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的當代藝術

田雨婷

摘 要：當下的藝術世界，似乎已經進入了一個“無題”的階段。在這個階段里，我們已經不知道該用什么去評判什么是藝術了，因為藝術的范疇過于寬廣，究其原因，在于藝術丟失了它美的標準。本文旨在從當下的藝術現場出發，總結當代藝術呈現出的“無題”特點。

關鍵詞：當代藝術;無題;現場

現代藝術以來，以“無題”命名的藝術作品大量涌現，包括杰克遜·勃洛克、德庫寧、馬克·羅斯科、羅伯特·紐曼等藝術家紛紛創作出一系列“無題”作品。

現代藝術中的“無題”更多的在強調藝術家們對“何為藝術本質”的追尋與探索，他們強調藝術的媒介性，讓繪畫回到承載繪畫的二維畫布上，放棄一切可辨識的形象。回顧此前的藝術創作，藝術似乎從來未脫離具體的形象，即使是對虛擬的“基督”的想象，藝術家們也會用“人”或者“圣物”來表達他的存在。所以我們會發現，在現代藝術來臨之前，藝術作品都有一個確切的作品名，標志它的完成與獨特性。

二戰以后，現代藝術的宏大敘事被“拆毀”或者說終結了。這種“大”的神話被拆解成為個人，日常的“小”神話。任何物件、人物等日常平凡物都可以被創造成非凡事物，因此也就形成了“日常神話”。“日常神話”帶來的是，藝術家們像人類學家一樣，不在創作形而上，或者過去的事物，而是將視線的焦點集中于現場，放置在日常生活，把自己當成現實生活的觀察者，在日常中與藝術相遇，敘述屬于“個人”現實藝術。

只要我們用感官感知世界，我們就能分辨出什么是美的。這樣一句話，在當下已經失效了。上世紀以來，美學的觀念發生了重大的轉變。亞瑟·丹托在其著作《美的濫用》中說：“好的藝術未必美（Good art may not be beautiful）。”美不再是判定作品是否為藝術的標準，而不論藝術媒介還是創作手法的多元性，都使得藝術世界的范圍被模糊了，它可以與商業、可以與音樂、可以與一切結合。

顯然，當下的藝術不只有一種可能。至波普藝術開始，打破了精致藝術與大眾藝術之間的界限逐漸被打破。安迪·沃霍爾的布洛里盒子讓商店里的日常物也散發著獨特的意味。可是這樣的藝術與生活的區別在哪呢？

美——消失了。美在藝術現成品與生活用品之間已經無法用美學來理解了，因為兩者之間太像了。藝術作品不再需要用美去衡量，也可以找到言說的意義。所以我們就需要換一種眼光來看美了，就像我們不能將藝術局限在單一的審美中一般。正如上述提到的，藝術作品之所以能為藝術，是觀眾在和作品的交流中，產生了火花。在這里我們可以把火花簡單理解為對觀眾感知的觸動。那么這種觸動不僅來自作品的外在形式，它還源自與藝術家創作作品時的思想。

于是，我們不能在憑借著作品的外在美去評判其是否為藝術了，因為往往藝術內在美并不等于其外在①。內在美的作用在于彰顯將情感與賦予藝術作品生命的思想關聯起來的形式，透過這些形式，思想得以呈現于人的感受。①簡單的論證似乎無法讓我們直接理解內在美在當代藝術發揮的作用，于是我們利用幾件藝術作品來認識，并以此為當代藝術家提供一些創作的思路。

在藝術家曹斐的作品《亞洲一號》中，她構造了一個“未來”。講述了在2021年，一名年輕的女工，一名男工和一個可愛的AI機器人在大型自動化物流中心“亞洲一個無人倉庫”中工作。經過長期的孤獨和重復勞動，年輕工人開始對彼此有特殊的感覺。但這種在平淡無奇的日常工作中形成的“非人類”溝通，使他們似乎陷入了 ?“人類”和“非人類”（機器人）之間的情感糾纏。

