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罪犯教育改造工作障礙分析

摘 ? ? ?要：修正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增加了原判死緩、無期徒刑罪犯的最低服刑期，監獄在押老年罪犯的數量呈遞增趨勢。受自身、監獄及社會等因素的影響，老年罪犯消極改造現象較為普遍。應從轉變教育改造理念、完善教育改造體系、創新教育改造模式、加強專業化管教民警隊伍建設、營造良好教育改造環境等方面著手，激發老年罪犯教育改造的內生動力，切實提升老年罪犯教育矯正質量。

關 ?鍵 ?詞：監獄;管教民警;教育改造;老年罪犯

中圖分類號：DF87 ? ? ? ?文獻標識碼：A ? ? ? ?文章編號：1007-8207（2020）07-0096-05

收稿日期：2020-04-14

作者簡介：繆文海（1972—）男，江蘇姜堰人，江蘇省司法警官高等職業學校副教授，研究方向為罪犯管理與矯正。

一、問題的提出

2019年，我國60歲以上老年人口為25388萬人，占總人口的18.1%。[1]人口老齡化不僅是人口學上的重要命題，相伴生的老年人犯罪問題也愈加凸顯。加之，2018年修正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提高了原判死緩、無期徒刑罪犯的最低服刑期，使得此類在押罪犯年齡逐漸增大，進入老年階段。

監獄管教實踐中，老年罪犯一般是指男性年齡滿60周歲，女性年齡滿55周歲的罪犯，主要由兩部分組成：一是原先的長刑期犯隨著服刑時間的推移進入老年人行列，二是收監時已經是老年人。由于老年罪犯在監獄在押罪犯中所占比例較小，大部分監獄都將老年罪犯與年輕罪犯混合關押，與年輕罪犯一樣接受教育改造和勞動改造，考核項目也別無二致。當然，監獄、監區對于老年罪犯的改造要求較為寬松，平時以文化改造為主，勞動教育時以輔助崗位為主。在生活飲食、醫療護理等方面，老年罪犯也會得到更多的關心照顧。

相較于年輕罪犯，老年罪犯對于監獄生活適應能力較強，明顯、硬性的抗改行為少，與其他罪犯摩擦少，很少參與打架、聚眾滋事。但應看到，老年人在社會和家庭中本就屬于弱勢群體、邊緣群體，一旦犯罪使社會受損、家庭蒙羞，身處監獄后就基本與世隔絕，社會關注寥寥，家庭關心稀缺。而且，老年罪犯經常遭到混合關押的年輕罪犯的嘲諷、戲弄與冷落，悲觀厭世的心理較為突出。此外，大多數老年罪犯因年齡大、勞動能力弱、刑期短而對減刑不感興趣，得過且過，甚至倚老賣老、裝病泡號，拒絕參加教育改造活動。凡此種種，致使老年罪犯消極改造的現象較為突出，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監獄的改造秩序和安全穩定。探索老年罪犯教育改造新模式，提升老年罪犯教育改造質量，已成為當前監獄教育改造工作亟待解決的課題。

二、老年罪犯教育改造工作面臨的障礙

就老年罪犯自身而言，在認知上，有的老年罪犯由于文化水平較低、文字理解能力較差、語言交流以方言土語為主甚至聽不懂普通話，因此不愿參與監獄組織的讀書看報、小組交流討論等常規教育活動;有的老年罪犯因不會操作計算機等智能化設備而被隔離在現代教育活動之外，計分少、獎勵少，教育改造的積極性受到挫傷;還有個別老年罪犯三觀固化、思維偏執，對于政治類教育改造活動有抵觸情緒。在生理上，絕大多數老年罪犯因身體機能衰退而患有多種慢性疾病，不適宜長時間參加讀書看報、勞動等教育改造項目。而且，因年老體衰引發的諸如上下床鋪分配、勞動量多少、勞動崗位輕重、就診看病等服刑瑣事一旦不能達到預期，老年罪犯就會滋生自暴自棄、悲觀失望等不良情緒，進而消極對待教育改造活動。在態度上，部分短刑期的老年罪犯因減刑難度大而對監獄的教育改造活動“隨性而為”;部分長刑期的老年罪犯因對未來充滿迷茫而抗拒教改;部分家庭貧困、身有疾病的老年罪犯因監獄醫療、飲食保障比較到位而對監獄生活“比較滿意”，不想減刑，教育改造動力不足;個別多進宮類的老年罪犯自詡服刑經驗豐富甚至以抗拒教育改造作為炫耀個人“實力”的資本。在交往上，部分老年罪犯由于犯罪給社會及家人帶來傷害導致社會關愛減少、親情紐帶斷裂，從而產生多疑、自卑、自我封閉的情緒，心灰意冷之下對于參加集體教育改造活動的積極性不高。

