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長出完整四肢
腦袋,粉紅的肌膚汪著水
一縷濕漉漉的胎毛
貼緊著前額。他還有
羔羊的清澈眼睛(現在是緊閉的)
青草的呼吸(已經停止)
可觸摸的,柔軟的小骨頭。
……哪一家是他的父親和母親呢?
因為愛,或不愛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趕在落蒂前
親手扼殺了他
這個小嬰兒還沒有自己的名字
他從沒誕生
更不會張口說“不”
我們也都是懵懂的鄉村少年
沒有能力改變他
更多的孩子聞訊圍攏過來
扒拉著他粉嘟嘟的肉
嘰嘰喳喳地爭執著各種揣測……
他爹娘養不起
也可能有什么難言之隱
在我們村子里,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兒
女人和男人
一起下田,生養孩娃兒
就像母豬下崽
未及出生的從來都不計數
大多時候,他只是抬手拭去的
眼角的一滴淚水
黑暗里傳出的三兩聲嘆息
不被看見
也不被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