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朝偉
(四川外國語大學 翻譯學院,重慶 400031)
我國的外宣翻譯一直是一個熱點,在CNKI搜索引擎中以“外宣翻譯”為關鍵詞進行題名搜索,共得篇目1 028篇,新世紀尤其是黨的十八大以來,論文數量增長迅速,2014年以后年均超100篇。盡管如此,相關學者對外宣文本中典故翻譯的研究卻關注較少。以“典故翻譯”為關鍵詞進行題名搜索,共得215篇,其中跟外宣類文本典故翻譯有關的僅有六篇。六篇外宣類文本典故翻譯的文章中有碩士論文一篇(張卉秋,2015),其余五篇分別討論地方性旅游外宣材料中典故的翻譯(余青 等,2018)、中國旅游景點典故翻譯(彌爾,2016)、典故在旅游類文體翻譯中的應用(湯菁菁,2011)、旅游宣傳資料詩詞典故的翻譯(封小雅,2010)和人名地名典故的翻譯(胡熔冰,2008)。可見,當前外宣翻譯存在以下明顯的問題:一是研究外宣類文本典故翻譯的成果數量偏少。1 028篇外宣翻譯文獻中跟典故翻譯直接相關的僅有六篇,占比僅為0.6%。二是研究成果整體水平不高。六篇文獻中有一篇為吉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另外五篇均發表在非核心類刊物上,刊物層次整體偏低,研究成果的整體水平不高。
本文以《習》典故英譯為研究對象,基于自建英漢平行語料庫,通過語料統計的方式分析《習》中典故的翻譯方法,探究《習》對外傳播的成功經驗及對外宣翻譯的啟示。
我國關于典故最早的記載可以追溯至《后漢書》,不同學者對其界定也各不相同,如陳劍靜、李特夫(2002:43)在《古典詩詞中雙關語典故英譯》一文中將“典故”界定為“用典,也稱用事引證,即引用或活用前人說過的話,或文學作品中記載的故事、神話等,用以比喻現實,抒寫情懷,從而體現出簡潔含蓄、發人深思的藝術效果”。為規范起見,本文采用《辭海》對“典故”定義的第二義項,即“詩文中引用的古代故事和有來歷出處的詞語”(辭海編輯委員會,2012: 275)。
外宣翻譯涉及我國的政治、經濟、文化、外交、軍事等多個領域,這些領域的文本按照英國翻譯家紐馬克(Newmark, 2001)的標準可以歸為“信息類文本”。這類文本雖然以準確傳達原文的信息為核心,但也會涉及諸多典故。外宣文本中典故的翻譯是否處理得當,關系到外宣文本是否能獲得理想的對外宣傳效果,不當的翻譯不但無法達到預期的宣傳目的,有的時候甚至會產生誤解,損害國家形象。
“韜光養晦”這一典故的翻譯就是很好的例證。1989年鄧小平同志根據當時東歐劇變、蘇聯解體,國際政治格局發生重大變化的國際政治生態和第三世界有一些國家希望中國當頭與西方對抗的現象,提出了“冷靜觀察、站穩腳跟、沉著應付、韜光養晦、善于守拙、絕不當頭”的中國外交24字方針,其核心內涵是“我們千萬不要當頭……即使將來中國強大了,也永遠不當頭,不稱霸;不隨便批評別人、指責別人”。我們要“埋頭實干,做好每一件事, 我們自己的事” (鄧小平,1993: 317-363;1994: 416)。但是這一典故遭到了美國等西方媒體的曲解。根據美國國防部2008年發布的《2008中國軍力報告》(MilitaryPowerofthePeople'sRepublicofChina2008),“韜光養晦”被翻譯成了“hide our capacity and bide our time”(掩藏實力、靜待時機),并在報告中大力宣揚“中國威脅論”,指責中國“有意隱瞞自己的軍事實力和戰略意圖,已對地區安全和穩定構成威脅”(DOD, 2008: 8)。此外,美國其他媒體也采用類似翻譯,將“韜光養晦”翻譯成“hide one's talent and live in obscurity” (隱藏才華、 隱退修養)、 “hide one's ability and pretend to be weak ”(隱藏能力、假裝弱小)和“concealing his true intention ”(隱藏自己的真實目的),有的甚至使用了 “hide its ambitions and disguise its claws ”(隱藏野心、 偽裝利爪)和 “draw in one's claws ” (收起爪子、收斂鋒芒)等很讓人玩味的譯法。這些翻譯完全站在西方的立場,對中國的文化與外交刻意進行曲解,一方面深刻反映了西方國家一些人士對華固有的政治戰略偏見,另一方面也與我們未能及時提供權威的翻譯有關,因為中國“韜光養晦”的外交方針,其“出發點不是所謂‘待機而動’‘東山再起’,而恰恰是強調要抓住當前國家發展的重要戰略機遇期,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推動世界和平發展”(熊光楷,2010:56-57)。