就監獄而言，在思想觀念上，部分監獄領導認為老年罪犯年事已高“翻不了大浪”，安全問題不大，“跑不了，出不了大事”，因而把主要精力都用在重點危險罪犯和長刑期罪犯身上，針對老年罪犯專門設計的教育改造項目極少，以關代教現象時有發生。即便偶爾開展老年罪犯的教育改造活動，也主要是以強制灌輸為主，并未過多考慮矯正效果;部分管教民警認為老年罪犯參加勞動生產少且醫療花費多，非但不能創造經濟效益還增加了監獄負擔，所以對老年罪犯的教改訴求往往登記多、行動少，甚至漠然以對。在專業素養上，部分管教民警缺乏老年罪犯生理、醫療保健等專業知識，特別是一些青年管教民警實踐經驗少、社會閱歷淺，在管理老年罪犯時往往只是簡單的說教，教育效果自然不佳。在教育方式上，監獄并未對老年罪犯進行個別化教育，而是同其他罪犯一樣采取讀書看報看電視、集體勞動等方式，且計分考核、醫療、獎懲、幫教等標準也與其他罪犯大同小異。由于缺乏針對性，這種“一刀切”的教育改造模式對于老年罪犯很難產生效果。老年罪犯由于身體差、勞動能力弱，不能參加或不能按要求完成勞動任務和教育矯正項目，考核積分低，排名靠后，在行政、刑事獎勵、處遇等級等方面與年輕罪犯存在較大差距，得到的獎勵機會少、減刑假釋期望不大，由此滋生“改好改壞一個樣”的情緒，出現消極改造現象。在環境設施上，一方面，監區的操場及罪犯活動室、圖書室、教室的教育設施和器材并未針對老年罪犯的特點進行特別設計，存在安全隱患;另一方面，監獄的醫療設施有限，難以滿足老年罪犯的醫療需求，導致少數老年罪犯因心情煩躁而發生各類違紀行為，甚至出現自傷、自殘等極端行為。

就社會而言，老年罪犯年事已高，孤獨感較為強烈，親情會見、親情電話、親人信件是最大的精神支柱，能夠促使其保持平和心態，安心改造。然而，當前社會老年人邊緣化現象仍然明顯，老年罪犯獲得的社會幫愛更是寥寥無幾，成為無人看、無人問、無人關心的“三無人員”，由此導致老年罪犯的個人存在感不強。況且，社會上對于刑滿釋放人員較為歧視，回歸社會后的醫療、養老也無保障，這些都加劇了老年罪犯悲觀厭世情緒，消減了其努力改造、重新做人的信心。

三、消解老年罪犯教育改造工作障礙的相關建議

在教育改造理念上，老年罪犯的教育改造工作要真正取得實效，關鍵在于喚醒老年罪犯主動改造的意識。一方面，樹立“眾生平等”理念，依法維護老年罪犯的合法權利和尊嚴，關注老年罪犯的人格、價值、偏好與意愿，在教育改造時給予老年罪犯更多的人文關懷，在監舍設計、勞動崗位和任務安排等方面兼顧老年罪犯的合理訴求;另一方面;倡導“老有所為”理念，幫助老年罪犯構建教育改造信心，提升其在服刑和教育矯正過程中的自主判斷、自主選擇和規范行為的意識和能力。[2]讓老年罪犯參與制定自己的教改規劃，從以“權力強制”“權威威懾”的外部干涉轉向以“內心內省”“自主修正”的教育引導。只有這樣，老年罪犯才會從被動改造轉變為主動改造，管教民警與老年罪犯之間的關系才能由對立轉為合作。

