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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難創傷與文學豫軍創作共性的形成

2020-08-06 14:47:30劉宏志
中州學刊 2020年6期

摘 要:20世紀90年代以來,文學豫軍在中國文壇產生了極大的影響。苦難書寫、權力書寫以及對中原文化人格的發掘和反思,成為文學豫軍寫作的重要共性。這些寫作共性形成的背后,是這片土地上關于生存的苦難創傷記憶:苦難書寫是作家們的生存苦難創傷記憶的直接呈現;權力書寫是生存苦難創傷記憶的另一種表達方式;文學豫軍所批判的“無原則”“無骨”則是生存苦難創傷下形成的生存哲學。

關鍵詞:文學豫軍;苦難創傷;權力;生存哲學

中圖分類號:I207 ?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003-0751(2020)06-0160-06

20世紀90年代以來,文學豫軍在中國文壇產生了極大的影響。田中禾、李佩甫、張宇、周大新、劉震云、閻連科、劉慶邦、墨白、李洱等文學豫軍代表人物的創作大都圍繞中原大地展開。周大新、田中禾的文字總是離不開南陽盆地;豫北延津是劉震云筆下經常出現的名字;耙耬山脈是閻連科筆下最常見的意象;豫東平原的潁河鎮是墨白筆下最常見的地名;李佩甫筆下的平原更是對中原人格的隱喻和呈現……這批文學豫軍的代表作家,用自己的文字建構出一個“文學中原”。熱衷于苦難書寫和權力書寫,并且在創作中呈現出獨特的中原地域文化人格,是這些作家創作的共性,也是評論者公認的文學豫軍創作的重要特點。

值得注意的一個問題是,什么因素導致文學豫軍形成這些創作共性。有論者認為,文學豫軍的鄉土書寫深受“棄兒”意識影響,和河南從國家的中心到邊緣的轉換有關。李丹夢指出:“‘中原突破乃是一種文化創傷籠罩下的書寫,這種創傷源于中原由盛轉衰的郁結與失語。倘若用一個詞來概括‘文學豫軍對歷史的記憶,那就是‘中國棄兒,它亦可作為‘文學豫軍集體身份的命名,‘棄兒意識深深影響著‘中原突破中的鄉土書寫與主體建構。”①筆者認為,文學豫軍富有特點的文學鄉土的書寫,的確是一種創傷敘事,但這種創傷不是中國“棄兒”的身份創傷,而是這片地域的歷史苦難記憶和作家個體苦難記憶雙重作用下的關于生存的苦難創傷。那些文學豫軍創作的共性特征,如關于苦難、權力的偏執敘述,對中原文化人格的挖掘與批判,等等,其實正是生存苦難創傷作用下的文學表達。

一、苦難書寫:生存苦難創傷的直接表達

“苦難是‘中原突破書寫的重要內容”②,成為文學豫軍的標志性特點。在中國文壇上,再沒有其他省域的作家像文學豫軍那樣集體沉湎于苦難書寫。李佩甫《紅螞蚱 綠螞蚱》中的狗娃舅十二歲就扛起了一家人生活的重擔,德運舅新婚之夜妻子自殺;墨白《記憶是藍色的》中的槐花媽為了五百塊錢就要把女兒嫁給一個禿子,在女兒逃走之后,她甚至還要把自己嫁給這個禿子;李準的《黃河東流去》寫出了中原兒女在流浪道路上的艱苦;閻連科《年月日》中的先爺,面對自然災難時的堅守更是讓人動容……書寫苦難之所以成為文學豫軍的共性特征,顯然和河南作家的苦難創傷記憶有關。

這種苦難創傷記憶,既來自地域歷史,也來自作家個體的生活經驗。從歷史記憶角度來說,中原地區因為獨特的地理位置災患不斷。災患一方面和戰爭有關,中原為九州腹地,一直是兵家必爭之地,不斷的兵災匪患給民眾帶來無盡的苦難。另一方面,也和黃河有關,黃河的多次決堤、改道,也給黃河流域的民眾帶來了無盡災難。對于生活在中原地區的人們來說,苦難是連綿不斷的,是無法逃脫的。他們一方面對這片土地充滿感情,另一方面也形成了關于苦難認知的集體無意識。所以,文學豫軍在書寫歷史時,很容易指向過去的歷史苦難。

