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立文
這個熱季分外長,來得早去的卻遲。到了九月,還是熱得不行,太陽下去了很久,地熱始終不愿散去。灑了水的草坪上,滿是泥腥味。一群年輕人光了脊背來回跑,皮球在腳底下滾來竄去,歡快聲從他們嘴里發出。學校門衛房的田保安杵在邊上,臉拉下老長,滿肚子不高興。他要伺候晚練的人走干凈,才能關上鐵柵門,忙著去弄飯吃。田保安敢怒不敢言,硬生生地等到月上柳梢,街燈齊照,迭亂的身影拖滿一地。
黃秋生從場子里走出來,立在柵門邊上,喘氣搖頭:“不行了,到底上了年紀了。”
田保安陪著秋生閑聊著,眼睛瞄向場子里。因為是周末,場子上人影只見多不見少,雜亂交錯,來往奔突。見街燈一盞接一盞的亮了,黃秋生笑笑,轉身告辭。
離了門房,秋生循著后街小路回到自己的家。湯泡米飯,呼啦啦地扒進肚里,很快就有了飽漲感。窗口游離著絲絲晚風,很覺涼快。畢竟過了立秋,不經意間,涼意也悄然歸來。秋生沖了一個涼水澡,渾身上下擦拭干凈,換上大褲衩,又找來一盤蚊香,點燃。片刻之后,滿屋子都是藥香味,蚊蟲早已逃逸得無影無蹤。秋生將電視擰開,順著號換了幾個臺,屏幕上播放著什么劇。秋生深覺無味,賭氣般地將頻道鎖定在央視五臺,有一眼沒一眼的看網球錄播。仰躺在搖椅上,前顛后搖地晃動后,便一頭扎進黑甜鄉里去了。
黃秋生是被手掌拍醒的。睜眼看時,老婆楊瓊立在面前。
“電視開著,眼睛瞇著,窗口風吹著。你快活啊!”
秋生滿臉笑,豎起身子:“收場了,今晚還是跳的三步踩么?”
楊瓊懶得回應丈夫,褪下長裙,口里抱怨:“鬼天氣,渾身是汗,我得沖個涼水澡去。”說著話,進了衛生間,花灑噴水的聲響斷續傳來。秋生將躺椅調成垂直狀,坐在上面專心瞅電視。扭頭看看墻壁上的掛鐘,短針臨近了九點半的位置,央視五套的體育新聞準點開播。楊瓊已經出浴,于一旁彎腰捋頭發。香水味悠然散發,撩得秋生心旌搖曳。屏幕上面正在播一條新聞:中國女子賽艇隊獲得德國站大獎賽桂冠!畫面是幾個中國姑娘,一水的大長腿,笑吟吟地擺著姿勢。秋生指著其中的一位,臉上滿是愜意的神色。
“偌,姚秀萍,我推薦的!這丫頭自從奧運會后,第一次看到在電視上露面了。我以為她要退役了呢。這就對了,多好的身體條件,再劃一屆奧運是沒有問題的。”
“把你得意的!又不是你訓練出來的。”楊瓊還在撫弄長發,正眼也不看,“充其量就是發現了一個能劃水的小姑娘,連啟蒙都稱不上。虧你總拿出來吹噓,什么慧眼識珠。”
“怎么說是吹噓呢?古人云:世有伯樂,然后有千里馬。如果不是去劃水當運動員,姚秀萍頂多就是一個打工妹。呵呵,高個兒的打工妹。”
楊瓊嗤嗤地笑:“又來了,還扯上伯樂了。就是一個中學體育老師,伯樂什么呀?”
