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吹牛（外一篇）

七歲的小聰不但聰明，有禮貌，而且很誠實，深受爺爺喜愛。但是，爺爺發現他上了一年級以后有點愛慕虛榮，喜歡吹牛了。

今天下午放學以后做完作業，小聰又與一個胖胖的小男孩在門廳里吹牛。“我在班里畫畫最像！”“我在班上力氣最大！”……爺爺不由得皺起眉頭，習慣性地抬起右手撓了撓他“聰明絕頂”的頭。

吃過晚飯，小聰像往常一樣纏著爺爺講故事。爺爺泡好茶并將茶杯放在餐桌上，然后坐下說：“爺爺今天講個小時候親身經歷的故事給你聽，好嗎？”

“太好了！我最喜歡聽大人講小時候的故事！”小聰跳起來拍著手說。

爺爺清了清嗓子，說：“我們家以前住在老西門內城河南岸的丁巷村，后門外就是清澈的內城河，又叫小河，城外的古運河叫大河。丁巷人世代以捕魚為生，靠水吃飯，所以男孩子從小就在小河里學會了游泳。

“十四歲那年暑假的一天，吃過午飯后，我像往常一樣順路去好朋友來福家，約他們兄弟和堂兄弟們一起到前面的大碼頭下河游泳。

“他們家這天來了親戚，帶著一個與我們差不多大的男孩，來福介紹說他叫宏強。他皮膚白凈，個子比我高一點，梳了小分頭，上身穿白色的短袖襯衫，下身穿藍色的西裝短褲，腳上穿一雙時髦的透明塑料涼鞋，里面卻還穿一雙藍色的襪子。出于禮貌，我問了一句：‘會游泳嗎？跟我們一起去游泳吧？‘游泳誰不會？不過今天不想游。他一臉不屑地答了一句。

“這倒有點出乎我的意料，因為我街上的同學大都不會游泳，他們的家長怕他們淹死而不讓學。聽說他這個街上的公子哥也會游泳，我們很好奇同時也對他多了一份親近的感覺，便十分熱情地邀他和我們一起去游泳。起先，他不愿意去，后來經不住我們幾個連推帶拉，就脫了襯衫和鞋襪，和我們一樣赤著腳，像是怕踩到地雷似的，小心翼翼地看著腳下，跟我們走了。看到他赤腳走路的熊樣，跟在我們后面的來福家老三來寶和另一個稍小的小家伙指指點點，輕輕嘻笑，卻被來福扭頭罵了一句。

“一到碼頭，我們大大小小十來個男孩子就像鴨子見了水似的撲通撲通地往河里跳。到了河里更像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自由泳、蛙泳、仰泳，還有踩水的、扎猛子的，一個比一個厲害。

“我游得正歡，無意中瞥見宏強還孤零零地站在碼頭上看我們游泳，就踩著水揮手叫他：‘下來！下來玩！他看著我搖搖頭，又擺擺手。我猜他可能因為與我們不熟，有點怕羞，就和來福一起上岸去邀他下來與大家一起玩。誰知他說什么都不肯下來，我說：‘算了，人家不跟我們玩，隨他去吧。不料來寶跑到宏強身后用力一推，把他‘咣的一聲推下水了。我們便又返身跳進河里玩耍了。

“我一個猛子從水下浮上來時，只見宏強雙手在水里亂拍亂打，身體時浮時沉。不對！憑經驗，我斷定他不會游游。我立即猛游幾下游到他身后，一只手抓住他的頭發，另一只手和雙腳使勁劃水，將他拉到碼頭邊，其他小伙伴一起幫忙把他拉上了碼頭。此時，他的臉色白里發青，眼睛微閉，神志迷糊。我們迅速將他翻身，讓他頭朝下伏在我半蹲的大腿上，在他背上使勁拍打。他吐了幾口水以后，慢慢緩過氣來，呆呆地看著我們。

“見他沒事了，我們都松了一口氣，來福恨恨地責怪他：‘你也真是的，不會游泳吹什么牛？！嚇得我們要死！

“‘你們都會游，我要說不會，覺得沒面子，我也就隨口一說嘛。宏強慚愧地嘀咕了一句。

“‘那你自己吹牛，就不要跟我們來河里作死！

“‘是你們硬拉我的好吧？恢復過來的宏強爬起來爭辯：‘后來我想，到了碼頭不下水就是了，誰知道你家老三會突然把我推下水去？差點就淹死了！他說著驚恐地看了一眼差點要了他小命的河中央，又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是的，好在我們都是水邊長大的孩子，水性好，更好在我平時常聽我爺爺講水中救人的知識，要不然真出大事了。”

