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悶死老人”慘劇背后無解的難題

最近發生的新聞里，最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要數保姆悶死83歲老太太事件。

深究這次悲劇發生后的“集體恐慌”就會發現，一個讓人無奈但不得不接受的現實是：明知道養老保姆行業有著太多不可控的漏洞與風險，許多人卻還是無法輕易擺脫對這個職業的需求和依賴。

67歲保姆上班8天悶死83歲老人

5月3日凌晨1時許，110接到市民報警稱，其奶奶陳某于5月2日23時許在江蘇省溧陽市別橋鎮家中死亡，死因可疑。經公安機關偵查，陳某因病癱瘓在床，家人雇用了保姆虞某（女，67歲，本市人）照料其生活。目前，虞某因涉嫌故意殺人罪被公安機關依法刑事拘留，案件正在進一步偵辦中。

今年57歲的張阿留是死者的小兒子， 5月11日上午，他向記者講述了事發經過。張阿留的母親陳某今年83歲，早年就患有糖尿病，平時居住在溧陽市別橋鎮的老房子里，一直由嫂子照料。早在一個多月前，老太太病情加重，其他子女都在外工作，只好找個保姆來幫嫂子一起照料她。“之前也找過保姆，我媽媽說保姆曾動手打她，我們就在母親房間裝了監控。現在這個保姆剛到這邊工作8天，她不知道家里有監控。”張阿英是死者的大女兒，據她介紹，當事保姆虞某也是別橋鎮人，兩人認識十多年了。“她之前在溧陽一家醫院里做護工，也是她主動找的我，我覺得都是鄉里鄉親的，而且還有經驗，就讓她來照顧我媽了。”張阿英介紹，雙方相處一直很融洽，虞某照顧老人非常細致周到。也正因此，一家人對待虞某也非常好，甚至放松了對她的警惕，連監控都不查看了。

5月2日晚上，張阿英突然接到弟弟打來的報喪電話，母親突然離世了！“我聽到這個消息很難過，也沒多想，事后再想想覺得很奇怪，媽媽狀態很好，怎么會說沒就沒了呢？”

事發當晚，張阿留就住在老房子里。要不是看到監控畫面，他根本不敢相信，家里請來的保姆居然敢在他的眼皮底下行兇。

據監控視頻顯示，虞某用毛巾捂住陳某面部，并坐在其胸口上，直至老人沒有生命體征。

事后，虞某鎮定地通知家屬，指導料理后事，差一點被陳某家當成“恩人”。

如果不是家人事先在家中安裝了監控，且女兒發現了端倪，恐怕最后很大概率會被當成一起自然死亡處理。

中國家庭越來越離不開“養老保姆”

中國家庭需要保姆來照顧老人，其實在當下是一種必然的趨勢。

從2019年全國人口普查的數據來看，2019年年末，中國65歲以上的老人人數超過1.7億，比重比2018年上升了0.64個百分點。

與此同時，16～59歲勞動年齡人口的數量卻比2018年同期減少了89萬。

越來越重的養老負擔是全社會都面對的問題，落到每個家庭頭上，則是一座考驗著財力、人力與道德的大山。

在老齡化先一步到來的歐美國家，應對這種問題的初期解決辦法，通常是安排老人入住養老機構。

但是前瞻產業研究院 2018年發布的有關中國養老院的分析報告顯示，中國老人愿意入住養老機構的比例大概在10%左右，遠低于歐美國家35%以上的比例。

就算是老人們愿意去養老機構養老，子女們在中國傳統孝道觀念的影響下，也很難作出把父母送過去的決定。更何況還存在經濟壓力等問題。

不僅如此，中國養老服務機構的數量和床位數量同樣也不容樂觀。

根據前瞻產業研究院的統計，截至2018年9月，全國養老服務機構的床位數量是732.6萬個。

按照全國老人10%的入住意愿來算，2018年的養老服務機構床位缺口超過900萬個，而且在未來還有進一步擴大的趨勢。

在這樣的情況下，讓老人們在家養老就成了多數家庭的選擇。

子女們為了彌補自己陪護時間不夠的問題，找一個信得過的住家保姆，可以說是權衡之下的最優解。

但“信得過”三個字，說起來容易，實行起來又是另一回事。

盡管如今我國社會對于“養老保姆”的需求越來越大，但這并不意味著想找到一個令人滿意的保姆越來越容易。

從商務部發布的《2017中國家政服務行業發展報告》可以很明顯地看出，國內整個家政服務業的行業規模在飛速地擴大，然而養老看護這個業態卻在其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相較于收入較高的母嬰護理和自由度更高的小時工，養老看護服務似乎顯得有些“吃力不討好”。