秋生悶頭不語了。話不投機,楊瓊扭身往房內走,丟下一句話:“明天我們微信群里有活動,到郊外登山。吃飯的事自己解決啊。”房門關上了。
秋生腦子里滿是混沌,胡思亂想了一會,將電視關了。他放輕腳步推開房門,湊到老婆的床邊,要將身子貼上去。楊瓊伸出手,將他推開:“一邊去!馬上五十歲的人了,還想著這個事。我沒有心情,也沒有興趣。”秋生被澆了一盆涼水,冒出的一點欲念瞬間被掐滅了。秋生只得輕腳走出來,順手掩上房門。到了書房,秋生將自己放倒在床上。
其實,中年夫妻分床,已是大眾,如此而已。
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大亮。窗外的雀鳥在樹杈間跳躍,嘰嘰亂叫。屋內闃然無聲,無疑,老婆楊瓊已經出門,伴著一群大媽們游山玩水去了。
秋生猛然記起一件事,立刻穿衣起床,急急地出了門。
什么事呢?簡單地說:一場熊孩子的打斗,秋生發現了一個練摔跤的坯子。
新區有個江灘公園,緊靠漢水邊上,來此休閑的人眾多,終日不絕。秋生只要有了空暇,必定要到江灘遛彎散步,已成習慣。那天,秋生到公園轉了轉,有些累了,就著石凳子歇息。朦朧中聽到小孩喊打的呵斥聲,睜開眼睛看,在垂柳林子里,一群半大男孩圍住一個卷毛小子叫罵。不時地有腳伸出來,作勢蹬踢。卷毛小子皮膚黝黑,骨架單薄,嘴咧著微笑,不停地閃躲,居然沒有挨上一拳一腳。秋生認識,這伙打人的是本校的學渣,令校長到老師都感頭疼的主兒。打群架是他們常演的戲碼。秋生預感卷毛小子要吃虧,準備出面制止。一陣混亂響,有人噗噗倒地。待秋生貼近時,戰斗已經結束。四個熊孩子被摔得滿嘴是泥,呻吟不止。領頭的雖然還能站立著,腳卻一步一步地往后退,臉上是惶恐萬分,正眼也不敢看面前的卷毛。卷毛小子說話了:“你們再這樣欺負人,我可要真摔了。”地上躺著的立刻爬起來,一哄而散,跑得沒了蹤影。秋生大感詫異,細問才知道,卷毛叫樊小輝,也是本校的學生,懂得摔跤,跤法傳自其舅舅。秋生心動,萌生了舉薦的想法。他聯系了朋友,邀請體校的老師前來考察這個孩子。
秋生趕到街心路口,望著來往奔走的人流,尋找自己要等的人。兩聲喇叭響起,一輛皮卡車的窗口探出了半截身子:“老黃,看過來,在這里。”
秋生見了,滿心高興,正是要等候的人——朋友大陳。秋生快步過去,開門上車。
大陳向副駕上挑挑拇指:“阿哲老師,市體校的,主管摔跤。”
“幸會。”秋生捏住阿哲伸過來的手輕晃兩下,瞅著大陳,“老陳啊,這輛破皮卡,有損你的形象啊。”
“已經不錯了。一路顛簸,得虧這家伙皮實,沒有散架。”大陳笑。
客套幾句后,大陳問:“老黃啊,今天怎么安排的?”
“兩位是先逛逛新城區呢,還是直奔主題呢?”
阿哲摘下墨鏡:“滿地的灰塵,路上擁擠不堪,新區就不逛了,直接見那孩子吧。”
“老黃啊,別人都是送孩子到學校面試。你卻是一個電話將我們招來,行三顧茅廬之禮啊。”大陳抱怨,“我是看你老哥的面子;阿哲老師聽說了姚秀萍的故事,很感興趣,他可是看著姚秀萍的面子來的哦!你得好好的招待我們。”
秋生連連點頭:“應該!應該!保證兩位大有所獲,不虛此行。”
大陳笑了:“老黃,你經常吹噓你們新區有三寶:‘前街的蒸包后街的藕,漂亮姑娘河街有。正好現在就讓我們見識見識啊!”
“該死該死!兩位還沒有用早餐的。這樣吧,我們先用早點,然后再辦事。”
皮卡車啟動,七彎八拐后,停在一家早點鋪子前,店主人笑臉迎了進去。秋生尋了個臨窗桌子,三人坐下。秋生要了三碗排骨藕湯,一屜肉餡蒸包。片刻之間,紅木盤子托著碗碟上來,擺放在桌面上。藕湯上撒著蔥花,香味飄溢;肉餡蒸包圓鼓碩大,在瓷盤上堆成塔形,熱氣裊繞。三人掂起筷子,將海碗捧著,吱吱地喝湯。
大陳脫口而贊:“不錯!有味道。”
阿哲將包子掰開,騰出一團熱氣。他是北方人,鐘情于面食,蒸包皮薄餡豐,他很高興!
