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瑞安詩歌中的“動物游戲”

美國桂冠詩人凱·瑞安于1945年出生在加利福尼亞州，被公認為當代最具獨創性的聲音之一。她目前已創作了幾本詩集，包括《看火烈鳥》（2006）、《尼亞加拉河》（2005）和《說叔叔》（2000）。其中，她的著作《最佳新詩與精選》（2010）獲得了普利策詩歌獎。瑞安令人驚訝的桂冠生涯結束了她在詩歌界多年的局外人地位。但是，她的詩歌在國內的研究甚少，國內主要關注其詩歌的主題、創作詩學以及語言游戲且各方面的研究篇數不多，研究的切入點還有待挖掘。瑞安的詩歌常出現動物的意象，借動物意象來揭示生活哲理。已有的研究中還未出現對動物意象的分析，這是一個全新視角。

瑞安被稱為美國“當代狄金森”，她認為詩歌多為游戲，詩歌用游戲式語言建構，游戲元素貫穿整個創作過程。因此，本文從瑞安詩歌的動物主題入手，結合約翰·赫伊津哈《游戲的人》中的游戲理論分析詩歌中無脊椎動物和脊椎動物的游戲，探討詩歌中的動物如何在自身游戲中生存、享受生活和提升自身價值的問題，從而揭示詩人的深入思考——人類如何在嚴肅生活中找尋休閑生活。

一、無脊椎動物的游戲：舒適圈式生活

“游戲”不僅是人類才有的名詞，動物和人類一樣都有“游戲”。螞蟻以觸角傳遞信息，蜘蛛以蛛網獵食。赫伊津哈強調“一切游戲都是自愿的活動。游戲是追加于自然、遍布自然的機制，就像植物開花、華麗的裝飾、華彩的服飾”。動物的游戲都是自愿行為，它們的生活即游戲。舒適圈是指人們所處的一種令人感到舒適的環境或狀態，這種缺乏危機感或焦慮感的狀態往往來源于人們習慣的環境、熟悉的人或事，當人們呆在舒適圈時會產生類似于惰性的阻力，大都難以邁出自己的舒適圈，因為舒適圈里有最大化的安全感與最小程度的壓力、焦慮和危機感。詩歌中的出現的無脊椎動物都會有自己舒適圈，待在自己的舒適圈中展現自己的優勢，成為自己人生的游戲者。

瑞安倡導詩歌應該反映現實生活中的人與事，表現和反映現實生活的真實狀況，這也契合列斐伏爾的日常生活藝術化的呼吁。因此，瑞安也被稱為當代美國詩歌界的“局外人”。瑞安曾公開表示她對當代的詩歌小感興趣，她從小喜歡聽別人讀他們的詩歌，曾說“有太多的詩歌在這兒了”。

瑞安詩歌對動物游戲的細致描寫反映出日常生活是人人生存和生活的領域，擁有獨立的個體生存平面，它是一切其他生活的聚集地、紐帶和共同基礎。動物和人類一樣是自由的個體。在《海龜》這首詩中，詩人對海龜的細致描寫揭示出海龜在自己生存游戲中找到了自己的價值：

“誰會是一只可以幫助它的海龜呢？//一個幾乎不能移動的硬卷，一個四槳的頭盔，她無法承擔她必須冒的風險劃向她吃的草//她的足跡是不優雅的，像拖動包裝箱的位置，幾乎所有的坡度挫敗了她小小的希望//甚至被食用，她經常在路上卡在車軸上可食用的東西//與最優的一切，她繞過一條將會改道的溝渠//她的殼變成了一個上菜的盤子//她運氣不好的時候，千萬別想中彩票將她的陶器換成翅膀//她唯一的輕浮是耐心，這是一種真正磨練人的運動。”（筆者譯）