“韜光養晦”的翻譯實例告訴我們,外宣文本中典故的準確翻譯是關乎讓世界正確了解中國的大事,在新時代大國外交背景下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對于具有豐富文化內涵和中國特色的核心詞匯,如果我們不提供權威的翻譯,積極推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話語,推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話語“國際普通話”,我們的核心語匯就有被曲解、被誤讀甚至被別有用心的人所利用的危險。在這一方面,《習》的翻譯與跨語種、跨文化交流為對外翻譯傳播樹立了典范,其典故的翻譯更為對外傳播樹立了成功的樣板。
《習》收錄了習近平總書記2012年11月15日至2014年6月13日的講話、談話、演講、答問、批示、賀信等共79篇18個專題,典型地體現了習近平作為中國黨和國家的最高領導人提出的許多新思想、新觀點、新論斷,深刻回答了新的歷史條件下黨和國家發展的重大理論和現實問題,集中展示了新一屆中央領導集體的治國理念和執政方針,是一個典型的對外宣傳文本。研究《習》多語種翻譯在對外宣傳中的成功經驗,總結外宣文本的翻譯方法,對于新時代做好外宣翻譯工作,“傳播好中國聲音,講好中國故事”,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與實踐指導價值。
根據《辭海》對典故的定義“詩文中引用的古代故事和有來歷出處的詞語”,本文對《習》中典故進行了統計分析,共得各類典故188個,并嘗試性地將書中的典故分為文化類用典、詩詞類用典和習語類用典三類(見圖1)。

圖1 《習》中各類典故一覽
文化類用典是指習總書記在講話中引用的跟中外文化元素相關的典故。文秀(2013)指出,“善于用古今中外的優秀文化元素廣征博引、縱橫捭闔”是習總書記講話的顯著特點。在《習》中習總書記共使用了106個與文化有關的典故,占總數的56%。如他用“物必先腐,而后蟲生”來說明我國近年來腐敗產生的原因;用“韋編三絕”“懸梁刺股”“鑿壁借光”“囊螢映雪”等歷史典故激勵留學人員掌握真才實學、練就過硬本領;用“功崇惟志,業廣惟勤”來激勵人民發奮努力為實現“中國夢”而努力奮斗等。
詩詞類用典是指習總書記在講話中引用的中外經典詩詞。總書記在講話中對古今中外名家詩詞的引用可謂駕輕就熟,運用自如,共有49個與詩詞有關的用典,占總數的26%。這些用典靈活嵌入,往往能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如他引用范仲淹的名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勉勵廣大留學人員繼承和發揚留學報國的光榮傳統,做愛國主義的堅守者和傳播者;用鄭燮的詩句“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來勉勵黨的干部堅定“四個自信”;用龔自珍的詩句“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寄語廣大院士要做提攜后學的領路人等。
習語類用典是指習總書記在講話中所引用的日常習語、俗語、俚語或諺語等。這類用典在《習》中數量不少,共有33個,占18%。我們知道,總書記的講話往往高屋建瓴,但從不居高臨下,給人以如沐春風、平易近人之感,這跟他大量使用習語、俚語、諺語和俗語密不可分。如他用“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來說明培養造就世界水平的科學家、網絡科技領軍人才、卓越工程師和高水平創新團隊的艱難;用“打鐵還需自身硬”來勉勵廣大干部要練就過硬的本領;用“一年之計在于春”來勉勵中俄雙方抓住早春時節、共同為世界和平作出貢獻等。
根據英漢平行語料庫的統計,《習》中共使用典故188個,英文翻譯時采用直譯方法的95個,占比51%;采用直譯加注的方法的53個,占比28 %;采用意譯方法的17個,占比9%;采用增譯方法的12個,占比6%;采用省譯方法的9個,占比5%;采用文化替代方法的兩個,占比1%(見圖2)。

圖2 《習》中英譯本各類翻譯方法占比一覽
(1)直譯
直譯是在翻譯中兼顧原文內容與形式的翻譯方法,其目的是從內容與形式方面準確傳達原文的意義,這是《習》英文版典故翻譯最常用的方法。
例1 “政之所興在順民心,政之所廢在逆民心。”(習近平,2014: 28)
譯文:“Decrees may be followed if they are in accordance with the aspirations of the people; they may be ineffective if they are against the aspirations of the people.” (Xi,2014: 30)