大陳眼睛斜掠秋生:“這里只有兩寶,哪里有第三寶啊?”
秋生輕咳一聲,指著忙進忙出的媳婦:“那個不是嗎?她可是地道的河街姑娘,剛嫁過來不久,一等一的少婦啊。請老弟用眼光測評一下,我老黃說了假話沒有。”
“剛才送藕湯時沒有注意的。”大陳說著話,扭轉頭盯著小媳婦看了幾眼。恰好少婦從廚房內出來,正好落到大陳的眼眶里:面龐雋秀,眼眸清澈;袖口高綰著,胳膊細長白嫩。腰上扎著翠花圍裙,弄得胸脯挺起老高。小媳婦猛然間發現有客人打量自己,有些不自在。不知從何處飛來的紅暈,掛在了臉頰上。秋生的腳在桌子底下蹬了一下,大陳猛覺自己失態,連忙收回眼光,低頭喝湯。
阿哲小聲評價:“地道的江城美女,老黃的話一點也不假。”
樊小輝的家在漢水邊上,皮卡車出了主城區,到了城郊結合部。秋生遙指柳林中隱現的村落:“那里是灘頭村,矮平房的是樊小輝的家。”
無路可走了,皮卡車停下,三人下車步行。
大陳手搭涼棚看了看:“從這里到學校,還是蠻遠的啊。”
秋生點頭:“小輝的爺爺在街上租了個鋪子,修補車胎。孩子早出晚歸,都是搭乘其爺爺腳踏三輪車來回的。”
阿哲問:“小家伙的文化成績咋樣啊?”
“不咋樣!”秋生苦笑搖頭,“寫出來的字,個個都是跳了樓的,摔得歪七八扭,被他撿著了,碼放到本子上去了。”
大陳、阿哲哈哈大笑!路旁的飛蟲受了驚嚇,紛紛然竄出草叢,搖著翅膀逃走了。
大陳問:“老黃,你說這個孩子有蒙古族的血統,究竟是么回事啊?”
“他爹老子有本事啊!賺了個內蒙的老婆。”秋生笑,“他的爹也曾是我的學生,早早地輟了學,獨自外出闖蕩。不知啥時候到了內蒙呼市,認識了一個蒙古族的姑娘。兩個年輕人情到濃處,便結婚生了這個蒙漢結晶體。”
大陳大笑:“蒙漢結合,基因優化,有科學證據的。老黃,就是因為這,你就認為小家伙能摔跤?沒有看走眼吧!”
“不會的!我這個伯樂不是白給的哦。”秋生得意地仰頭,用手畫了個大圈:“新區這個地方,毗鄰漢水,山明水凈,風水寶地。能不出人才么?你以為只有一個姚秀萍?!”
大陳轉頭看向阿哲:“你看看老黃那個模樣,以為自己是諸葛孔明呢!”
阿哲微笑:“見到了孩子,就知道老黃的話是真是假了。”
風從林子里過來,吹散了暑氣。村落很小,老房子錯亂而立,顯得破敗。因為是要拆遷的,沒有人愿意花錢修繕整理。樊小輝家的門開著,秋生探頭往里看,不見人跡。遂扯著嗓子呼喊了幾聲。有人應答,走出來一個老年婦女。看到秋生三人,老婦人一臉驚訝。
“您是奶奶吧?我是樊小輝的老師,姓黃,小輝呢?”
“是老師啊!不消說,這個小子必定又犯了錯誤。我就去喊他回家。”
秋生連忙搖手:“沒有沒有,我們是來看看您孫子的。”
奶奶似乎不相信,滿臉的焦躁情緒。彎著腰,小跑似的找孩子去了。
大陳笑:“看看!你把人家嚇得,以為是來堵門算賬的。”
三人站在樹蔭下,張望著說話。阿哲忽然手指跑來的一個身影:“那個孩子是吧?”