在瑞安的筆下，這只海龜十分難看，宛如一團走動的面包、四片船槳撐起的頭盔和一堆陶土捏造的身軀。斜坡讓它卻步，溝渠讓它遲疑，它處處面臨既要承受背殼的壓力又要躲避成為他人美食的厄運。海龜以自己的游戲方式生活著，身上的殼很重，卻是它的保護傘。面對無邊的海洋，海水的沖擊可能會導致它遍體鱗傷，重重的殼可以保護它的頭部受到外界的傷害。海龜在遇到危險時把頭縮進重重的殼中，等到危險消失時再把頭伸出來，這是它的生存游戲。詩人并沒有為這只海龜的處境過分傷感，相反，她被它默默承受、堅忍不屈的行事風格所打動。海龜選擇在自己的舒適圈中生活，即使危機四伏，卻通過自己的忍耐游戲克服了困難。海洋成了它的生活舒適圈，在這里，它可以肆意游戲，找到自己的價值。每種動物的形成都會擁有適應生活舒適圈的技能。海龜生而以海洋為命，為了適應變化無常的海洋，海龜背負堅硬的外殼來避免礁石的割傷，還養成了忍耐和不急不慢的性格來應對海水的不斷沖刷。現代社會的人類就像海龜一樣，身上背著重重的殼，前進困難，面對生活的考驗，人們會選擇待在自己的舒適圈中生活。

舒適圈的生活固然舒適，但是不代表人們就可以肆意地在舒適圈中養成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性格。海龜雖然生活在幸運線之下，卻對現實有著清醒的認識。它已經習慣自己緩慢的步調，它一如既往地發揮著卑微者唯一的特長——忍耐。瑞安在這首詩歌中明顯在號召生活在舒適圈的大眾要養成自己不被生活拋棄的技能，即使很卑微也要繼續前行，不能放棄。

詩人在《蛛網》中細致地描寫到蜘蛛把蛛網視為重要的生活場所，因此它精心地編織著脆弱的蛛網：

“從其他角度看//這些纖維看起來很脆弱//但從蜘蛛的角度看就不是了//它們總是把粗繩子//拖到最好的柱子上//每一個地方//都是很繁重的工作//對抗凹陷//畏縮不前//活著一點都不脆弱。”（筆者譯）

詩人指出，蛛網在人類眼里是由一條條脆弱的絲線構成的，經不起風吹雨打。但是，對于蜘蛛來說，蛛網是它自我游戲的空間。在編織蛛網的過程中，蜘蛛日夜兼程努力打造自己的舒適圈。蜘蛛耐心地編織著自己的蛛網，生存的希望就寄托在這一根根脆弱的蛛絲上。一根根蛛絲就像蜘蛛的生命稻草，是蜘蛛用心經營的生活場所。蜘蛛是一個資深游戲家，它把自己的游戲局設在一些視覺盲區的角落或一些拐角處，被游戲者很容易上當中招。蜘蛛通過自己的精心布局，只要待在自己的舒適圈就可以生活得很休閑。它就像一位老練的現代商業家，待在自己的舒適圈精心地編織一個商業大局，等待著獵物上鉤。因此，動物的游戲就像人類的游戲一樣充滿著娛樂和風險。

動物的游戲行為有可以被辨別的特征。它是自由意志的一種表現，而并非任何外力強制下所表現出來的行為。 瑞安在詩歌中《海龜》《蜘蛛》兩首詩歌中尊重動物的游戲，以客觀的角度對待每一種動物。海龜和蜘蛛選擇在自己的舒適圈中生活，通過自己的性格游戲和設局游戲達到自己的目標。

二、脊椎動物的游戲：詩意式生活

動物的游戲，這種行為模式經常是“夸張的”，即它以較大的范圍、活力和速度來完成，或者經常重復進行，也可形成儀式化，具有該游戲所特有的規則。動物會制定自己的游戲規則，以到達自己詩意般式的生活，它們會對攪局者進行殘酷的懲罰。赫伊津哈強調“嚴肅并非游戲的對立面。游戲也可能是極其嚴肅的，而且常常是非常嚴肅的”。動物的游戲同樣是嚴肅的，不容任何其他動物破壞自己的游戲，破壞自己的生活秩序。例如，詩歌《鹿》寫道：

“引誘一只旋轉的耳朵//一條試探性的小樹枝，或者一條緊張的尾巴//就是把這個地方標記為皇帝的公園//我說，里夫，和鹿一起//因為如果一片樹葉在亂七八糟的地板上被真正的弧線劃開//所有這些失去的土地，等等//就變成了一個公園。到處都是最近的鹿在暗示最近的黑暗/一只公鹿抬起頭來：它的架子碰到潮濕的樹皮時，低語一個音節/對鹿來說是唯一的：下一只聽見了//然后移動;下一只停下來/抬起頭來;越來越深地進入公園。”（筆者譯）

