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說《燦爛千陽》中,卡勒德·胡塞尼以兩位女主人公——瑪麗婭姆和萊拉的命運為主線,深刻揭示了飽受父權制、極端宗教主義和戰爭摧殘下的女性命運問題,塑造了兩個在支離破碎的環境中艱難生存、相互扶持、敢于反抗的女性形象。其中,瑪麗婭姆的生活經歷生動再現了戰亂時期阿富汗女性在家庭中艱難生存的真實圖景,本文將從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論分析主人公瑪麗婭姆的成長歷程。
一、憧憬美好而又壓抑的本我
弗洛伊德是西方現代精神分析學派的創始人,他認為人格是一個整體,包括三個部分: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是人格理論中最原始的部分,是無意識的,涵蓋了人類的基本需求。本我按照“唯樂原則”行事,它不會理會社會道德和外在的行為規范,唯一的要求就是內在和外在獲得快樂,避免痛苦的存在。在人格理論中,瑪麗婭姆的本我特性表現得最少。
瑪麗婭姆的身世是難以啟齒的。父親是赫拉特屈指可數的富人,卻沒有勇氣承認瑪麗婭姆的合法身份。但此時的瑪麗婭姆并未意識到現實因素,還是按照“唯樂原則”行事,她的生活中有法蘇拉赫毛拉講解的《古蘭經》和她最期待的父親的探望。即使父親大多數時間與他“真正的家人”度過,但瑪麗婭姆本我對父愛的渴求從未停止過,即使母親多次提及扎里勒如何推卸責任、拋棄他們,瑪麗婭姆依然深愛父親。
同時,瑪麗婭姆的潛意識里也深深壓抑著本我。同樣作為父親的兒女,別的兄弟姐妹可以住大房子、看電影,而瑪麗婭姆只能得到電影的故事。她也希望能得到兄弟姐妹們所擁有的一切,但是她直到十五歲生日才敢向父親提出這個要求,說明她本我的需求一直被壓抑,直到提出才釋放出了本我的需求。
二、苦苦掙扎的自我
弗洛伊德的理論指出:“要得到真正的滿足,個體必須與現實世界接觸,這一接觸導致個性第二個重要系統的形成:自我。自我試圖消除本我的壓力,在自我的自我保存的本能的的影響下,現實原則代替了唯樂原則。”瑪麗婭姆的“自我”被激發得猝不及防。突然之間,母親自殺,父親的定期探訪變成了形同陌路,自己被迫嫁給拉希德。她只能壓抑住內心的絕望和不甘,開始接受自己作為一名妻子的事實,為拉希德洗衣做飯、整理家務,聽從拉希德的命令生活著。
弗洛伊德還指出,恐懼可以分為三種:對死亡的恐懼、對現實焦慮的恐懼和神經質的欲望焦慮。瑪麗婭姆的恐懼主要來自對現實焦慮的恐懼:一次次地失去孩子,拉希德的態度逐漸惡劣,瑪麗婭姆不得不對現實妥協。她已經認清現實,此時的她已經一無所有,只能戰戰兢兢地生活在拉希德家暴、辱罵的陰影之下。自己無法生育的事實已經令拉希德大失所望,無論做什么都不能討得拉希德的歡心。但是,瑪麗婭姆已經遭到了父親的拋棄,除了拉希德她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她害怕被再度拋棄。所以,她一心想做好妻子的該做的一切,這也是潛意識對自己的保護。
雖然有時瑪麗婭姆對自己的低聲下氣感到厭惡,但她不得不屈服于現實。縱使瑪麗婭姆的本我萬般不愿和想反抗,但她的自我意識到雙方力量的懸殊,最終遵循“現實原則”默默忍受,向現實妥協。瑪麗婭姆的一生大都在妥協中度過,自我的表現居于主體地位。這種妥協保全了她的生存空間,卻深深壓抑了本我。
三、奮起反抗的超我
超我,自我的理想狀態是人格理論中居于管制地位的最高部分,其構成是社會道德規范、個體的良心、自我理想等。超我通過內化道德規范、社會及文化環境的價值觀而形成,大部分是無意識的,它要求自我按照社會可接受的方式滿足本我,遵循的是“道德原則”。自我夾在本我、超我和內在世界中,協調著它們三者的關系。在瑪麗婭姆的人格理論中,本我的需求受到自我和外部世界無情的壓抑,自我便服從了超我。
在起義軍占領總統府后,聽到拉希德說“這件事對于那些為富不仁的人來說是壞事”的時候,瑪麗婭姆不由得想起了父親扎里勒。雖然父親從未鼓起勇氣接受瑪麗婭姆,甚至在她最無依無靠的時候將她無情拋棄,但瑪麗婭姆會不自覺地擔心父親。后來,父親臨終前特地從赫拉特一路開車過來道別,而自己選擇避而不見時,瑪麗婭姆心痛了。這就是弗洛伊德人格理論中超我的無意識的工作。人們有時體驗到內疚感、自卑感以及自我懷疑,而不知其原因何在。不可否認,父親對瑪麗婭姆的情感是有影響的,所以瑪麗婭姆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愧疚。
后來,當萊拉成為她和拉希德家庭的成員后,瑪麗婭姆便覺得萊拉的出現對自己是一種災難:自己要為萊拉的一切錯誤負責,甚至還要照顧她。瑪麗婭姆后悔救了她,此時瑪麗婭姆的反應是本我的特性,暴露了自己對萊拉的敵意。可是,自我不得不迫于對拉希德的恐懼而服從命令。萊拉因為生女兒而失寵后,瑪麗婭姆開始對萊拉心生憐憫;之后,萊拉阻止了拉希德對自己的一場暴行,瑪麗婭姆開始對萊拉的遭遇感同身受:同是失去了父母的庇護,不得不屈服于夫權的陰影之下;生女兒與不能生育都是罪行,甚至萊拉的罪行還要勝過自己的罪行。此時的瑪麗婭姆的超我特性戰勝了本我對萊拉的敵意和自我對拉希德的恐懼,做出了價值判斷,決定與萊拉休戚與共。
由于塔里克和萊拉的再度重逢使拉希德生出殺意時,瑪麗婭姆在有限的時間內思考了無限的問題:自己是個怎樣的妻子?自己為這樣一個惡毒的男人付出了多少……他已經從自己身上剝奪了太多,不想看著他把萊拉也搶走。所以,瑪麗婭姆兩次舉起了鐵鍬朝拉希德揮去,解救了奄奄一息的萊拉。瑪麗婭姆強大的超我再次戰勝了自我,為了萊拉和兩個孩子的幸福,付出生命的代價。
瑪麗婭姆的一生是悲壯的一生,本我看似快樂,實則一直被深深壓抑著;自我一直謹遵“現實原則”,時時刻刻謹慎小心,為了謀求生活,一直忍受丈夫的毒打和侮辱;超我在瑪麗婭姆的人格結構中占了很大比重,戰勝本我對萊拉的敵意和自我的恐懼,幫助萊拉一起照顧孩子,甚至為他們付出生命。雖然瑪麗婭姆的人格結構并不平衡,命運中包含了濃濃的悲劇色彩,但萊拉延續了她本該擁有的美好未來,最終完成了生命的輪回。
(山東理工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
作者簡介:楊瑤(1995-),女,山東淄博人,碩士,研究方向: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