爺爺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葉，喝了一口水，望著小聰感慨地說：“這樁事讓我感觸特別深，因此我一輩子不喜歡吹牛，也不喜歡吹牛的人。”

小聰聽得入神了，怔怔地看著爺爺的眼鏡，半天才誠懇地說：“爺爺我懂了，小孩子要誠實，要學習真本領，不能吹牛。”接著央求道：“爺爺，明年夏天您教我游泳，好嗎？對了，還有救人的本領。”

爺爺臉上的皺紋都樂開了花，輕輕拍著小聰的頭，連聲說：“好的，好的！”他心想：“孺子可教也！”

家庭討論會

小聰上三年級了。

這天晚上，小聰在自己的房間做完作業以后，將正在書房看書的爸爸和在房間看電視的媽媽叫到客廳，與爺爺、奶奶一起圍坐在長餐桌旁，說是老師讓學生與家長一起討論一個問題：有個年輕人救了一個溺水的人，被救的人要給救人者一筆錢表示感謝，這個年輕人該不該接受？

媽媽不假思索地說：“不該接受，因為救人是高尚的善行義舉，如果接受酬金就改變了性質，不算善行義舉了。”

爸爸思索了好一會才說：“我覺得救人者可以接受被救者的酬金，因為人的生命是無價的，救人者冒著自己的生命危險救人成功，接受酬謝仍然是善行義舉。”

“媒體上曝光的，面對翻車事故的緊急情況，某些村民堅持先講價錢才肯施救，這還是善行義舉嗎？”媽媽反駁道。

“這種先講價錢才肯施救的行為當然不能算善行，更不是義舉。這與成功救人之后接受酬謝完全是兩碼事兒。”爸爸據理力爭。

這時，爺爺問小聰：“小聰，你的意見呢？”

小聰眨了眨眼睛，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說：“我覺得爸爸、媽媽的話都有道理，救人者拿了酬金還算不算善行義舉，我也拿不定主意。”然后，他聰明地將這個問題像皮球似的拋給了爺爺：“爺爺，您年齡最大，請您做個裁判吧。”

爸爸媽媽也附和：“是的，就請您老裁判吧。”

“不不，還是你們年輕人討論，理越辯越明嘛，我加水去了。”爺爺邊說邊拿了保溫杯站起來了。

“這老頭子又擺架子了，孩子相信你，你就講講唄！”心直口快的奶奶說著奪過爺爺手上的茶杯，到廚房去給爺爺加水了。

爺爺瞪了奶奶的背影一眼：“你懂什么？”然后重又坐下，扶了一下老花眼鏡，然后發表意見：“確實，從眼前個人的道德層面看，救人者不接受回報比接受回報更高尚，更值得稱道。但是，我們判斷一個行為的善惡，要從長遠對全局的利弊來分析：對以后全局有利的行為，就是善良的、正義的行為。從長遠對社會的影響看，鼓勵拿人錢財的救人行為，使它成為多數人能夠追求得到的精神享受和物質激勵，可以感化相當多的人去做好事、行善舉，形成美好的社會秩序。因此，救人者接受酬謝的行為，也是有益于社會大局的善良行為。”說到這里，爺爺習慣性地撓了撓頭。

媽媽站起身端起桌上爺爺的保溫杯遞給爺爺，說：“不過現在被救助者主動酬謝的并不多。”

爺爺接過茶杯喝了兩口茶，繼續侃侃而談：“是啊，現實中不僅被救助者主動酬謝的不多，甚至還有個別被救者恩將仇報、敲詐救人者的，使行善的人蒙受經濟和精神雙重損失，造成面對需要救助的人、不敢出手施救的可怕局面。如果受救助者心懷感激、主動酬謝成為風氣，這種不仁不義的惡行還能存在嗎？就目前的大眾道德水平而言，更需要鼓勵、倡導受人錢財的善行義舉。因此，我認為，這個救人的青年可以接受被救者的酬謝。”

“對的。”“是這個理！”爸爸、媽媽都信服地說。

奶奶雖然沒有表態，可是她臉上的表情顯示她對爺爺的發言是贊賞的。

“對了！老師讓我們與家長一起討論這個問題，也是對社會有益的善良行為！”小聰忽閃著大眼睛突然叫道。

（丹陽市海會文學院）

作者簡介：孫榮生（1953-），男，江蘇丹陽人，本科，院士，研究方向：文學創作。早期作品發表于地方報刊，近期創作的散文和小說陸續發表于網絡文學平臺和《唐山文學》《青年文學家》《牡丹》《神州》《文學少年》《中華傳奇》《作家天地》《齊梁文學》等文學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