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的意義建構研究

任志蘭

摘 要：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的意義通常是基于涉身經驗、形式單位概念框架和網絡語境在線生成的，其認知機制主要有直陳、類推、隱喻和轉喻。

關鍵詞：漢語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 形式單位概念框架 意義建構 認知機制

一、漢語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的界定及分類

（一）漢語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的界定

廖光蓉（2016）在詞概念的基礎上，提出了形式單位概念框架，其中形式單位可以指各種語言形式，即詞、短語、小句、俗語、成語、符號等，每個形式單位都有自己的概念框架，即形式單位概念框架。本文不對三音節詞和三音節語進行嚴格的句法區分，而將其統稱為三音節形式單位，形式結構上包括純漢字組合、漢字與英文字母組合、漢字與數字組合、漢字與符號組合。

（二）漢語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的分類

為方便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意義建構和認知機制的分析，本文主要根據生成方式將其分為七類：復合式、縮合式、附加式、重疊式、諧音式、語義轉變式、語碼混合式。

二、漢語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的意義建構

（一）復合式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的意義建構

復合式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在整個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中占的比例最大，其意義建構的過程大都是在線的、即時的，對網絡語境的依賴較大。其認知機制有直陳、概念隱喻、概念轉喻和類推，直陳就是白描，概念隱喻主要是通過相似性將兩個事物或事件聯系起來，概念轉喻主要是形式單位的部分代整體，類推主要是通過某種固定形式進行造詞。

以“玻璃心”為例。“玻璃心”的語義并不是“玻璃的心”，而是“像玻璃一樣脆弱的心”，這里首先是利用隱喻機制，將“玻璃”的屬性特征與“心”的屬性特征聯系在一起，然后是利用轉喻機制進行突顯。中心成分“心”概念框架里有許多元素，如“善良”、“邪惡”、“脆弱”等，語言生成者為了突顯其“像玻璃一樣脆弱”的屬性特征，從而將其作為限定成分來修飾其中心語“心”，隱略了其他元素特征，因此表達“脆弱的心靈”之意。但“玻璃心”在網絡語境中又發生了一定的語義轉變，語言生成者將形式單位“玻璃心”的屬性特征與網絡語境所激活的關于“人”的心理空間中的臨時元素“脆弱”相匹配，從而在線構建了“玻璃心”的新意義和新用法，使其成為一個形容詞性的單位，即“脆弱”，如例句：“你太玻璃心了！”。

（二）縮合式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的意義建構

縮合式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的意義建構是在線的、動態的，對網絡語境的依賴程度較大，其認知機制是概念轉喻，大多利用形式單位的部分來指代形式單位的整體以及領屬指代領有。

以“注孤生”為例來說明其意義建構的動態過程。“注孤生”的完整形式是“注定孤獨一生”。通過分析可以發現，“注孤生”的生成機制是轉喻，即用形式單位的部分指代形式單位的整體。這類縮略自句子的三音節形式單位屬于超常規的語言現象，因為其縮略的過程中帶有較大的主觀性和隨意性，并且其通常是臨時的在線建構，不能被固化，需要百科知識結構和網絡語境的支撐，否則無法準確理解語言生成者的用意。比如形式單位“注”不一定就指代“注定”，也可以指代“注意”，這就要看具體的語境，此外，其超常的動機大多是出于經濟原則和語用目的，超常的結果就是不符合漢語的規范，類似的三音節形式單位還有很多，比如“雖現狗”“活久見”“何棄療”“我伙呆”等等。

（三）附加式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的意義建構

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中的前綴和后綴通常是類詞綴，是形式單位概念框架中某一元素的一種突顯，其詞匯化的程度越來越強，并具有一定的能產性。

以“XX族”為例。形式單位“族”的本義是指“有某種共同性的群”，根據事體之間的相似性，“族”在網絡中的隱喻義表示“以某種較新的方式或價值觀念生活的人”，如“曬跑族”，“曬”是行為事件中的動作，“跑”是受事，“曬跑”是動賓關系，而行為事件中的施事者并沒有明確指出，而是用了“族”來表示用于相同生活方式的某一群人。“XX族”的能產性也很強，由此產生的新三音節形式單位也很多，如“恐二族”“單人族”“陰天族”“陽光族”“指尖族”“晚點族”“嘆老族”“海囤族”“麥兜族”“抬頭族”等等。但這一類族詞的語義透明度較低，理解起來有一定的難度，需要強大的百科知識網絡和網絡語境知識來支撐。