在教育改造體系上，依托監獄內部資源并借助監獄外部資源，構建立體化、綜合性的協同教育體系。一是多種教育項目協同。針對老年罪犯的合理訴求，開發豐富多彩的教育項目，將基礎教育、感化教育、親情教育、興趣教育、幫扶教育、健康教育、社會關系修復教育、自我教育有機結合起來，增強教育改造的吸引力。如開設修養與思考、心理健康、衛生常識、太極拳、戲曲、工藝制作、法律咨詢等項目，滿足老年罪犯在思想情緒、醫療保健、社會關注、家庭關愛等方面的需求。二是集體教育、個別教育與類別教育協同。集體教育是對所有罪犯實施的日常政治教育、道德教育、技能教育、健康教育等;個別教育是一種因人而異、因需求而異的教育，如“十必談”;類別教育是按照一定標準將罪犯區分為不同類別施以不同內容的教育。對于老年罪犯，應在集體教育和個別教育的基礎上，細化類別教育的內容，如生理衛生知識、醫療護理知識等。三是獄內外教育協同。應突破監獄教育方式相對單一的劣勢，吸引更多社會資源對老年罪犯進行幫教。老年罪犯面臨婚姻、心理、財產糾紛、精神與情感寄托、出獄后的養老與醫療等諸多問題，需要監獄和社會協同，有針對性地解決老年罪犯的實際困難。如監獄與社會醫療機構、康復機構建立協作關系，邀請專業醫務人員進入獄內，提供醫療衛生和康復指導;聯合罪犯家庭、親友、原工作單位、社區及其他社會力量，多方協調解決老年罪犯回歸社會的家庭接納、生活、社會保障等問題;與地方相關部門建立遠程幫教平臺，推進親情會見、法律援助、醫療咨詢的效率和及時性，等等。四是監獄內多部門教育協同。對于老年罪犯的教育改造，獄政、偵查、生活衛生、勞動管理、刑罰執行等部門要切實發揮職能作用，齊抓共管。

在教育改造模式上，一是設立老年罪犯監區，對老年罪犯進行相對集中的關押，按照嚴管、普管、寬管進行編組。二是創新考核獎懲機制，圍繞老年罪犯的身心特點設計考核獎懲辦法，使考核獎懲真正成為老年罪犯教育改造的“調節器”。首先，拉開處遇級差。對老年罪犯實施動態管理，積極改造的適時提高處遇級別，消極改造的適時降低處遇級別，不僅要在會見次數及時間、親情電話及共餐次數、特許離監等方面體現出差別，還要在接受物品數量及種類，獄內消費額度及種類、監獄娛樂設施使用、借閱圖書報刊數量及種類、監舍設施條件等方面體現出差別。其次，適當給予物質獎勵。大多數老年罪犯對于減刑假釋并無所求，但對生活質量比較上心。鑒于此，對于積極參與教育改造并表現優秀的老年罪犯，監獄可以考慮給予一定的物質獎勵，如積極參加勞動的老年罪犯除正常飯菜供應外加設勞動獎勵餐，參與書畫作品展、手工制作比賽、戲曲演唱評比等興趣小組活動的人人有獎，考核積分可以兌換生活用品等。最后，探索精神激勵法。根據老年罪犯在教育改造活動中的實際表現，擇優授予“最佳改造之星”“助人之星”“讀書達人”等稱號。

