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孟京輝導演的“實驗戲劇”的舞臺設計特點

蘇穎琳

麗江文化旅游學院

吳保和在《中國當代小劇場理論》里說“中國當代劇場戲劇在劇場藝術上的探索，要比在思想內容上的探索更為大膽、更具有創新意識與實驗性?！眳潜：驮跁姓f的這個概念主要依據戲劇的變化。戲劇是演員和觀眾在現場的交流，舞臺設計有助于現場的交流。觀眾理解劇本含義一是主要以演員的表演為基礎；二是舞臺演出與劇本關系的改變；三是對現實主義戲劇模式的突破。更進一步拉近觀演距離，并在戲劇舞臺上做種種新的嘗試，打破主要體現在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體系中“第四堵墻”的理論。

孟京輝曾經宣布自己要做人民戲劇，他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現在就需要有一個人來替我們說話。我們是誰？我們是有思想的、有創作力的、推動這個時代的人群。這個人群——有詩意的、有想象力的、有創造力的、進步的——我管這個人群叫人民?！?我們可以從孟京輝編排的話劇《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中看到他的確做到了。

在《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這部戲劇中，我們看到它與一些傳統的戲劇形式不大一樣，戲劇開始時，沒有任何的提示，一群演員們在舞臺的黑板上畫畫，所有演員開頭亮相，演員們一起念著臺詞“放屁的人，歡天喜地，聞屁的人，垂頭喪氣，有屁不放，憋壞心臟，沒屁硬擠，鍛煉身體。屁放得響，能當校長，屁放得臭，能當教授，不響不臭，思想落后！”開場，用這樣以嘲諷的態度去調侃一些荒謬的現實，這樣的開場形式無疑是加劇了戲劇的荒誕效果。導演孟京輝在舞臺上用幽默的畫風掛了一副達里奧·福的頭像，周圍都用臨時簡易屋頂圍成的一個空間，屋頂的粗糙和人像的細膩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可以看出孟京輝是在向達里奧·福致敬，這樣的含義甚至超出了故事本身的含義。而這樣的致敬意圖和嘲諷調侃的手法形成了戲劇矛盾。整部話劇幾乎沒有暗燈的時候，舞臺裝置大量采用干板瓦，幾把椅子，配上水泥地板。演員跑步時發出的聲音，演員的著裝，這些細小的部分達成了舞臺氣氛的和諧。舞臺前搭出去了一塊區域，一小片雜亂無章的區域兩個人隨意地坐在那里讀著獨白。這一塊區域無疑是拉近了舞臺與觀眾的距離，讓觀眾的舞臺感受更加強烈。整部話劇布景極少，燈光始終是那么昏暗，也是對當時現實生活的一直隱喻。

在《一個無政府主義這的意外死亡》的舞臺設計上雖然只有一個場景，但是跟著演員的活動、言語意境，狹小空間的舞臺被打開了，舞臺上的“空”再加上演員在舞臺上的調度和舞臺語言，引導觀眾開始思考事件發生的環境和背景。在《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中“瘋子”從舞臺上跑到觀眾席中，在觀眾區和舞臺上的人對話，這樣的調度無疑體現了小劇場話劇靈活的空間運用和舞臺設計上的一種親近感，讓觀眾也有一種參與了話劇的感受在里面。同時又打破了“第四堵墻”概念，觀眾和演員的直接交流，這樣的交流是對雙方有刺激性，是具有豐富內涵傳遞性的交流，構建了一種觀眾與演員心理上的交流空間。

這樣的設計形式是利用演員走出舞臺上的戲劇空間進入觀看區域的空間巧妙地把兩個空間聯系成一個成體，將舞臺上戲劇事件發生的空間帶到觀眾構想的空間里。這樣小劇場戲劇就不再局限于一個狹小的表演空間，而是一個讓觀眾思維活躍的開放性空間。

利用小劇場戲劇的空間靈活性，根據戲劇事件的發展空間和演員的表現再加上舞臺設計對戲劇渲染作為輔助，讓觀眾更加入戲，構建一個觀眾和創作者思維交流的空間，通過這樣的思維空間讓創作者和觀眾達到一種共鳴的境界。此時戲劇的表演作為媒介，觀眾通過看戲，感悟戲中的內涵，這樣就不僅是簡單的思維活動，而是反映當今社會的普通人的思想，一種狀態，已經構成了一種思考、探索、領悟，讓觀眾與導演、編劇達成共鳴。

孟京輝對舞臺設計的創新仍在繼續，在他的《槍、謊言和玫瑰》中就有體現。整部話劇舞臺可以看成一個巨大的道具，舞臺上滿滿的堆積著各種東西，雜亂不堪。男主角因下崗后追趕蚊子精神崩潰，而這樣的精神狀態也影響著他的妻子。在失業的壓力下，他的生活跌入谷底，帶著迷茫無解的情緒，在混亂的舞臺上不斷破壞物品，不斷制造出噪音，這樣的設計是把他的生活更真實的表現在舞臺上，也是人物對自己內心情緒的外顯。這種形式使得原本雜亂的舞臺變得更加凌亂不堪，強大的破壞力在狹小的劇場空間里對觀眾亦造成了不小的沖擊，似乎觀眾也與主人公一樣在經歷著一段沒有出口和方向的人生。