從作家個體認知角度來說,田中禾、李佩甫、劉震云、張宇、周大新、喬典運、閻連科、墨白等文學豫軍的代表作家,多出生于20世紀四五十年代的農村,在他們的成長經歷中更多的是關于苦難的記憶。墨白曾說:“我的童年和少年時代是在恐慌和勞苦之中度過的。在我外出流浪的幾年時間里,我當過火車站的裝卸工,做過漆匠,上山打石頭,燒過石灰,被人當成盲流關押起來。”③閻連科在回憶自己童年的苦難生活時感嘆:“童年,其實是作家最珍貴的文學的記憶庫藏。可對我這一代人來說,最深刻的記憶就是童年的饑餓。從有記憶開始,我就一直拉著母親的手,拉著母親的衣襟叫餓啊!餓啊!總是向母親要吃的東西。貧窮與饑餓,占據了我童年記憶庫藏的重要位置。”④

墨白、閻連科的苦難經歷不是獨特的個人經歷,而是他們這一代人帶有普遍性質的經歷。童年、青少年的苦難生活給這一代作家留下了深刻的精神烙印,苦難歷程是他們生命中最刻骨銘心的經歷,當他們拿起筆來進行文學創作,表達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時,自然而然地會將苦難作為表達的重心。有論者指出,“苦難之于豫軍,有著天然的親和力:前者不僅是有待發掘、刻畫的敘述對象和客體,亦是個體在這世界上最可倚靠的支點:去除了它,‘我便空掉了”⑤。考量文學豫軍、分析其創作主題,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忽略苦難創傷記憶對文學豫軍創作的巨大影響。

多米尼克·開普拉指出:“從普遍意義上說,書寫創傷是一種能指活動。它意味著要復活創傷‘經驗,探尋創傷機制,而且在某種程度上說,要分析并‘喊出過去,研制出與創傷‘經驗有限事件及其在不同組合中,以不同方式顯示出象征性效應相一致的過程。”⑥文學豫軍的苦難書寫,其實也正是他們創傷“經驗”的復活,包含著他們所經歷的創傷的內在特點。文學豫軍的苦難書寫,首先與生存苦難密切相關;其次,文學豫軍書寫的苦難往往都是很難克服的、無法在精神上超越的苦難。這種苦難書寫方式的形成,和中原地區獨特的地域特點、文化傳統有關。有論者指出,“‘彼岸性的缺失是‘文學豫軍苦難話語構造的根本特點……這使得豫籍作家的苦難敘述很難形成‘深度”⑦。所謂“彼岸性”的缺失,和中原地區文化傳統有關。在中原文化精神中,儒家精神占據主體地位。孔子“子不語怪力亂神”,強調“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對鬼神采取懷疑態度,張揚的是面對世界的人文理性精神。這樣,文學豫軍的苦難書寫天然拒絕了所謂的“超越性”的“深刻”,而往往沉湎于對具體、瑣屑苦難的書寫之中,在對無邊的苦難的承受中,呈現出中原人的堅韌和無奈。

在文學豫軍筆下,苦難無法超越,這也和作家個體關于苦難的認知有關。在這一代作家的認知中,苦難是無法征服和超越的,面對苦難,個體只能默默承受或者逃避。在閻連科的童年、青年,整個家庭一直都處于窮困之中,而且這種窮困是看不到頭的。在這種情況下,閻連科產生了當兵的念頭。多年之后,閻連科以懺悔的姿態來回憶改變了自己命運的當兵這件事情:“與其說我是參軍入伍,不如說我是逃離土地;與其說我是逃離土地,不如說我是背叛家庭;與其說我是背叛家庭,不如說我是棄絕一個兒子應該對父親和家庭承擔的心責和情務。”⑧這不是閻連科一個人的經歷,而是這一代文學豫軍的經歷。對于他們來說,鄉土的苦難是無邊無際的,他們無法征服,唯有逃避,文學創作是他們逃避苦難的一種方式。閻連科曾經坦言:“就我而言,寫作完全是為了逃離土地。為了逃離土地,離開鄉村,不再像父母、姐姐們那樣每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耕作和勞動……”⑨墨白也曾經談到過發表文章帶給他的巨大鼓舞:“1984年我已經在故鄉的小學里待了五個年頭了,前途的無望常常使我處在一種凄傷的情緒里。就在這年的年初,《畫像》像一只燕子帶著墨香從很遠的南方飛回來,這篇短小的處女作給我帶來了春天的氣息……我像一個在海上漂泊了無數個日夜的囚徒,終于看到了在海洋的盡頭出現了一線陸地。”⑩文學創作的成功對于墨白來說,意味著可以從當下苦難的泥濘中拔腳出來了。對于作家自身來說,沉重的苦難是他們最本真的、無法超越的現實生存經驗。在這種情況下,倘若作家去虛構出精神上對于苦難的超越,那反倒是過于輕飄飄的了。