例2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習近平,2014: 52)
譯文:“The sharpness of a sword results from repeated grinding, while the fragrance of plum blossoms comes from frigid weather.” (Xi,2014: 56)
例1中的文化用典“政之所興在順民心,政之所廢在逆民心”出自《管子·牧民》,說明了民心的順逆與政令興廢之間的關系。英語譯文用“decrees”翻譯“政令”,相應的“興”“廢”則用“may be followed”(執行)與“may be ineffective”(無效、不執行)來直譯其含義,“(民心的)順”與“逆”則用“(are)in accordance with”(與……一致)和“(are)against”(反對、與……不一致)。例2中的詩詞類用典“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出自《警世賢文·勤奮篇》,意思是說“要想擁有珍貴品質或美好才華等是需要不斷地努力、修煉并克服一定的困難才能達到的”。由于“寶劍”“梅花”在中西語言中寓意相通,完全直譯不會造成溝通障礙,還可以較好地保留原文的比喻含義,因此英譯時采用了直譯的方法。
(2)直譯加注
直譯加注是首先翻譯出字面意義然后通過注釋的方式闡釋原文內涵的翻譯方法。這種方法往往用于翻譯涉及中國深厚文化內涵的典故,以克服中英文化差異給跨語際交流帶來的障礙。
例3 以韋編三絕、懸梁刺股的毅力,以鑿壁借光、囊螢映雪的勁頭,努力擴大知識半徑,……(習近平,2014: 59)
譯文:You should keep the perseverance and diligence in reading as related in stories of Confucius4, Sun Jing and Su Qin5, Kuang Heng6, and Che Yin and Sun Kang7. (Xi,2014: 64)
例3中涉及“韋編三絕、懸梁刺股、鑿壁借光、囊螢映雪”等四個歷史典故。“韋編三絕”是說孔子晚年研究《易經》,由于翻看次數太多,結果把編連竹簡的皮條磨斷了三次,后用這一典故來形容學習刻苦。“懸梁刺股”涉及兩個歷史人物:一是漢代人孫敬,二是戰國人蘇秦,前者為了防止學習時打瞌睡故意將頭發系住懸在屋梁上,后者夜間讀書困倦欲睡時用錐子錐刺大腿以驅趕睡意,這一典故的含義是形容刻苦攻讀。“鑿壁借光”是說漢代人匡衡學習勤奮卻家境貧窮,沒有錢來買晚上看書用的蠟燭,于是就在墻壁上鑿了一個洞,借鄰居家的燭光來看書,后以此典形容刻苦讀書。“囊螢映雪”也涉及兩個歷史人物:晉人車胤和南朝人孫康,這兩個人都熱愛讀書,但都因家貧買不起燈油或蠟燭,夏天的時候車胤就捉來螢火蟲放入白絹袋里,用螢火蟲發出的光來照明苦讀,而孫康則在冬夜里借雪的反光來讀書,該典故也是形容勤學苦讀。可見,四個典故涉及四個故事,因此英譯時譯者采用直譯的方法,將其分別譯成“in stories of Confucius, Sun Jing and Su Qin, Kuang Heng, and Che Yin and Sun Kang”,然后再以英文注釋的方式說明這些故事的蘊含,使譯文讀者能夠準確地理解原文用典的含義。
值得注意的是,直譯(95次)和直譯加注(53次)是《習》中典故翻譯最常用的兩種方法,二者合計使用148次,占比為78.8%。之所以這樣,是因為《習》的多語種翻譯始終堅持了中國觀點、國際表達的翻譯立場(溫建平 等,2017:17)。面對國際話語體系“西強東弱”的局面,譯者們有強烈的中國話語自信與話語自覺意識,他們在充分理解原文的基礎上,以直譯或者直譯加注為主的方式努力跨越語言的樊籬,最大限度地忠實再現原文內容,是中國聲音國際表達的有益嘗試。
(3)意譯
意譯是犧牲原文的形式保留原文意義的翻譯方法。這種方法往往是中文與英文在形式上差異較大時采用,其根本目的是為了更好地還原原文的意義。
例4 希望廣大留學人員……秉持“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人生理想……(習近平,2014: 59)
譯文:I hope that you will…, always bearing in mind the ideal of “being the first to worry about the affairs of the state and the last to enjoy oneself”…(Xi, 2014: 64)
