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電子證據的鑒真規則是審查判斷電子證據可采性的理論依據,應賦予鑒真規則作為證據能力規則的法律定位,并通過對鑒真規則的理解與適用,確保電子證據與案件事實之間的有效關聯,達到程序公正和實體公正的統一。
關鍵詞:電子證據;證據鑒真;證據能力
現今,在“互聯網+”和大數據的時代背景下,司法實務中面臨的網絡信息領域的合同、侵權等糾紛數量不斷增長,產生了大量的電子證據需求。基于電子證據獨特的即時性和直觀性,其往往能夠為查明案情的過程提供動態、形象的視角,因此越來越受到辦案機關的青睞。電子數據,本義為基于通信工程、計算機應用和現代管理技術等設備手段形成的,以文字、圖形、數字、字母等為內容的客觀資料。在證據法學中,電子數據被定義為在案發過程中產生的,以數字化形式儲存、處理和傳輸的,能夠證明案件事實的數據,是實物證據的一種。電子證據是現代信息技術高速發展和應用的產物,被稱為信息世界新一代“證據之王”。
事實上,電子證據是來源于其他七種傳統證據類型,并將各種傳統證據部分地剝離出來而泛稱等一種新的證據種類,電子證據呈現出內容的相對穩定性與脆弱性并存的特性。一方面,由于電子證據是依托于信息技術而存在的復雜證據形態,一般多以編碼等形式儲存于精密的儀器設備之中,受到外部因素的干擾較強。呈現出很大程度的脆弱性,但同時,出于電子證據載體的系統性,每一個數據的變化往往會牽涉到其他電子信息數據的變動,從而產生關聯痕跡信息,因此與傳統證據相比,電子證據的變動或者遺失更容易被識別出來,進而可以適用鑒真規則加以排除。
在英美法系國家,對于電子證據等實物證據,在判斷其可采性時時,一般適用鑒真規則。鑒真,由英文單詞“authentication”翻譯而來,亦可譯為鑒識、確證、證真、驗真等,是用以檢驗證據“從源頭到庭審”全過程中是否保持同一性和形式真實性,從而評價證據是否可被采納的一種規則。作為判斷證據可采性的先決條件,鑒真旨在證明舉證一方于法庭上出示的實物證據與其在訴訟主張中所聲稱的實物證據之間是否具備同一性的問題,即未通過鑒真規則檢驗的證據便不能被認定為與待證事實存在實質上的同一性,從而不具備進入庭審的資格,因此鑒真應當屬于證據能力規則范疇。
在鑒真規則的規制下,證據的生成、收集和采信過程便會受到驗證和質疑。證據的鑒真包括兩個方面:其一,就取證環節而言,證據提出者必須證明在法庭上出示、宣讀、播放的某一證據,就是舉證方“所聲稱的那份實物證據”,就是來源于法律事實發生過程中的那份證據,而不是由于由于移送、交接等環節被有意調包或者無意混淆了的證據;另一方面,就保管環節而言,證據提出者需要證明在整個證據流轉、經手、交接的各個階段,證據自始至終是加以嚴密且妥善保管的,不存在被污染、被篡改的可能性,即使對于較為脆弱的電子證據而言,其數據和編碼也是未被改變、保持原貌的[1]。只有這樣的證據,才具備同一性和形式真實性,才具有接下來成為一切庭審活動客體的前提,才是通過了鑒真的規制而擁有證據能力的證據。
鑒真規則作用于電子證據擁有其正當性。在法定的若干種證據類型中,以表現形式為依據可將證據劃分為兩大類,即言詞證據和實物證據。其中,言詞證據又稱人的證據,是來源于人的表述的,主要包括證人證言、被害人陳述、鑒定意見等;實物證據是以現實存在的物體為形態存在的證據,主要包括物證、書證、視聽資料、電子數據等,實物證據可以是有形的也可以是無形的,不以是否占用物理空間而作區分。對于以上兩種證據種類,鑒真規則的范圍只涉及實物證據,而不規制言詞證據。言詞證據不涉及鑒真問題的原因在于,若言詞證據以口頭方式呈現,可通過交叉詢問或者法官發問來驗證真實性;若言詞證據以書面方式呈現,可通過證據相互印證的規則,以及對存在矛盾進行合理解釋的方式,來進行其證據能力和證明力的判定。歸根結底,由于言詞證據不存在辨別同一性的問題,因此鑒真規則僅適用于實物證據。現代網絡信息技術下,電子證據作為一種重要的實物證據,其本身的強數字性與內在信息的脆弱特性,表現出易被破壞、復制、篡改、滅失等特征,實踐中難以完全實現電子數據的生成、存儲、提取、使用的全流程可信,需要通過鑒真規則加以認證和檢驗。
目前有關電子證據相關研究主要發生在司法體系較為完善的國家,如美國、英國等,且多集中于電子證據的合法性認定、可采性認定和程序規范三方面。對于證據的鑒真問題,美國《聯邦證據規則》第9章規定了“鑒真與識別”的內容,概括性地指出:為實現對證據進行驗真或辨認的要求,證據的提出者必須提出某種依據,該依據旨在為驗證庭審中某一證據的一個屬性提供支持,即呈現出來的此份證據,確系提出者所主張的那份證據,即“此物即此物,此物非彼物”,同時進行了不完全列舉,一般是針對于傳統的實物證據。雖然以美國為代表的證據制度中單獨指向電子證據鑒真的內容鮮見,但高度發達的電子技術使得英美法系國家在司法實踐中對電子數據的證據屬性和科技屬性有著更全面的考慮。一般而言,對電子證據的鑒真主要有三個方面的問題:其一,生成電子數據的電子設備是否可靠;其二,電子證據制作者的身份是否真實;其三,電子證據形成后是否遭到刪除或者修改。至于電子數據鑒真的標準問題,基于美國特殊的庭審二元化構造,為平衡法官和陪審團之間的權力劃分,證據鑒真的標準要達到“表面可信”的程度即可。“表面可信”的證明標準,既高于關聯性的“任何趨向性”標準,又低于事實認定的“排除合理懷疑”的標準,有效地平衡了法官和陪審團之間的關系[2]。