對于這一代文學豫軍來說,無論是群體歷史文化的記憶,還是個體生命歷程,苦難都帶給他們巨大的精神創傷感。也正因為如此,當他們進行文學創作的時候,苦難也就自然而然來到他們筆下。在他們的筆下,苦難既是作家的個體生命經驗,也是他們對中原鄉土和百姓人生境遇的感同身受。他們往往從個人的現實生命經驗寫起,最終抵達對土地、歷史乃至人類命運中苦難經驗的一種言說與悲憫。這也使得文學豫軍的苦難敘事擁有更加深廣的意義,而不只是個人經歷的客觀再現。

二、權力書寫:權力記憶與生存苦難創傷記憶的扭結

對權力書寫的專注也是文學豫軍小說非常醒目的特征。在文學豫軍的不少作品中,權力書寫都是非常重要的表達主旨。劉震云的《故鄉天下黃花》是一部新歷史主義作品,作品的重心是以新歷史主義的視角重新解讀村莊的歷史。但是,在敘述的過程中,作家對權力的關注,也讓小說自然而然地充滿了關于權力的書寫:小說中孫、李兩戶地主之所以鬧矛盾,是因為村長職位的爭奪。村莊里面城頭變幻大王旗,村領導不斷發生改變,是村民進行權力爭奪的結果。閻連科的《瑤溝人的夢》中,瑤溝人為了改變受人欺負的局面,對大隊秘書的職位展開激烈的爭奪。周大新獲得茅盾文學獎的作品《湖光山色》,寫出了權力在鄉村的橫行無忌以及對人的腐化。對于文學豫軍對權力書寫的癡迷,很多論者也都有論及。“作家尤其熱衷于對鄉村權力關系的描述,它既是作家作品通向‘村莊和中國歷史、中國生存的唯一途徑,也展示了作家主體隱秘的內心欲望,即對現實權力的一種渴望的情結。‘權力是河南作家的興奮點。”“很難找到比豫軍更關注權力、政治的作家群落了,一提到權力,他們便不自主地興奮沉溺。一種集體無意識的創傷記憶與美學。”

一個饒有意味的問題是,為什么這一作家群體對權力如此感興趣?這和地域文化傳統有關。河南是華夏文明的發祥地,長期是中國的政治中心,先后有200多位帝王立足中原掌管天下。換言之,中原就是王都,是和權力在物理空間上非常接近的地方。所以,某種程度上,這種和權力的接近更容易形成官本位意識,會影響民眾形成一種關于權力崇拜的集體無意識。河南作家的權力書寫情結和歷史因襲有關,但更為重要的原因,則是和作家因為權力而形成的現實生存創傷記憶有關。在喬典運的記憶中,權力的壓迫使他直接失去了正常生存的權利。他在自傳體長篇小說《命運》中記述了自身半生命運的坎坷,其中尤為引人注意的是,從20世紀50年代一直到“文革”時期,他或者輾轉流浪,或者在家被批判、改造,其中竟有一個多月時間家里因為不能購買火柴而無法生火做飯。這居然是因為村支書老天嫉妒、仇恨作家身份給喬典運帶來的光環,而有意對他進行的懲罰。換言之,一個村支書的權力,影響了喬典運十幾年的生命歷程,給他的生存帶來巨大的苦難。在閻連科的記憶中,有權力的人才有更好的生活條件,沒有權力的人便只能苦熬。閻連科曾經談到年少時自己對權力的朦朧認知和崇拜:“那時候,每天上學或是星期天出門打工干活,都能看見我們村黨支部書記家的女兒站在馬路邊吃饃。她不是吃饃,她是向世界展示她手里的饃,展示她爹手里的權力。因此,我就崇拜權力,想長大了當村支部書記。”記憶是小說的來源之一,有什么樣的記憶,就可能有什么樣的小說。正是這些記憶,孕育了閻連科的“瑤溝”系列小說。他“在那幾部系列中篇小說中,自傳性地描寫了一個鄉村少年對生存的擔憂,對權力的朦朧膜拜和對許多美好事物的向往。而到了《日光流年》中,饑餓就得到了一次充分的展現”。當作家們的記憶中充滿了關于權力的創傷記憶之后,他們的小說顯然也會充滿關于權力的書寫。