瑞安在這首詩歌中描寫了一只在動物園的鹿，她細致地觀察著這只鹿的狀態和動作。鹿原本生活在自然之中，瑞安筆下的鹿成了動物園被觀賞的模特，赤裸地任由攪局者破壞自己的游戲規則，從而失去了自由和詩意般的生活。瑞安筆下的鹿在面對攪局者的戲謔時只留下一個遠去的背影，并沒有配合攪局者的游戲。鹿的游戲規則是在大自然中盡情地施展自己的魅力。鹿天性善良，柔美和內斂，它們是山林中常見的動物，它們的游戲是以尾巴作為傳遞信號的工具，當在安全環境時，尾巴總是不停地搖擺，當危險來襲時，鹿的尾巴會豎直不動，以告知同伴危險來臨。鹿還是幸福生活的象征，瑞安筆下的鹿沒有了游戲的趣味，變得愈加嚴肅。瑞安通過對動物園鹿的描寫映射出現代人的悲哀。隨著社會不斷地向前發展，社會中的人被生活推著走，不得不加快自己的步伐而困在工作的牢籠之中。工作的牢籠使得人類變得嚴肅，沒有了生活娛樂性和趣味性。瑞安偏好安靜，常靜靜地呆在家里或騎著自行車細細品味日常生活中的愉悅游戲。游戲體現出了一種絕對自由的精神。生活在她眼中應是充滿娛樂和趣味的，而不是嚴肅的。例如，《鳥兒是怎樣歌唱的？》寫道：

“一個不納稅//不需要練習//一個簡單的提示//喉嚨后面//在脊柱軸上//并聲稱胸部//翅膀和其他的//壓縮音樂劇//擠壓漂浮物//一系列筆記//在微風中。”（筆者譯）

詩歌中的鳥兒可以盡情地放聲歌唱，沒有任何限制。它可以自由選擇曲目，選擇自己的歌唱場所。詩歌的中“一個不納稅//不需要練習//一個簡單的提示”表達出鳥兒可以盡情地游戲并有著絕對自由。詩歌中的鳥不受外界的干擾，一切都由自己決定，歌聲隨風飄揚，它盡情地展示甜美的歌喉。瑞安喜歡重拾日常生活中的美麗，挖掘人熟悉生活中的“陌生”，寓寫人類的共同經驗。瑞安以鳥兒為意象來表達自己的思想，旨在揭示現代人熟悉的生活中所缺少的“陌生感”，也就是游戲性。現代人生活陷入一個深的困境，生活都被工作充滿，被壓力占據，其成為工作的機器、生活的奴隸。生活中處處有個詞叫作“度”，凡事都有講究“度”。過于嚴肅的生活會令人窒息，過于游戲的生活會令人放縱。人們需要走出現代人的生活困境，學會在嚴肅生活中尋找游戲性和娛樂性。

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說：“詩意的棲居就是抵制技術的理性和物質欲望對人心的‘遮蔽‘污染。應該以詩性去照亮人心、凈化人心。”現代人生活在迷茫之中、混沌之中。人們容易被欲望遮住眼睛，迷失自我，讓自己處于被動和被壓制的困境之中。因此，跳出自己的舒適圈去尋找更詩意般的生活，或者待在自己的舒適圈發現詩意般的生活，應成為現代休閑方式。

三、結語

動物的游戲體現著對自由的向往，動物游戲和人類游戲有很多相似之處，游戲都是為了自由的追尋。瑞安詩歌中的動物意象表達了她對自由的向往，這也是知識分子對自由的向往。她的詩歌讓面臨生存困境的現代人明白如何去尋找屬于自己的愉悅生活。欲望雖多、壓力雖大，但是嚴肅生活中不能缺少游戲的成分。即使身處在快節奏的生活中，尋找休閑生活的步伐不能夠暫停。漢斯-格奧爾格·伽達默爾認為，游戲是人類生活的一種基本職能，是生命存在的自我表現。人們應該通過游戲來完善生活漏洞，提高生活水平，從而展現自身生命價值。

（湖南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

作者簡介：賀江蘭（1995-），女，湖南耒陽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