顯然，簡單的影響藝術試圖帶給人們感官上的和諧，產生一種美，這種美是自然的。除此之外它還美在哪呢？藝術家借用身邊的工廠，聘用演員，搭建起一個未來的舞臺。在這個舞臺里，觀眾看見了藝術家塑造的未來，這個未來就是藝術家的思想。在這個思想里，又存在一種對人性的擔憂，當人類的情緒逐漸開始被機器人影響，無法正常表達、傾訴自身感情時，何為人？又成了藝術家在思考的，而這背后又隱含了對社會制度的思索，對未來工業發展的思考。

《亞洲一號》的“美”正如，并非僅是影像媒介自身帶有的，而是藝術家背后的思想給予的。正如，丹托對林瓔的《越戰紀念碑》評論時所說的，“我可以預見，即使在促成紀念碑誕生的那場沖突國家的記憶中已經淡去，譬如像1812年的那場戰爭，它仍會被視為是美的，而其美仍將內在于其意義。如同巴貝克的蘋果樹林，它不一定能治愈靈魂卻可以提升精神。”當下，作品要涉及的不是用某種形式去再現眼睛所見之物，而更像是藝術家感知世界后的所得。因此，發現藝術的內在美，就成為挑戰觀眾心智力量的天秤，是作品內在的美在突出媒介的力量，讓觀眾與作品的互動中更容易、更生動的產生藝術的火花。

當然，這也并不是說呈現作品的媒介不重要了，因為各個媒介的特殊性，會給觀眾帶來不同的外在審美體驗，這種體驗也會幫助觀眾理解作品。如在藝術家托馬斯·薩拉切諾的作品《Web of Attentent（s）》中，他將76種類型的蜘蛛喂養在同一空間中，讓他們吐絲織網，而藝術家會根據蜘蛛織網的進度調整織網框架的方向，幫助形成特定的形狀。以此形成的三維雕塑構成了作品。再次凝視作品，觀眾看到的是蜘蛛網的美，而蜘蛛網的背后是托馬斯·薩拉切諾，關于人、世界、生命的思考。蜘蛛絲就像是人與人之間的溝通，而蜘蛛絲的交匯形成了社群，這個社群看起來豐富——復雜的生態系統，暗示這人們固定的、復雜的舒適圈，這要在這個社群里便是安全的。可是有些人卻游離在社群之外，可是從本質上來看，無論是在社群中還是社群外，它們都是同材質的東西。而這些看似已成定局的生態系統，卻是由脆弱的蜘蛛網構成的，只要一陣風便可以打亂整個秩序。

顯然，只要我們靜下心來便會發現，在薩拉切諾的作品中，內在美的傳遞很大程度上都依賴于蜘蛛網這種材質的特性。

總而言之，當代藝術的發展已經步入了一種無題的階段。在這個階段里，藝術家讓出了部分“著作權”，讓觀眾成為做作品的人。在這個過程里，藝術家從制定作品游戲規則的人，角色逐漸弱化，讓作品成為開放的文本，觀眾只需進入作品便是藝術家的成功。與此同時在藝術創作形式上的無拘無束，也讓藝術邊界消逝，藝術品可以出現在任何地點，帶來展場的無題。

但值得注意的是，當代藝術的發展雖然進入了一種無題狀態。但是藝術家始終是社會的客觀一員，如果要捍衛藝術家的特殊身份，就必須做點什么。藝術家的創作，或許就是堅持把藝術作為一種感性經驗，找到合適的表達方式，然后觀眾與作品交流，最后形成一種不同于固化、僵硬體制的事物，喚起觀眾的真實感知。在這一過程中，無題的現象反而給了藝術家更多的發揮空間，減少了創作的束縛，帶給藝術更多的可能，藝術家要做的就是為個人經驗找到一條出路，并觀眾帶來新的真實感知。

注釋

①丹托提及：“內在美”的理念，即物件之美是內在與作品的意義。而自然之美永遠是外在的。亞瑟·丹托著 鄧伯辰譯：《美的濫用》，國立編譯館，2008年，第189頁。

參考文獻

[1]佐亞·科庫爾，梁碩恩.1985年以來的當代藝術理論[M].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2010.

[2]丹托.美的濫用[M].江蘇人民出版社，2007.

[3]曾焱.觀看的方式[J].三聯生活周刊，2013，000（022）：108-111.

[4]費恩伯格，王春辰，丁亞雷.一九四零年以來的藝術：藝術生存的策略[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