然而,在我國當前的訴訟模式和程序結構中,由于鑒真規則的缺位,法庭審查證據往往對證據來源的形式真實性予以忽視,對證據從形成到出示的保管鏈條寬松化管理,帶來程序瑕疵和司法不公的可能。現階段我國對于電子證據的鑒真規則的構建,存在著法律定位不明、立法對于新興證據類型發展變化響應不夠及時、司法與科技結合程度有限、辦案人員程序意識與素養不足等局限。首先,我國在證據規則體系中分別設置了規范證據能力和證明力的證據規則,而對于鑒真規則這個“舶來品”,我國現行法律規定中僅僅在個別法律條文中滲透了鑒真的理念,或者通過其他證據規則,如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加以適用,而并未賦予其獨立的法律地位。其次,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證據的表現形式也在逐步發生變化,在2012年刑訴法修正案將“電子數據”列為法定證據類型之一后,盡管實踐中電子證據的形式和內容變化日新月異,但是立法卻呈現出相對的滯后性,尚未建立對電子證據專門規定的體系化規則。此外,在我國現有的司法工作人員選拔和培訓體制之下,案多人少的現狀使公檢法系統工作量趨于飽和,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辦案機關組織培訓、辦案人員自主學習的機會,使得相關案件的辦案力量在處理電子證據案件時,顯露出知識技能不足、難以靈活應對的困境,致使電子證據在訴訟中的價值和作用發揮不夠充分,以上局限之處需要對此加以持續關注與破解。
在我國,確立和完善電子證據鑒真規則,應在將其定位為證據能力規則之基礎上進行建構。首先,要明確電子證據鑒真的原則,一是形式真實原則,即在鑒真規則保障的是電子證據形式上是真實可靠、未經篡改或者編造,是保持了本來面目的,而非探究其自身內容實質上是否真實有效、是否符合案件情況或者滿足其內在客觀性所需要;二是同一性原則,即鑒定電子證據從最初來源到法庭審查的整個過程中,證據形態始終保持沒有發生變化便可通過鑒真規則檢驗,對辦案人員在電子證據提取、存儲、流轉等各個階段和環節,提出了更為嚴格的合法性程序要求。其次,要注重法律與科技的結合,拓寬電子證據鑒真的方式。例如,對某些特殊方式下產生和保存的證據、特殊的電子證據種類等作出特別規定,通過強化自我鑒真、推定鑒真等路徑,對證明責任和證明標準進行重新分配,以適應層出不窮的電子證據新動向,增強規則適用的靈活性,提高訴訟效率。再次,應推進立法,明確鑒真不能的法律后果,原則上將鑒真不能的電子證據作不具備證據資格從而排除于庭審之處理,同時規范并細化電子證據排除和補正情形,當然,其前提是需判明鑒真證據證明責任及證明標準。最后,要加強電子證據存證配套制度建設,例如,如普及區塊鏈存證智能合約平臺,將區塊鏈技術應用于司法,探索運用信息化手段完成對證據的實時發現、實時固定,并且通過智能合約平臺進行加密保存和傳輸,保護上鏈電子數據不被任意篡改、損壞的同時,形成一份完整的可驗性數據證明,直至該電子證據被出示于庭審之上,使傳統電子證據擺脫認定困難、舉證成本高、采信風險大等困境,最終在不泄露所存數據實體信息的情況下,證明所存證據的形式真實性和同一性;建立將區塊鏈存證技術引入鑒真規則的進路,對電子證據鑒真方式進行拓展,將此種用最接近原貌方式把電子證據提交法庭的方法加以立法規制,認證區塊鏈存證電子數據的證據資格問題[3]。與此同時,也要重視并不斷強化對辦案人員的技能培訓工作,完善專家輔助人出庭作證制度、構建電子證據能力契約制規則等。總之,在我國建立并完善電子證據鑒真規則,并單獨將其作為一項判斷證據能力的規則進行理論探討和運用,是從創新證據規則的角度為互聯網背景下證據法制度改革提供的一個新的思路,有利于推動證據理念和訴訟模式的變革。
參考文獻
[1] 陳瑞華.實物證據的鑒真問題[J].法學研究,2011,33(05):127-142.
[2] 劉彩霞.電子數據鑒真規則研究[D].青島大學,2019.
[3] 丁曉.區塊鏈存證證據認證問題研究[D].華僑大學,2019.
作者簡介:田然,女,河北唐山人,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訴訟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