上例中的英譯巧妙地采用了“the first”(第一個)和“the last”(最后一個)這一表達來體現原文中的“先”與“后”之關系,通過意譯的方式既表達了原文的含義,又非常符合英語的表達習慣,較完滿地實現了原文的跨語言溝通意旨。
(4)增譯
增譯也是《習》英文版常用的翻譯方法,其目的是增加原文本身所蘊含但又沒有明確表達出來的含義,使譯文更加清楚明白。
例5 “明者因時而變,知者隨世而制。”(習近平,2014:155)
譯文:As an old Chinese saying goes, “A wise man changes his way as circumstances change; a knowledgeable person alters his means as times evolve.” (Xi,2014: 173)
例6 梅貽琦先生說:“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習近平,2014: 175)
譯文:Mr Mei Yiqi opined that the key to the success of a university lies in having a lot of highly accomplished gurus rather than imposing buildings.(Xi,2014: 195)
例7 這就是《少年中國說》中所說的: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進步則國進步。(習近平,2014:181)
譯文:As Liang Qichao said in his “Young China”: “If the youth are wise, the country will be wise. If the youth prosper, the country will prosper. If the youth are strong, the country will be strong… If the youth progress, the country will progress.”(Xi, 2014: 201)
以上三例是增譯的典型。仔細比較原文與譯文,我們會發現,例5的英文中增加了“As an old Chinese saying goes”(正如一則中國的古諺所說),說明所用的典故乃是一則中國的古諺語,核心是“因時而變、隨世而制”,進而跟后文要表達的“創新”形成含義上的關聯,譯文所增加的信息有助于消除讀者理解的障礙。例6的英文增加了“the key to the success of”(成功的關鍵),因為原文中的“所謂A者,非謂有B之謂也,有C之謂也”之結構暗含了“大學成功的關鍵在于C而不是B”這一含義,是有益的增補;例7中增加了“As Liang Qichao said”這一補充信息,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中國讀者很熟悉《少年中國說》,而英語讀者對這篇文章則不是那么熟悉,他們熟悉的是“梁啟超”這一思想家和革命家,因此譯文增加了“梁啟超(在《少年中國說》中所說)”這一信息,以此幫助英文讀者熟悉相關的文化背景,達到促進理解的目的。
(5)省譯
省譯是在翻譯中為了表意準確明白省略原文中某些不必要內容的翻譯方法。
例8 “物必先腐,而后蟲生。”(習近平,2014: 16)
譯文:“Worms can only grow in something rotten.” (Xi,2014: 17)
例9 “功崇惟志,業廣惟勤。”我國仍處于并將長期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習近平,2014:41)
譯文:“One must both have great ambition and make tireless efforts to achieve great exploits.” China is still in the primary stage of socialism and will remain so for a long time to come. (Xi,2014: 44)
例10 人類的美好理想,都不可能唾手可得,都離不開篳路藍縷、手胼足胝的艱苦奮斗。(習近平,2014: 52)
譯文:Human ideals are not easy to achieve, but need hard work.(Xi, 2014: 56)
