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日記》歐化語法研究

摘? 要：文章從歐化語法的角度對《狂人日記》語言特色進行具體分析，挖掘出魯迅小說語言歐化的特色，體現了魯迅在白話文創作和運用方面的改革和創新。

關鍵詞：魯迅;狂人日記;語言;歐化

作者簡介：羅星（1984-），女，漢，廣西桂林人，中南民族大學講師，研究方向：詞匯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20-0-01

現代漢語書面語從文言過渡到現代白話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受到西方語言等外來語法的影響，模仿西文文法等精密的形式結構來改造漢語語法，使其松散的語法結構變得更為精確和嚴密。魯迅在一九三四年八月寫給時任《社會月報》編輯曹聚仁的信中說：“……竭力將白話做得淺豁，使能懂的人增多，但精密的所謂‘歐化語文，仍應支持，因為講話倘要精密，中國原有的語法是不夠的，而中國的大眾語文，也決不會永久含糊下去。”[1]通過借鑒外來語法改造漢語語法，魯迅在他的第一篇白話文小說中進行了積極實踐。

一、人稱代詞系統的變化

在文言中，比較常用的人稱代詞是“吾、予、爾、若”等，到了古白話中則多用“我、汝”等。在魯迅的《狂人日記》[2]中，使用的人稱代詞是“我、他、他們、你”，初步統計頻率如下：

使用人稱代詞 我 你 他 他們 汝 吾、予、爾、若

出現頻次 117 23 51 37 0 0

《狂人日記》逐漸脫離了文言和古白話的人稱代詞系統，開始向西方語法的人稱代詞系統靠攏。例如本文開始用人稱代詞“他”統指男性和女性，《狂人日記》第三章：“最奇怪的是昨天街上的那個女人，打他兒子，嘴里說道：‘老子呀！我要咬你幾口才出氣！他眼睛確看著我。”這里的“他”指“那個女人”。這個時期，“他”的使用比較混雜，后受到歐化的進一步影響，“她他”才分化出來。本文“他”的所指范圍也比較寬泛，即包括人也包括物，例如《狂人日記》第四章：“吃了幾筷，滑溜溜的不知是魚是人，便把他兜肚連腸的吐出。”這里的“他”指魚肉。后來受到英文物主代詞“it”的影響，才創造出相對應的指物的“它”。原“他”的范圍逐漸縮小到只指代男性，指物的代詞由“它”來指稱。另一方面，由于英文單復數的影響，近代漢語“們”綴得到了很大的發展。“們”綴最早出現在唐代，明代之后作為一種穩定的語法手段出現，在此之間，文言復數表達多用“屬、輩、等、曹”等詞匯手段來表達。魯迅的早期文言作品中“們、輩、等”同現，到《狂人日記》中，“們”完全取代復數表達的位置，形成固定的“他們”的復數用法。人稱代詞系統的發展變化，為后來現代漢語人稱代詞系統的成熟奠定了基礎。

二、歐化的句式組合

受到西方文法影響，《狂人日記》中的句式搭配十分靈活。作者對多重復句、緊縮復句、自由直接引語句、間接引語句、排比句、倒裝句等各種句式的巧妙穿插，使得全文形成一種復雜交錯的語言風格。一舉突破人們曾經對小說語言句式的印象，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節奏感。

例如：①多重復句的使用。《狂人日記》第三章：“我還記得大哥教我做論，無論怎樣好人，翻他幾句，他便打上幾個圈;原諒壞人幾句，他便說‘翻天妙手，與眾不同。”這是一個解說+條件+并列三重復句，增強了語義表達上的層次性，這在西方文法中很常見。②并列和排比句的使用。《狂人日記》第三章：“他們——也有給知縣打枷過的，也有給紳士掌過嘴的，也有衙役占了他妻子的，也有老子娘被債主逼死的。”從修辭上來說，并列句和排比句可以層層推進句子要表達的意味，使情感更強烈，節奏更清晰。③倒裝句的運用。《狂人日記》第八章：“其實這種道理，到了現在，他們也該早已懂得，……”賓語“這種道理”前置，起強調作用。倒裝句在古文中也常見，但與文言相比較，受歐化影響的白話文在語序的安排上更加自由。④自由直接引語和間接引語的結合。魯迅突破了以往描寫人物內心情感的“某某曰、某某道”等直接引語模式，創造了形式更豐富的自由直接引語模式，同時和間接引語模式結合起來，使得句式的表達更加生動靈活，也更能展現了人物內心的心理活動和細微情感。《狂人日記》中各種句式的自由搭配讓小說情感的表達得更為鮮明，有別于傳統筆記小說人物扁平單一，篇章以敘事和情節為主的一貫風格。魯迅借鑒西方的文法和詞語，用精妙的詞匯和雜糅的句式塑造出一個立體的活的“狂人”形象，反映了魯迅中西結合的創作語言觀。

三、結語

魯迅大膽結合中西語言特色，引入歐化文法去改造漢語。以近代白話為基礎，融合了文言、方言和其他外來語言的成分，這正是現代漢語書面語形成的基礎。劉進才在《語言運動與中國現代文學》中說：“現代書面語的形成與建立必須借助適度的歐化進行，詞語上盡量輸入日本和歐美的外來詞語來補中國語匯的不足，句法上應采用西洋句法，借鑒西語表達方式。”[3]魯迅的小說語言恰好體現了這一點，得益于深厚的古典文學功底和對西方優秀文學作品的長年翻譯，他不僅繼承和汲取了幾千年的文言傳統和近代白話的營養，同時還大膽借鑒和吸收西方的句法和詞匯，對白話文進行創造性的改良。

注釋：

[1]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8創作篇[M].湖北：長江文藝出版社，2012（147）.

[2]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1創作篇[M].湖北：長江文藝出版社，2012（355-364）.

[3]劉進才，《語言運動與中國現代文學》[M].中華書局.2007（65）.

參考文獻：

[1]李新宇、周海嬰.魯迅大全集1創作篇[M].長江文藝出版社.2012.4.

[2]高名凱、劉正埮.漢語外來詞詞典[M].上海辭書出版社.1984.12.

[3]史有為.外來詞——異文化的使者[M].上海辭書出版社.198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