強調:“我連自己的病都治不好,怎么敢叫神呢?”“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患者,一個幫助了大家的病人。如果可以,我還是愿意做我自己。如果一定讓我接受一種稱呼,我更認可‘藥俠。”在他看來,以愛渡人就是俠。因此,他的微博昵稱一直是“藥俠陸勇”。
2020年大年初四晚8點,在老家無錫的陸勇接到朋友的電話,是云南大學印度研究院的柳老師打來的,聲音有些急迫:“現在國內口罩緊張,要不要去印度采購?”此間,陸勇一直關注著疫情,早就想為疫情防控阻擊戰做點兒什么。他立刻與柳老師等幾個朋友開了個視頻會議,制定了行程,撂下電話,就出發了。
一個多小時后,陸勇已經坐在昆明機場的候機室了。他和朋友倒了2個航班,于1月29日下午2點,到達了印度新德里。下了飛機,陸勇就接到印度供貨商蘇雷什的電話:“馬上過來,瘋狂的人。”他連飯都顧不上吃,就直奔目的地,只為盡快將口罩購回國。在他看來,這不是普通的醫療用品,而是求生的火種。下午4點,陸勇見到了蘇雷什。盡管口罩脫銷了,但蘇雷什在海德拉巴訂到了護目鏡和防護服。陸勇毫不猶豫:“馬上下單,不談價錢。”正談著,陸勇又接到好消息,海得拉巴有一批N95口罩,大約20萬個。他當機立斷:“100盧比一個,拿下20萬個。”晚上7點,陸勇告別了蘇雷什,去見其他供貨商。幾個印度兄弟在等他,一桌子口罩樣品,N95和外科口罩價格不一,都是良心價。他一如既往,全部拿下。
忙完了,已是晚10點,這一天,陸勇什么都沒吃。他拿起印度兄弟買來的小吃,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到了吃抗癌藥的時間,他找不到水,就用印度奶茶喝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的病實在不適合長途跋涉,但已顧不上疲憊不堪了。之后幾天,陸勇開著輛綠色的小貨車穿梭在印度的大街小巷,與不同的藥店老板、供貨商打交道,繼續采購口罩、護目鏡等。
1月31日,陸勇終于將第一批3000個護目鏡,3000個N95口罩運送回國。他欣慰地說:“49箱直接發行李,印度警察蠻好,聽說是給中國醫護人員用,立刻放行。”為了能帶回更多口罩,陸勇在微博上尋找從印度回國的旅客幫忙,因此一再推遲回國時間。他承諾:“1個人如果能幫忙帶回國300個口罩,就能免費獲得100個。”他唯一的要求是:“把剩下的口罩寄給武漢協和的醫生。”結果一呼百應,許多旅客都愿意幫忙“帶貨”。在機場,陸勇把口罩交到了前來幫忙的每一位陌生人手里。他說:“我信任、感謝這些素不相識的旅客!”
陸勇坐在綠色的小貨車上繼續不知疲倦地奔忙,他在微博里寫道:“感謝山東航空幫忙運輸,感謝山東航空的工作人員,感謝提供購買資金的云南昊邦醫藥和一心堂,感謝幫忙‘帶貨的回國旅客……我是個病人,力量很小,所做的一切,都是從‘病人這個角色出發的。你們幫了我,我也要幫你們。”
十幾年前,陸勇拯救了成百上千的白血病人;現在,他在奮力拯救成千上萬名醫護人員。他沒有神的光環,卻有四面八方的愛為他加冕。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