例8中“物必先腐,而后蟲生”出自蘇軾的《論項羽范增》,典故中的事物腐敗在先,腐敗之后才能“蟲生”,翻譯中保留了“物腐”與“蟲生”這兩個意象,但省略了二者的先后次序,而僅以“Worms can only grow in something rotten(蟲子只會生長于腐敗之物)”這一客觀的方式來呈現意象,既蘊含了二者不言而喻的先后順序,又凸顯了二者之間必然的因果邏輯,堪稱省譯的范例。例9中的“功崇惟志,業廣惟勤”出自《尚書·周書》,其中的“功”指“功勛”,“業”指“事業”,二者所指各有側重,但在翻譯中用“great exploits”(偉大的功績)將二者一起概括,而把表意的重點放在“have great ambition and make tireless efforts”(惟志惟勤)上,這是由英語的表意特點而導致的省略。例10中省譯了“篳路藍縷、手胼足胝”兩個成語用典,僅用“hard work”(艱苦奮斗)來表達,這樣做的目的也是為了減輕英語讀者的閱讀負擔,使譯文更具可讀性。
(6)文化替代
文化替代是在英漢語兩種語言因為語言差異導致直譯無法理解或讓讀者產生誤解、選用英文中類似表達的翻譯方法。這種方法類似于美國翻譯家奈達(Eugene Nida)所說的“功能對等”的翻譯方法。
例11 “自古雄才多磨難,從來紈绔少偉男”。(習近平,2014: 183)
譯文:“A hard life breeds great talents, whereas an easy life is not the way to cultivate great men.” (Xi,2014: 203)
例12 “見善則遷,有過則改”,踏踏實實修好公德、私德,……(習近平,2014: 173)
譯文:“Learning from fine things that may appear and correcting any mistakes that may occur,” one needs to cultivate public and personal virtues, ....(Xi,2014: 193)
例11中的“磨難”“紈绔”在翻譯的時候采用了轉化的方式,套用了英語諺語“A hard life breeds greater men than an easy one”,這種轉化既較好地保留了原文的含義,又符合英語的表達習慣;例12中的“見善則遷,有過則改”語出《周易·益》,其中的“遷”是指“變化”之意,這里從語境的角度處理成“Learning from fine things(見善則學)”,也是套用了英語習語“learn from fine things”(見善必學)和“correct mistakes”(有錯必改)的結果。
通過上述翻譯方法的分析,我們可以得出結論:《習》英譯本的譯者們除了堅持“中國聲音的國際表達”的翻譯立場之外,當英漢語在表達習慣上存在差異時,還形成了“異而化之、融而通之”的翻譯理念,并在這一理念的指導下采取了意譯、增譯、省譯以及文化替換等“因勢而變、因時而新”的翻譯策略(溫建平 等,2017:18-19)。
《習》反映了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最新創新成果,2014年以中、英、法、德、西、葡、日、俄、阿文等10 個版本出版發行,之后又有18 家外國出版社將該書翻譯成自己的語言在本國出版,使該書的版本達到空前的28個(黃友義,2018:61),一年之后該書全球發行量突破400萬冊,其中海外發行量達40萬冊(新華社,2015)。截至2016年3月,《習》的全球發行總量達到540萬冊,創造了政治類圖書海外發行的最高紀錄,傳播區域也達到100多個多家和地區(陳金明 等,2016:23-24)。
《習》不僅在單本傳播的數量上創了紀錄,其在海外的接受也空前成功。該書自海外發行以來,一直處于熱銷書榜單,成為國外政要、海外學者、華人華僑、民間組織及海外媒體了解中國領袖執政理念的絕佳途徑。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博士高度贊譽該書,認為這本書“為了解一位領袖、一個國家和一個幾千年的文明打開了一扇清晰而深刻的窗口”(焦波,2016)。吉爾吉斯斯坦議會外交委員會主席伊馬納利耶夫認為,《習》是理解當代中國的“密鑰”,從書中可以深刻感知習近平關于治國理政的宏偉規劃,對吉爾吉斯斯坦有著重大借鑒意義(陳瑤,2014)。德國漢學家南因果表示,《習》的多語種版本為外國人了解中國這一東方大國的政策提供了“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郭洋 等,2014)。俄羅斯人民友誼大學教授尤里·塔夫羅夫斯基認為,“對于不同國家,《習近平談治國理政》有不同的重要意義。對俄羅斯來說,著作中關于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的內容尤為重要,能夠引發人們關于俄羅斯未來經濟發展方向的探討”(欒海,2019)。