（四）重疊式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的意義建構

重疊式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的意義建構主要是通過重復某個字來加強語氣，表達某種感情，使其讀起來更加朗朗上口，需要依靠形式單位概念和心理空間中的臨時元素來生成和理解。

以“樓親親”為例，形式單位“樓”可以激活知識結構中的很多元素，在動態的心理空間中有一個元素特征可以與具體語境中“樓”的屬性特征相匹配，即樓與樓之間距離很近，這種近距離就像是兩個人親吻時一樣近，通過概念隱喻可以用形式單位“親”來比喻“近”，為了加以強調和諷刺，便重復使用了“親”，因此三音節形式單位“樓親親”被用來戲稱兩棟樓緊密觸碰在一起的現象。與這一形式單位類似的還有“樓歪歪”“樓脆脆”“樓擠擠”等。

（五）諧音式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的意義建構

諧音式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的意義建構主要是通過音同或音近將不同框架中的元素聯系起來，使其概念疊加，并具有一定的語用功能，如調侃、諷刺、標新立異等。以“錢滾番”為例：“錢滾番”是對西紅柿（番茄）價格猛漲的戲謔說法，形容番茄價格一路飆升，超出合理范圍，是“前滾翻”的諧音。“錢滾番”的生成和理解都離不開形式單位概念框架，其中至少涉及三個知識結構：一是關于“前滾翻”這一行為事件的知識結構，其中動作行為“翻”的方向是向前的，行為方式是“滾”，其中的動作發出者既可以是人，也可以是事物;二是“錢”與“前”是諧音，雖然兩個概念不是同一個框架的，但由于音同，所以可以被看作是語音上的隱喻，同時“錢”作為抽象事物也可以翻滾，翻的倍數越多，錢的數量也就越多;三是“番”諧音為“翻”，同時還要知道這里的“番”是形式單位的部分代整體，指代的是“番茄”，即西紅柿。語言生成者利用涉身經驗、完善的知識結構和超強的概念化能力，將番茄價格飆升的事件概念框架與翻滾的事件概念框架相結合，進行跨框架概念化，利用隱喻轉喻機制，突顯“錢”、“翻滾”和“番茄”三個元素，因此就用“錢滾番”來表達番茄價格像翻滾般飆升，同時也帶有一定的調侃和戲謔的語用目的。

（六）語義轉變式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的意義建構

語義轉變式三音節形式單位的意義建構主要是給已有的三音節形式單位賦予新的意義，而這一層新的意義通常帶有一定的諷刺和調侃色彩。以“打醬油”為例：根據涉身經驗可知，“打醬油”原意是“拿著瓶子到商店買醬油”，而其在網絡中的意義引申為“遇事認為與自己無關”，相當于“路過”，成為一種幽默的托詞，其網絡新義的產生是利用了兩個行為事件間的相似性，利用隱喻機制，將“打醬油”中的元素“路過某地”投射到網絡語境中“遇事無視”上，看似是路過，實則是缺乏責任心的表現，也是對當下一些裝無辜的人的一種嘲諷。

（七）語碼混合式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的意義建構

語碼混合式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的意義建構主要是將不同形式單位的意義疊加，其中的英文字母通常是某個英文單詞首字母的縮略，對百科知識網絡和網絡語境知識的依賴程度最高。

以“IP熱”為例：其中的“IP”和“熱”都是形式單位的部分代整體，“IP”指代的是“Intellectual Property”，“熱”指代的是“熱潮”，其語義疊加在一起就是“知識產權的熱潮”，在此基礎上，根據具體的行為事件可知，這里的“知識產權的熱潮”指的是將原創作品改編為游戲、動漫、電影等多種產品的熱潮。形式單位的部分代整體很大程度上具有不明確性，“IP”既可以指“Internet Protocol”，也可指“Intellectual Property”，語言生成者和使用者的知識結構需要足夠完善才能生成和理解這類較為超常的形式單位。

三、結語

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的造詞方式多樣，形式結構豐富，其在線意義建構的基礎是人的涉身經驗、形式單位概念框架和網絡語境知識，其認知機制主要有直陳、類推、隱喻和轉喻。語言生成者為了實現表達經濟、標新立異、調侃諷刺等語用目的，使得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中出現較多超常規的現象，這就要求語言使用者的知識結構較為完善，才能正確理解新興三音節形式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