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節那天晚上,妹妹發過來一張圖片,一個小小的女孩坐在父親的自行車后座上。妹妹說:“曾經,我們也這么小,父親也這么年輕……”
憋了一天的眼淚再也止不住落下來,我給妹妹發了一個擁抱的表情,妹妹回復我:“姐,今天我沒落淚,你一個擁抱,我的眼淚就忍不住了。”
凝視那張圖片,往日的時光如潮水一樣涌過來,漫過心海。
從有記憶開始,父親就有一輛破舊的自行車。那時候父親在縣城做木材生意。縣城十天兩個集,每逢集日,天還不明,父親就蹬上那輛破自行車,顛簸在蜿蜒鄉間的小路上,一去就是一整天,將近半夜才能回家,一年四季,風雨無阻。那時候的我們都太小,根本不曾懂得父親的艱辛,我們期盼的是父親自行車后座上帶回來的東西。最喜歡夏天,父親會給我們帶回來各種水果,桃、李、香瓜、甜瓜……年幼的我們只懂得貪吃,不知道那是父親省下的午飯錢給我們買的。那些水果是商販散集后處理的,成堆廉價賣。就為這些別人看不上的瓜果,父親要在集市上忍饑挨餓一整天。
父親的自行車后座,不只承載他的勞苦,還載著我們的快樂與幸福。
父親去供銷社買東西的時候常常會帶上我們其中的一個。上小學的時候,我每個學期都會參加一次鄉聯校舉辦的抽考比賽,每次都是父親用自行車帶上我去考試。父親換上雪白的襯衫,蹬上一雙嶄新的千層底布鞋,那條長長的土路,顛簸出我心里的感動,忍不住靠著父親的后背,父親的后背真硬啊!那時,父親正年輕。
等到我去鎮上讀中學,開始住校。父親的破自行車也換成了嶄新的大金鹿,那亮晃晃的自行車讓我驕傲了好久。父親去鎮上的時候就會順路繞到學校門口等我放學,嶄新的自行車后座上帶著給我的衣服被褥,或者草席蚊帳。等我放學后飛快地跑到父親面前,父親就會變戲法般從衣兜里掏出來一個大紙包,大紙包里常常是兩個香噴噴的羊肉大包,或者兩個撒滿芝麻的吊爐燒餅。
結婚后,我們住在縣城的出租屋里,冷暖溫飽依然讓父親牽腸掛肚。近四十里的土路,父親蹬著那輛由新變舊的自行車,一樣一樣都給我們送到了跟前。我常常心疼不再年輕的父親,忍不住埋怨他,父親不生氣,一邊逗弄著孩子一邊說:“我想來看看孩子了,蹬上自行車不就到了嗎!”真想再回到小時候,坐在父親的自行車后座上,和父親一起回家……
父親老了,蹬自行車費力了,就換了一輛電動三輪車,這次后座特別寬敞,可以帶上母親一起來城里看孩子。父親高興地對我們說:“你們放假的時候,我來接你們回家吧!這車后座像沙發一樣舒服呢!”
可是,我們還沒來得及坐上那像沙發一樣舒服的車后座,父親就悄悄地離去了。至今,那輛三輪車和那輛舊自行車相依相偎,一起默默地停放在老院里。
(摘自《遼寧青年》 張風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