在專業化教育改造隊伍建設上，一是增設老年罪犯專業化管教崗位。根據老年罪犯的特點，專門設置醫務、生活管理、心理矯治、教育矯正等管教崗位，在崗管教民警應具備相應的醫療、心理學、護理等專業知識。二是培養專業化人才。一方面，定期組織管教民警到高校、老年大學進修培訓;另一方面，采取“師徒結對，以老帶新”的形式，由有老年罪犯教育管理經驗的管教民警幫助青年管教民警盡快成長起來。三是建立專家庫、人才庫、案例庫，實現教育資源的集成應用。著力打造專門從事老年罪犯教育的監獄管教民警講師團，搭建以監獄管教民警教師為主、獄外專業實務人才為輔的師資隊伍，有地放矢地開展道德素養、傳統文化、心理健康、醫療保健、花草種植、動物養殖、戲曲演唱等方面的教育培訓?？偨Y并積淀老年罪犯矯正教育的成功案例，建立教育矯正案例庫，通過智能化手段向老年罪犯管教民警推薦個別化項目矯正方案，指導啟發管教民警采用科學的矯正手段。充分借助智能管理大平臺，全面收集老年罪犯信息，實現對老年罪犯改造信息的智能化研判。四是提升老年罪犯管教民警的矯正技巧。建立老年監區管教工作交流機制，定期開展老年罪犯教育改造研討交流活動，總結交流老年罪犯教育改造的經驗教訓。要求老年罪犯管教民警遵循依法執法與人文關懷結合的原則，不斷錘煉談心技巧，對老年罪犯要有耐心，不嫌棄、不放棄、不拋棄，教育矯正盡量以攻心為主，傾聽他們的訴說，用真誠和實際行動去感化他們，引導他們樹立起正確的改造觀，主動接受改造。

在教育改造環境上，一方面，營造公平的執法環境。一個公正文明的監區環境對于老年罪犯的影響是巨大的。營造一個好的教育改造環境，形成一個自我約束、相互監督、相互提醒、共同進步的改造集體，能夠極大提高教育矯正效能。[3]一次不公正的處置就會損毀千百次的說教，因此，管教民警在對老年罪犯進行矯正時要一視同仁、獎懲分明，對于積極改造的老年罪犯及時獎勵，對于消極改造的老年罪犯依法處罰。同時，獄務要透明。監獄應及時公開崗位調整、行政表彰、刑事獎勵、物質獎勵等與老年罪犯教育改造相關的標準，為老年罪犯指明教育改造的方向。另一方面，營造良好的人文環境。老年罪犯監區要綠化和美化、教育改造設施要軟化、勞動項目要手工化、監舍床鋪要低矮化，為老年罪犯打造一個舒適的教育改造環境，讓老年罪犯拿得起、放得下、睡得好。在勞動、學習、生活等場所懸掛標語，張貼英雄畫像及書法、繪畫作品，擺放法治雕塑、盆景，讓老年罪犯既能產生賞心悅目的藝術美感，又能受到靈魂的洗禮和思想的啟迪。大力倡導老年罪犯之間互幫互助，由身體健康的老年罪犯扶助體弱多病的老年罪犯，形成“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向上氛圍。

【參考文獻】

[1]發布：2019年我國60歲以上老年人口25388萬人，占總人口的18.1%（附數據分析）[EB/OL].搜狐網，http：//finance.sina.com.cn/china/2018-07-09/doc-ihezpzwt8353997.shtml.

[2][3]姜金兵.中國監獄矯正論壇（第十卷）：教育矯正效能評價研究[M].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18：126，67.

（責任編輯：劉亞峰）

Abstract：With China entering an aging society，and the revised criminal procedure law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has increased the minimum term of imprisonment for criminals with suspended death sentence and life imprisonment，and the number of elderly prisoners in prison is increasing.Influenced by factors such as themselves， prison and society，the phenomenon of passive reform of elderly criminals is more common.We should change the concept of education and reform，improve the system of education and reform，innovate the mode of education and reform，strengthen the construction of professional police，and create a good environment for education and reform，so as to stimulate the endogenous power of the education and reform of elderly criminals，and effectively improve the quality of education and correction of elderly criminals.

Key words：prison;correctional police;education and reform;elderly crimina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