“不是他還有誰呢。”秋生點頭。
身影靠近了,秋生笑:“這小子,從來就沒有好好地走過路,光會跑。”
男孩到了近前,奶奶被落在老后,彎著腰,氣喘吁吁的跟跑著。秋生招呼孩子攏來,用手撫弄樊小輝的卷發,一如老僧加持弟子一般。
“星期六不待在家寫作業,亂跑什么啊。”
樊小輝仰頭看,顯得很溫順:“作業已經弄完了。羊在圈里叫喚,它想出去啃草呢。我牽著它出去玩了會。”
“哪來的羊?啃什么草?”
“我養的草原羊,我媽弄給我的。”
樊小輝的奶奶已經到了,口里抱怨:“這孩子,不喜歡讀書,成天記著他的羊。從學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看他的羊。玩夠了,才弄他的作業。”
秋生忽然意識到,孩子必定很孤獨,需要一個玩伴。那只草原羊,就是他唯一的伙伴。
“羊呢?”秋生鼻頭有些發酸。
“奶奶栓好了。”
秋生“嗯”了聲,指著阿哲:“小輝啊,這是阿哲老師,很會摔跤的。今天來,就是想看看你摔跤的本事。你得聽話,阿哲老師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知道嗎!”
樊小輝看看大陳和阿哲,明白了是老師請來的客人,遂點頭答應。奶奶進屋,搬出幾只凳子,招呼客人坐下說話。奶奶又要進去拿瓜果招待客人,秋生勸止。阿哲將樊小輝領到一片樹蔭處,讓他并腳直立著,眼睛平視,胸脯挺起。奶奶大睜著眼睛,看著孫子,也看著阿哲,很是驚訝。阿哲從兜里拿出軟尺,從樊小輝腰腹量起,而后是胳膊,胸脯,肩部。在腳腕、小腿處,阿哲測得最細致。阿哲掏出一個小本子,將數據一一記下。將本子揣進兜里后,阿哲指揮小輝做一個深呼吸,而后緩慢吐出。一連三次,小輝一一照做。
停了片刻,阿哲笑著問:“你能做一個抱摔的動作嗎?”
小輝有些遲疑,看向自己的老師,似乎等待許可。秋生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樊小輝收回眼光,臉上沒有了笑,頃刻間嚴肅起來。秋生很驚訝,覺得這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瞬間成熟了,成了個半大的小伙子!樊小輝掃視面前高大的身軀,眼神定格在阿哲的下盤。他將身子微微下蹲,舒展開雙臂,猛然前撲。手臂鎖住阿哲的右腿,使了一個別的技法。右肩頂住阿哲的大腿內側,猝然加力,試圖摧動阿哲的重心,使其偏移。阿哲順著勁,撩了一下右腿,卸掉了別勁。樊小輝沒有成功,立刻松手后仰,將身子團著,滾動兩下后站立起來。
阿哲喊了聲“停”,眼睛轉向秋生:“就到這里吧。”
秋生將樊小輝招呼過來,用手捋捋小輝的卷毛:“好孩子,老師沒有錯看你。想跟阿哲老師練摔跤嗎?”
樊小輝點頭:“他真厲害,我用盡了力氣,就是摔不倒。”
“你長大了,有了氣勁,就摔得動了。”
離開灘頭村,三人回到了皮卡車上。阿哲說話了:“老黃的眼光不錯,是個練摔跤的苗子。給我三年的時間,保證他能進到省隊去。以后如何發展,我就無法預測了。”
秋生十分高興,撫掌慶賀。大陳抓著方向盤,扭頭斜了秋生一眼:“你興奮得有點過了啊,老黃。我得提醒你啊,體校不屬義務段的學校,學費是蠻貴的。這個小孩的家境我們也看到了,能負擔得了嗎?”