以北京地區為例，打開某網站的家政招聘板塊，針對育兒嫂開出的薪資平均水平在9千元至1.5萬元之間，而同等工作時長下的養老護工，平均薪資卻只有5千元至8千元。

薪資差距是一方面，勸退養老保姆的還有并不理想的社會地位和工作體驗。

所以，雖然整個家政服務業的體量在用一種很可觀的速度快速增長，但養老保姆這一項的增速和需求的增速卻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找到保姆之后并沒有一勞永逸

其實即便是那些通過各種渠道順利找到保姆的家庭，也并非一勞永逸了。

在把老人交給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照顧的過程中，還是會有各種各樣的麻煩。

因為對保姆照顧老人的態度發生齟齬是很常見的問題。

子女們對保姆的道德水平有較高的期待，這其實是無可厚非的。只不過，這種期待會讓找一個滿意的保姆這件事變得更不容易。

但是過去的一些新聞事實又在提醒人們，在處理和保姆的關系上，并不是一味地給予信任就可以的。

比如，重慶龍華網就曾經報道過一則新聞，重慶市的一位肖大爺因為保姆做事利索，人也可靠，就自愿簽協議將財產贈與對方，要求其照顧自己終老。

沒想到協議簽完之后保姆就變了臉，生病時不照顧肖大爺吃藥不說，到后來連三餐都無法正常保證。

當老人被保姆虐待的新聞進入大眾視野的時候，人們的確能從一些案例里發現，子女因為對保姆過于信任而對老人的真實遭遇一無所知。

即使家人發現問題之后，這些保姆的后續處理方式也并不一定理想。

大多數人找養老保姆要么是通過熟人介紹，要么是通過家政服務公司。

前者不用說，一旦出現問題就變成了沒人負責的爛攤子。本案中的虞某即屬于此類。雖然她自稱在醫院從事護工工作多年，經查，她實際上并非醫院外包護理公司員工，系“黑護工”。但通過家政服務公司找人，未必就能更省心。

目前市場上的很多家政公司是采用職業介紹的形式招用保姆，公司在其中只承擔中介的作用。所以即使保姆因為人品問題被辭退，也很容易找到下家再就業。

歸根到底，對于還處在老齡化初級階段的中國社會來說，在養老方面還有太多的問題亟待解決。

而養老保姆，是其中并不那么突出但關系到無數中國家庭的一環。

在找保姆、留住保姆、辭退保姆和換保姆的過程中，似乎每一步都需要人們冒著不確定的風險。沒人能保證自己那么幸運，找到一個老人、保姆、家人三方都能夠滿意的平衡關系。

反而更多的，是讓人心力交瘁的糾紛，是提心吊膽的猜忌，也是這個行業在監管不完善、被利益驅動的環境下屢屢變得畸形的雇傭關系。

最讓人不安和憂慮的，或許不是能不能在以后為自己的父母、祖父母創造一個安逸的晚年，而是在這個人人都會老去的社會，經濟能力也不見得能買到安全感的時候，如何才能讓已經老去的人生活得更容易一點？畢竟，如果老了之后的體面只能靠運氣來爭取，那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本版稿件綜合《新京報》《看天下》等）

保姆虐待老人事例頻發

這次的極端事件，除了帶給公眾“手段極其殘忍”的震撼之外，也再次點燃了人們長久以來因為負面新聞而對照顧老人的保姆產生的不信任。

人們迅速想起了2014年的廣州，也發生過“保姆1年半毒殺10位老人”的惡性事件，當事人是為了快速賺錢。

而在另一些關于保姆與老人的負面報道里，雖然沒有到殺人這樣的恐怖程度，但各種虐待、打罵的手段也屢見不鮮。

湖南省常德市一位92歲的老人由于患有老年癡呆和帕金森等疾病，家人請了保姆羅某來照顧。可是在這個羅某來的五天內，老人不僅遭到了持刀恐嚇，還被羅某多次毆打，更惡劣的是羅某讓老人聞自己擦屁股的紙。在一次施暴中老人下意識躲避時不幸摔倒導致非常嚴重的粉碎性骨折，最終不幸病逝。

2018年，遼寧沈陽一起保姆虐待86歲老人的案件同樣引起關注。唐大娘患上腦萎縮，于是從2016年開始，兒女們雇了保姆崔某照顧母親。

2018年8月5日，唐大娘的小兒子劉先生隨手打開手機上的監控軟件，竟親眼目睹了視頻中保姆毆打母親的一幕。查看監控后，劉先生發現，在短短的半個月里，就發生過七八次毆打。

保姆虐待老人事例頻發，不少網友表示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