文學豫軍關于權力的文學書寫背后,幾乎都是和生存,和生存資源的爭奪密切相關。歸根結底,文學豫軍的權力書寫,還是一種生存苦難創傷記憶的文學呈現。在閻連科小說《瑤溝人的夢》中,一方面,村民們窮得連過年也吃不上白面餃子,吃不上返銷糧的話,甚至還會餓死人;另一方面,村長卻住著瓦屋,烤著炭火,吃著白面。劉震云的《故鄉天下黃花》中,大家競相追逐村長的職位,因為當了村長不但可以領導別人,而且可以吃“夜草”。小說中,趙刺猬到吳寡婦家吃“夜草”,賴和尚派人到生產隊弄糧食到牛寡婦家吃“夜草”。趙刺猬吃油饃,賴和尚吃雞蛋撈面條;趙刺猬燉小雞,賴和尚燉小鴨。毫無疑問,這些村干部的奢華生活對于物質生活條件困乏的鄉村普通民眾具有極大的吸引力和誘惑力。《一地雞毛》中的小林發現權力和生活有著密切的關系之后,積極向權力靠攏。墨白在《夢游癥患者》中,以自己對于村民的理解,重新解讀了“文革”發生的原因,在他看來,這場運動之所以能在基層轟轟烈烈地推動起來,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更多普通民眾想要獲得權力帶來的生存特權。文學豫軍小說敘事中關于權力爭奪的最終指向是現實生存——擁有權力的人就可以擁有或占有更多的生存資源。換言之,文學豫軍關于鄉村權力爭奪的書寫的實質,其實是在物質困乏的鄉村中生存優先權的爭奪。在這片苦難的土地上,擁有權力,某種程度上就擁有了生存優先權。這種鄉村權力書寫的背后,依然是河南鄉土苦難的影子。正是因為文學豫軍這些作家青少年關于苦難的痛苦記憶,以及為獲得生存優先權、擺脫苦難而形成的“權力崇拜”,讓文學豫軍對鄉村權力念念不忘。

在文學豫軍筆下,權力是為生存服務的,而不是為生存之上的享受或者更高生活質量服務的。當小說中權力者手中的權力帶來的超越生存的生活享受有可能會影響到他們的權力時,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拋棄這些,而保證自身的權力。所以,《羊的門》中的呼國慶,在縣長職位和情人之間權衡利弊之后,還是決定和情人分手,以保住自己的權力——即便他和妻子已經完全沒有感情。在向情人解釋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時,呼國慶說出的一番大道理非常具有代表性:“……我的祖輩,我的父輩,他們從來就沒有過愛,他們也不知道什么叫愛。他們只知道一個字:活……他們是在‘將就中活的……那是一種長久的人生。是磨出來的人生……至于權力,那是每一個地方的男人都向往的。權力是一種成功的體現。不錯,在這里,生命的分輻射力是靠權力來界定的……這里生長著一種念想,或者說是精神。這是一棵精神之樹。氣頂出去就是這樣一種東西。渴望權力是一種反奴役狀態。在平原,有句話叫作‘好死不如賴活著,這里邊體現的自然是一種奴性,是近乎無賴般的韌性和耐力。同時還有句話叫作‘殺人不過頭點地,這就是一種切齒的反奴役的心態。你說,這里的人怎么能不渴望權力呢……”李佩甫借助呼國慶之口明確點出了平原人對權力的熱衷,以及平原人的生存姿態——他們從來不知道什么叫“愛”,但是他們對于“活”,對于如何“活”,卻有著深刻的體悟。權力就是為這個“活”服務的,不是為“愛”服務的。《羊的門》中的呼天成就是這樣子的。呼天成喜歡秀丫,但是從來沒有和秀丫在一起過,而是借助秀丫的身體,把自己練得百毒不侵。邵麗的小說《我的生活質量》中的王祁隆也是這樣子。鄉村出身的王祁隆雖然后來官運亨通,一直做到市長,但他的家庭并不幸福,他從來沒有愛過許彩霞,卻又不得不和她過一輩子。他有另外喜歡的人,可是即便他貴為市長,仍然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因為這樣做的話,他有可能會失去權力。