這樣的話劇并沒有遵循傳統的戲劇舞臺理念，但是舞臺上雜亂的道具布置看似是在物理上對空間產生了限制，但它并沒有給演員造成限制，反而演員隨心所欲地踩著滿地的雜物進行表演，這種無意的破壞性也在無意的表演之中被無意地引導著觀眾的思想，可見這種物理的限制并沒有給觀眾造成思維上的局限，反而更容易將觀眾看戲的思維打開，擁擠的舞臺空間并沒有阻礙觀眾對這部戲的理解，反而觀眾進入到劇場后被舞臺的小、雜、亂所壓抑著，從入場就帶著這樣的觀劇情緒，更能讓觀眾投入到戲劇中，更好的理解劇中人物的心理活動。

光的運用在本劇里也是一大特色。比如其中一場戲，在一大堆雜物中，在舞臺上亂七八糟的環境下，男主角在訴說內心的掙扎，并沒有一束定點光在強調男主角此時的狀態，反而是一束強光打在演員后方一具殘缺的人體骨架上。這樣的表現手法，將男主角符號化，通過道具表現一個人的內心世界。在這些荒廢的垃圾堆里就是演員本身的寫照，演員與這些垃圾一樣，生存在混雜骯臟的現實世界，這樣的含義對觀眾的影響是直接的，是具有沖擊性的。

孟京輝用現場直播加投影的效果將社會里魚龍混雜的人表現得淋漓盡致。在這場戲中社會各界人士請男主角去房間了喝茶。在舞臺的高墻后面，有一臺攝影機直接把后面發生的事情，以及演員的情緒變化全部利用投影儀投射到高墻上，并且還故意以放大化的形式來呈現。這樣的設計是具有獨特性質的表現，此時的高墻上的畫面是扭曲的變形的，與劇中所謂的社會上流人士一樣，帶著虛偽的嘴臉?？梢妱≈姓f的聚會實際上是一種折磨，是對男主角的悲劇命運埋下的伏筆。這樣的手法來表達上流人士掛羊頭賣狗肉的做法，其實也是表現著我們所處的社會面貌。除此之外，劇中的換景手法也比較獨特，其中有一場情緒轉折較大的轉場，沒有用燈光切割，也沒有演員下臺，而是所有演員上場各自都拿著刷子在墻的涂顏色，這種做法無非是想把之前的所作為加以掩蓋，喻示事態發展已變得和預想的截然不同，這同樣也是一種可以投射無情現實的寫照。

整出劇到了最后情緒宣泄的頂點，整個舞臺已經被破壞沒有多余的空隙，這種暴力性的戲劇也成了孟京輝首次運用的表現手段。雖然劇在最后的結尾已經沒有辦法有一場像樣的謝幕，但值得一提的是，孟京輝將觀眾對戲劇的代入感延伸到了觀劇結束之后，觀眾觀劇結束走出劇場，仍然可見之前舞臺上雜亂的道具被丟棄在了劇場外，仿佛觀眾也就是該劇的主人公，同樣也歷經了一場生活的巨變。觀眾告別了舞臺的垃圾堆之后，又從現實的垃圾堆里走了出去。

戲劇是一段時期或一個時代文化的產物，它能表現出人們在這段時期，這個時代的精神和狀態。當今的中國藝術是追求創新精神和融合性文化的時代，而當代小劇場戲劇的實驗性和創新性正是當今社會所需要的一種文化交流，按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國小劇場戲劇未來的發展空間很大。

在小劇場戲劇的演出中，除了注重演員、劇本、導演之外，以舞臺美術設計者的觀念出發，還要注重小劇場戲劇舞美設計的設計邏輯性，從審美的角度關注小劇場戲劇舞美，注重舞美設計，讓舞美設計更貼切地服務于戲劇，結合場景為演員提供合理和舒適的演出環境，幫助觀眾解讀戲劇內在精神，傳達編劇和導演想要表現的氛圍和理念。在觀演空間范圍縮小，觀演距離拉近的小劇場戲劇中，戲劇舞臺更應該把重點放在讓觀眾和演員共同的感受上，通過舞臺美術達成一種思想上的互通和共鳴。

舞美設計不僅直接影響到劇場環境氣氛，也間接對觀眾和演員的心理產生影響。根據劇場空間環境的分割，在傳達編劇和導演的思想的基礎上，結合戲劇空間藝術的視覺美感來進行構思和設計。因而在當代小劇場戲劇的空間設計中通過運用舞美設計的手法和特效，來渲染舞臺空間，輔助戲劇表達的內在含義，從而讓觀眾和演員達到一種精神上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