《習》海外傳播的成功為我國外宣翻譯積累了成功的經驗,對于新時代做好外宣翻譯工作具有重要的實踐價值和方法論上的指導意義。首先,明確的翻譯指導思想是《習》對外翻譯傳播獲得成功的原則保證,這也是《習》英譯本典故翻譯方法帶給我們的最直接的啟示。《習》的翻譯除堅持外宣翻譯“貼近中國發展的實際、貼近國外受眾對中國信息的需求、貼近國外受眾的思維習慣”的“三貼近”原則以外,還根據政治類外宣文本的特點,凝練出新的翻譯指導思想。一是堅持中國觀點、國際表達的翻譯立場,以打破國際話語體系“西強東弱”的局面,堅持中國話語自信與話語自覺,根據譯文語言特點再現原文內容。二是倡導異而化之、融而通之的翻譯理念,解決中西文化及思維方式的差異,確保傳播效果。三是堅持因勢而變、因時而新的翻譯策略,以體現“將習近平話語中新的思想理念、平實生動的敘述風格與引古喻今的文化內涵準確翻譯、傳播給海外受眾的宗旨”(溫建平 等,2017:17-19)。明確的翻譯指導思想是做好外宣翻譯的法寶,這也是通過《習》典故翻譯可以總結出來的指導思想。除此以外,《習》的對外傳播獲得的成功,還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對新時代的外宣翻譯提供啟示:
(1)高水平的翻譯隊伍。這是新時代外宣翻譯獲得成功的人員保證。《習》由國務院新聞辦公室會同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中國外文出版事業發行局(簡稱“外文局”)編輯出版,其翻譯工作匯聚了國內所有頂級的專家參與。僅以中國外文局為例,該局為承擔黨和國家書、刊、網絡對外宣傳任務的新聞出版機構,也是中國歷史最悠久、規模最大的專業對外傳播機構,下屬的中國網、外文出版社等20個分支機構,編輯出版了《北京周報》《中國報道》《今日中國》《大中華文庫》等一系列面向海外的期刊與叢書,每年以10余種文字出版3 000余種圖書,編輯近30種期刊,運營30余家網站,書刊發行到世界180多個國家和地區,網絡受眾遍及世界各地,擁有員工3 000余人,其中包括數百名中國專家和近百名外國專家,如沙博理、許淵沖、文潔若、楊武能、宋書聲、柳鳴九等歷屆翻譯文化終身成就獎獲得者。高水平的專家團隊是新時代外宣翻譯獲得成功的重要保證。
(2)中外專家的精誠合作。這是新時代外宣翻譯獲得成功的制度保證。《習》多語種版本對外翻譯傳播的成功還離不開中外翻譯專家的精誠合作。翻譯過程中,中國外文局組織中外專家形成翻譯班子,形成了“中國專家翻譯、外國專家潤色、中國專家定稿”的合作模式。在這種模式中,翻譯、潤色、定稿三個環節缺一不可。中國專家翻譯可以充分發揮中國專家對于中文原文理解的準確性與充分性,避免翻譯“走樣”;外國專家潤色環節一方面讓專家站在外語讀者的角度,把握以準確性和充分性為前提的翻譯是否能為讀者所理解,另一方面則充分發揮他們外語母語的優勢,為外語譯文潤色添彩,確保譯文“順暢”;中國專家定稿則是中外專家對話的環節,由中國專家判斷外國專家的潤色是否合適、是否堅持了“中國立場”,確保譯文“忠實”。可以說,中外專家精誠合作的翻譯模式是以我為主、中西合璧的典型體現,有利于發揮中外專家各自的語言優勢與靈活創造,做到優勢互補,合作對話,信順兼顧。
(3)嚴密的把關程序。這是新時代外宣翻譯獲得成功的程序保證。據中國外文局前副局長、中國翻譯協會常務副會長黃友義透露,《習》多語種版本的翻譯經過了九道工序:1)中青年中國專家初譯;2)外國專家潤色;3)中國資深翻譯初核;4)中國資深翻譯復核;5)中外專家集體研討疑難問題;6)外國專家第二次潤色;7)中國翻譯核定稿人員通讀;8)中外專家第二次集體討論修改;9)中國專家再讀清樣定稿。這些工序的目的就是確保譯文的準確性、規范性和可讀性,使譯文忠實通順、流暢自然并達到預期的傳播效果。新時代外宣翻譯應該從《習》對外翻譯傳播中嚴格的把關程序中獲得啟迪,建立規范的翻譯及質量把關程序。
本文通過自建英漢平行語料庫與細致的文本分析,總結歸納了《習》英譯本中典故翻譯的主要方法,并在此基礎上總結了《習》對外傳播的成功經驗。文章認為,《習》英譯本中典故翻譯的成功經驗凝練出“中國觀點、國際表達”的翻譯立場、“異而化之、融而通之”的翻譯理念和“因勢而變、因時而新”的翻譯策略,同時高水平的翻譯隊伍、中外專家的精誠合作以及嚴格的把關程序也是《習》得以成功傳播的重要原因。新時代的外宣管理部門和外宣翻譯工作者,要善于從《習》多語種翻譯傳播的成功經驗中汲取養分,從翻譯方法、翻譯隊伍、合作模式及把關程序等方面兼收并蓄,取長補短,更好地“傳播中國聲音、講好中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