文學豫軍的權力書寫不是作家單純的對權力感興趣,或者說要通過權力改變世界,等等。從他們的小說來看,文學豫軍權力書寫都和現實生存密切關聯,都和生存的苦難密切關聯。換言之,文學豫軍對權力書寫的熱衷,其實還是關于生存的苦難創傷記憶的一種文學呈現。

三、“無骨”:生存苦難創傷影響下的生存哲學

對中原文化進行全面的審視和思考,是文學豫軍筆下常見的敘事主題。李佩甫、劉震云、周大新、張宇、墨白等很多作家,從不同角度對中原文化進行發掘和反思。其中,李佩甫所提煉并命名的“無骨”或“無梁”式的文化人格最具中原文化特色,也常常被視作獨特的中原文化意象。事實上,這種頗具中原文化特色的文化人格仍然和生存苦難創傷有著密切的關系。

在李佩甫的小說中,多次出現“無骨的平原”的字樣,也多次出現無梁村。《生命冊》中的吳志鵬就出生于無梁村,蟲嫂、春才等富有特殊文化氣息的人物都是無梁村中的典型。在《羊的門》中,作家通過謝麗娟對呼國慶的一番話,解釋了“無梁”的含義:“我要離開這里……這是一個麻醉人的地方。它不是一下子把人殺死,它是用鈍刀割你,一點一點地割,它讓你像傻子一樣活著……它滋養的正是那種玩弄權術的小男人。”“你們這里不是有個地兒叫‘無梁么?過去,我一直不明白‘無梁是什么意思……現在我明白了,那就是沒有脊梁的意思。你們這里的人個個都沒有脊梁。”顯然,所謂“無梁”,就是沒有脊梁,缺少堅守,沒有原則,沒有立場。李佩甫筆下的“無骨”的人,其實只是為了能讓自己生存下來。

其他中原作家雖然沒有明確提出“無梁”或“無骨”的概念,但在其小說中也有不少這樣的人物形象。張宇的小說《活鬼》中,侯七年幼時勾連過土匪,當過國民黨軍官,也做過共產黨干部,在幾種身份之間切換時,他應付自如,自然而然。顯然,他也是一個沒有理想、信念堅守的人,是一個為了生存而可以隨意切換身份或者立場的“無骨”的人。侯七能做“人物頭兒”,也能讓自己卑微到塵埃里,都是為了求生存。劉震云的小說《故鄉相處流傳》中,官渡之戰初期,曹操占領了延津,對民眾宣傳要討伐袁紹,于是民眾便對曹操頂禮膜拜。后來曹操撤退,袁紹占領延津,袁紹又對民眾宣傳聲討曹操,于是民眾便跟著袁紹聲討曹操,尊崇袁紹。民眾不是真心支持袁紹或者曹操,他們的立場就是誰能讓自己活下去就支持誰,顯然,他們都是“無骨”的人。這種“無梁”文化人格,其實是眾多中原作家都曾經發現并進行批判的中原文化弊病。