幾句話,兜頭一盆涼水,澆得秋生啞然不語。
阿哲沉默一會,微笑:“這的確是個問題。我的權限太小,只能幫到兩點:可以將收費劃入最低檔;可以不用面試,隨時前去入學。”
到了返程的路口,秋生挽留二人吃午飯。大陳、阿哲婉拒:休息日,人人總有忙不完的事。秋生沒有堅持,眼瞅著皮卡車走遠,車影掩沒在灰塵里。
老城的后街,僻靜得幾乎被人遺忘。街道的拐角處,立著一間不像樣的門鋪。楣額上掛著一塊招牌,“樊記修車”四個字,歪斜得有些夸張。不過,推車而來的客戶們,看重的不是字牌,而是師傅的手藝。樊胡子做這行已經很多年了,手腳麻利,技術精湛。舉凡補胎換螺釘之類,片刻功夫便可搞掂,不需要等候長久的時間。
黃秋生走來時,樊胡子已經認出來了,急忙招呼孫子的老師。秋生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撩起衣襟扇風。太陽被高房子遮著,落下了半街的蔭涼。忽然,弄堂深處轉出一陣涼風,兩人同時呼喝:“好涼風!”
樊胡子心內不安,臉上掛滿歉意:“小輝又犯校規了?”
“沒有,沒有。今天不是來告狀的,是來家訪的。”秋生笑笑,將考察小輝的事說了。
樊胡子很高興,雙手不停搓動:“真是好事!這個孩子在他媽那邊時,學過幾手摔跤,他舅舅教的。他喜歡玩這個!放學回家,就獨自一人在后院走圈,抱著樹樁子摔打。”
“他是在練習摔跤的技法。”秋生說,“樊師傅,小輝的爸媽是么樣情況,能聯系上嗎?”
樊胡子輕跺一腳:“早離了。他爹老子到處打工,居無定所。一月有一次電話回來,好讓我們知道他還活著。有時候寄點錢,孩子學習上的事是從不過問的。”
秋生“哦”了聲,低頭自語:“又是個只生不養的主兒,看來爹媽是指望不上了的。”秋生仰起頭,“樊師傅,學摔跤是要花些錢的,不知道您老家底怎樣?”
“積蓄是沒有的。”樊胡子苦笑搖頭,“不過,我們住的那一片已經被征用,房子肯定是要拆遷的,政府有相應的補償。小輝的學費應該是夠了吧?”
“想法倒是蠻好的。只是補償的事,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到手。小輝等不起啊!
樊胡子聽了,臉上涌現憂慮之色,望著秋生不發一語。默然片刻,秋生起身,笑說:“好了,我知道您老的家底了。天無絕人之路,總可以找到辦法的。”
樊胡子滿臉愁云,目送著老師一步一步的走遠了。
楊瓊回家較晚,見屋里沒有亮燈,口里喊了一聲:“秋生。”書房里傳出應答。楊瓊放下背包,走過去,推門進去,將燈打開。她嚇了一跳!秋生斜靠在床襯上,眼睛望著墻壁,虛虛的,愣愣的,不發一語。
“怎么了?病了?”
秋生不語。楊瓊更加慌亂,坐在床沿邊,將秋生的頭攬過來,撫弄著秋生的手。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要嚇我啊!”
秋生自說自話:“好好的一個練摔跤的苗子,就這樣錯失了機會啊!”
聽完秋生白天的故事,楊瓊嗤嗤笑了。
“多大點事,那是人家的孩子,練不練摔跤是人家操心的。你著急什么!”
“這個孩子比姚秀萍更有潛力,很好的苗子。就是因為家里缺錢,練不了,可惜啊!”
“你呀,就喜歡圖虛名,什么伯樂,什么千里馬。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試一試。”楊瓊說,“我有個遠房的表哥朱老板,搞裝潢的,公司開得很興旺。經常雇兩個私家車,插著招牌,滿街上跑廣告。你那個學生的爺爺不是騎三輪車么,每天來往城鄉的,也可以這么做啊。朱老板心好,很愿意幫襯人,何況我們沾著親,好說話。兩全其美的事,肯定行。簽一個三年合同,完全可以支助孩子三年學費的。”
秋生手拍床襯,高聲叫好,立刻要掏手機打電話。楊瓊罵道:“犯神經了吧!現在是什么時辰了,攪擾人家的夢么?”
秋生嘿嘿笑:“你回房休息去吧,明天一早我就去拜望朱老板。”
“不回房了,今晚就在書房里歇。”楊瓊的聲音極為柔和,窗口進來微光,看得見其嫵媚的模樣,“等著,我去沖個涼水澡,馬上就來。”
秋生一陣恍惚,笑了。
責任編輯:高士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