仔細觀察劉震云、李佩甫等人筆下這種獨特人物形象,可以發現,他們生活的首要目標是求生存。為了求生,他們可以放棄一切和生存相悖離的東西,可以放棄很多價值觀念,可以沒有價值立場。或者說,他們的價值立場就是求生存。這種人物形象的背后,是這片土地上的人對求生的堅持和對其他各類價值立場的忽視。這樣的人物,也就成為文學作品中沒有立場、沒有堅守的批判對象。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種對權利、原則的麻木和忽視,其實是他們的求生方式——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活下去。閻連科指出,“對農民來說,沒有什么比麻木更有利于他們的生存了。戰爭的降臨,他們手無寸鐵,眼看著馬蹄從莊稼地中踏將過去,刺刀扎進了人的胸脯,又明了反抗的直接結果就是莊稼更將倒臥,人頭更多地落地,唯有麻木才能使這些犧牲最小的話,他們就沒有理由不麻木……他們以麻木來忍受戰亂,以麻木來抵抗戰亂,甚至是用麻木來縮小戰亂的災難。面對疾病,面對無知,面對愚昧,面對婚姻道德和風俗因襲,面對封閉的環境和因此世代無改的觀念,他們怎么辦?他們只能麻木。麻木不是為了愚昧。麻木是為了生存”。這種麻木,這種沒有原則立場的“無骨”或“無梁”,是一代代的中原人在現實生活中為了能夠存在下來而被迫形成的現實生存哲學。

文學豫軍筆下為什么會不約而同地出現這種獨特的文化人格?中原大地為什么會是“無骨的平原”?中原的村落為什么都是“無梁”的?中原人為什么是“無梁”的?這些顯然和地理環境有著密切的關聯。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一棵孤零零的大樹很難存活下去,暴風隨時都可能將它摧毀。但是,一棵普通的小草卻可以成長起來,因為小草是“無梁”的。沒有骨頭的小草會在大風過來的時候俯下去,在大風過去再重新站起來。以柔克剛,是這片土地上天然的存在法則。

魯樞元曾分析過平原的文化人格的形成,他認為,平原一方面是兵家必爭之地,另一方面平原一望無際,無險可守,所以,統治者又極易被別的進攻者打敗,出現“城頭變幻大王旗”的境況。這就造成中原地區獨特的政治文化環境,一方面拉鋸戰不斷,另一方面統治者不斷變化。在這種情況下,在夾縫中求生存的中原百姓在日積月累之中,就會形成一種基于自我防衛的文化心理,“無骨”或者“麻木”的存在方式就成為求生存者的天然選擇。在這個地方,如果堅守某一種道義或者立場,如果堅持效忠于一個統治者,就會有更大的死亡,民眾要想更好地生存下來,便只能“無骨”或者“麻木”。所以,劉震云所批判的故鄉人的這種似乎沒有堅守、沒有信念的存在方式,是最適合這片土地上人生活的存在方式。中原作家所發掘的這種文化人格,其實是為了在這片土地上生存而形成的一種現實生存法則。

李佩甫曾經給平原生存法則總結了十六個字,即“敗中求生,小中求活,吃苦耐勞,生生不息”,這個總結更為全面地呈現了中原人的獨特生存環境以及生存哲學。對于中原人來說,多數時間內,只能在“小”和“敗”中求生存。這樣,在文學豫軍筆下也呈現出為了求生存的不同生活方式。一方面,文學豫軍作品中的這些人物在物質的困乏中可以互相扶助。這片土地上的人,用盡自己的一切努力來求得生存,為了讓自己能夠存活下去,他們需要在困苦中互相幫助,一群人互相扶持或許可以戰勝苦難。因此,文學豫軍筆下的鄉村也常常充滿溫情,他們筆下的人物也充滿了讓人感動的生命的韌性。在李佩甫的小說中,多次出現一個村莊救助一個孤兒這樣的敘事情節,如《生命冊》中的吳志鵬便是這樣一個被救助的孤兒。張宇小說《活鬼》中的侯七在平常也是很講義氣的。面對生活的苦難,他們總是默默咬牙承受,充分呈現了生命的韌性。但另一方面,這個群體要具備在各種惡劣條件下存活下去的能力,就必須放棄愛、信仰、骨氣等似乎虛無縹緲的東西。于是,這片土地上的人又是“無梁”的人。為了生存,他們可以放棄許多,從而呈現出沒有原則、沒有立場的“無骨”的一面。對于習慣了“敗中求生,小中求活”的中原民眾來說,溫情、互相扶助與冷漠、沒有原則并不矛盾,它們不過是圍繞如何在平原上生存這個核心而呈現出的一體兩面而已。

毫無疑問,文學豫軍所發掘、反思的獨具中原特色的“無梁”或“無骨”,和生存苦難創傷下形成的生存哲學密切相關。對于普通平民來說,要想在這種獨特的地域中生存,必須要具備的一個基本生存技能就是“無骨”,否則就很難生存下來。所以,所謂的中原文化人格,是苦難歷史、自然環境的產物,和中原人生存的苦難密切相關。文學豫軍對中原獨特地域文化的發掘和反思,歸根結底,也是一種關于這片土地上人的生存的苦難創傷記憶書寫。

四、結語

詹姆遜曾經指出,“一切文學,不管多么虛弱,都必定滲透著我們稱之為一種政治無意識的東西,一切文學都可以解做對群體命運的象征性思考”。作家的書寫,一定有著對自己生命經驗、生存環境有意無意的思考。文學豫軍在文學中呈現的,也是作家對他們這一代,以及之前的中原人群體命運的思考和表達。從他們的書寫中我們可以看出,無論是在他們筆下苦難的無法超越,還是他們對權力的偏執性書寫,抑或是有意發掘和反思的中原文化人格,背后的基礎都是中原地區獨特的自然、歷史語境帶來的關于生存的苦難創傷記憶。某種程度上,文學豫軍的書寫其實就是重構對他們影響深刻的鄉土苦難經驗,而他們對自身鄉土苦難經驗的重構,最終也就表現為他們筆下的文學世界。

一代人有一代人之經驗,一代人也有一代人之文學。文學豫軍這一代作家以他們獨特的中原精神構造,給中國文壇留下了獨特的印記。隨著中國社會進入新時代,我們可以明顯看到,在“90后”河南作家的書寫中,文學豫軍筆下原本常見的權力書寫已經消失,那種傳統中原文化人格也在慢慢發生變化,新一代文學豫軍正在以他們獨特的方式塑造著文學的中原。

注釋

①李丹夢:《文學“鄉土”的地方精神——以“中原突破”為例》,《當代文壇》2013年第5期。②⑤⑦李丹夢:《文學“鄉土”的苦難話語與地方意志》,《學習與探索》2013年第11期。③墨白:《自序:我為什么而動容》,《事實真相》,四川文藝出版社,2001年,第4頁。④⑨閻連科、張學昕:《寫作,是對土地與民間的信仰》,見閻連科:《感謝祈禱》,人民日報出版社,2007年,364、368、366頁。⑥La Capra, Dominick. Writing History, Writing Trauma, Baltimore: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2001,p.186.轉引自李丹夢:《文學“鄉土”的地方精神——以“中原突破”為例》,《當代文壇》2013年第5期。⑧閻連科:《我與父輩》,云南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64、27頁。⑩墨白:《懷念擁有陽光的日子·后記》,河南文藝出版社,2004年。梁鴻:《所謂“中原突破”——當代河南作家批判分析》,《文藝爭鳴》2004年第2期。李丹夢:《文學“鄉土”的歷史書寫與地方意志:以“文學豫軍”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創作為中心》,《文藝研究》2013年第10期。參見喬典運:《命運》,《喬典運文集》(第四卷),河南人民出版社,2016年。閻連科:《拆解與疊拼》,《閻連科文學演講》,花城出版社,2008年,第13頁。李佩甫:《羊的門》,華夏出版社,1999年,第207、206頁。閻連科:《麻木:農民生存的唯一武器》,見閻連科:《感謝祈禱》,人民日報出版社,2007年,第121頁。魯樞元:《生態文藝學》,陜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年,第329頁。劉宏志、李佩甫:《“平原”與小說——李佩甫文學訪談》,《河南師范大學學報》2018年第3期。[美]詹姆遜:《詹姆遜文集》(第二卷),王逢振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年,第126頁。

責任編輯:采 薇

Abstract:Since the 1990s, Henan writers have exerted a great influence on the Chinese literary world. Misery writing, power writing, and the exploration and reflection of the Central Plains cultural personality have become important commonalities in the writing of Henan writers. Behind the formation of the commonness of these writings is the traumatic memory of the sufferings about the survival on this land. Misery writing is the direct representation of the writers′ traumatic memory about the harsh life survival. Power writing is another way to express the traumatic memory of survival suffering; "no principles" and "no bones" that Henan writers have criticized is the survival philosophy formed under the suffering and trauma of survival.

Key words:Henan writers; suffering trauma; power; survival philoso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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