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學習：蘇格蘭家庭教育政策解讀

摘要：2018年，蘇格蘭政府發布《一起學習：蘇格蘭關于家校聯合、家長投入、親子共學和在家學習的國家行動計劃（2018—2021）》，這是在對2006年《蘇格蘭學校法（家校聯合）》進行評價與改進基礎上出臺的最新家庭教育政策。它依托商業文明的交換模式，建立起地方政府、各級學校、社區之間相互信任的關系，釋放活力與創造力，實現集全社會之力支持所有家長和家庭的大目標;以平等主義為核心價值，細致地為不同群體家庭提供個別化服務，爭取所有家長的認可和深度參與;重視學習，通過家校聯合、親子共學等提升兒童及家長的學習能力和結果;發揮政府主導作用，保障蘇格蘭本民族語言的傳承;實施第三方獨立評價，推動基于證據的循環改革。

關鍵詞：蘇格蘭一起學習家校聯合家長投入循環改革

本文系2017年度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優秀傳統文化融入家庭教育的行動研究”（編號：17YJC880039）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家長積極有效地參與子女的學校教育過程，是目前世界公認的成功教育核心要素之一。在此方面，蘇格蘭一直走在世界前列。歷史上，蘇格蘭曾是一個獨立王國。1707年，蘇格蘭王國與英格蘭王國達成政治聯盟，合并建立了新的大不列顛王國。自此，蘇格蘭成為英國的政治實體之一。合并之后的蘇格蘭在哲學、科技、社會科學等領域大放異彩，以哲學家大衛·休謨、經濟學家亞當·斯密，工程師詹姆斯·瓦特為代表的蘇格蘭啟蒙運動，直接點燃了英國第一次工業革命的火炬，推動了人類向現代文明的跨越。在英國，蘇格蘭在法律、教育、經濟等領域享有高度的自治權。蘇格蘭以重視公立教育而著稱于歐洲。根據蘇格蘭政府的最新統計，2018年度蘇格蘭96%的中小學都是由各級政府投資的公立學校，Scottish Government.School Contact Details[EB/OL].[20190701].https：//www2.gov.scot/Topics/Statistics/Browse/SchoolEducation/Datasets/contactdetails。這一做法在英國及歐洲大陸極為獨特。由于蘇格蘭、英格蘭、法蘭西三個民族之間恩義難斷的歷史淵源，蘇格蘭成為英國文化與歐洲大陸文化的集中交匯處。因此，深入探討蘇格蘭最新家庭教育政策對于觀察和理解西方教育的新動向和多樣性具有重要意義。

一、 蘇格蘭家庭教育政策的三個階段

家長參與其子女的學校教育這項事業，在蘇格蘭已有近百年的歷史，根據其工作邏輯，可劃分為“依賴政府”“推進立法”和“服務全體”三個階段。

1921—1969年是“依賴政府”階段，其工作邏輯是：家長代表通過與當地政府合作來實現自己的訴求。1921年，在萊思學院（Leith Academy）首次成立了“蘇格蘭家長—教師聯合會”（Scottish Parent Teacher Association）。1848年，“蘇格蘭家長—教師委員會”（Scottish Parent Teacher Council）正式成立，其宗旨是促進家長參與學校教育。此后，這一組織以平均每年新增12個成員的速度增長。1950年，“蘇格蘭家長—教師委員會”加入“蘇格蘭事故預防委員會”（Scottish Accidents Prevention Council），由此具有了與地方政府合作的資格，從而解決了學齡兒童上學的道路安全問題。20世紀60年代，該組織的主要工作是通過游說政治家和教育主管來影響教育政策的制定和實施，如在考試、班級規模、學校假期、學校經費使用、教師短缺等方面逐漸形成了慣例。此后，地方政府的年度會議都會將推進家長參與學校教育列為一項重要的政府工作。Scottish Parent Teacher Council. Our History [EB/OL].[20190701].https：//connect.scot/about/ourhistory。

1970—2009年是“推進立法”階段，其工作邏輯是：推動家長參與學校教育這項事業向法制化方向發展。1978年，蘇格蘭已成立了680個“蘇格蘭家長—教師委員會”。1988年，政府頒布《蘇格蘭學校董事會法》（The School Boards Scotland Act），其中一項條款規定，學校董事會有義務促成“家長—教師委員會”的成立與運行。政府每三年一次的撥款為此提供了穩固的財政基礎。進入21世紀，蘇格蘭在英國內部爭取到了更大的自治權，蘇格蘭議會得以成立。自此，“蘇格蘭家長—教師委員會”又多了一項任務，即定期向蘇格蘭議會提供證據，用以評估蘇格蘭各項教育政策實施效果。2006年，《蘇格蘭學校法（家校聯合）》正式頒布，規定了蘇格蘭第一大臣和教育管理部門對于促進公立學校家長參與子女學校教育這項工作負有領導責任，地方政府要積極地在中小學、社區、家庭中推進各種家校聯合行動。Scottish Executive. Scottish Schools （parental involvement） Act 2006[EB/OL]. [20190701]. http：//www.legislation.gov.uk/asp/2006/8/section/1/enacted。這一法案的實施效果評價由第三方機構獨立做出。2009年，蘇格蘭家長論壇應運而生。

2010年至今是“服務全體”階段（如果說前兩個階段是為家庭教育政策搭建了“基礎設施”的話，那么這一階段就進入更為細化的層面），其工作邏輯是：將好的政策實實在在地做好，讓所有家長（而不僅僅是家長代表）都能切實參與其中，從中獲益。2010年，蘇格蘭最新的國家課程——“卓越課程”（Curriculum For Excellence）橫空出世，在幼兒園和中小學全面實施;在家校聯合方面，要求所有學校必須和每個學生的家長進行溝通，為家長提供相關信息，并開辟渠道讓家長能夠參與到事關兒童發展的重要決策中來，還給出了具體的實踐建議。Scottish Government. Curriculum For Excellence[EB/OL].[20190701]. https：//scotlandscurriculum.scot/。2016年，蘇格蘭政府發布了一項國家教育提升工程（National Improvement Framework For Scottish Education），其中將“家長投入”作為教育提升的六大支柱之一，要求學校想辦法激起家長更大的熱情，深度參與到子女教育中來。Scottish Government. National Improvement Framework For Scottish Education[EB/OL].[20190701]. https：//www.gov.scot/publications/nationalimprovementframeworkscottisheducation2016evidencereport/。2017年，蘇格蘭家長論壇對2006年實施的《蘇格蘭學校法（家校聯合）》進行獨立評估，并發布評估報告。Review of the impact of the Scottish Schools（Parental Involvement）Act 2006[EB/OL].[20190701].? https：//www.npfs.org.uk/wpcontent/uploads/2017/05/FinalEversionpdf.pdf。

在評估的基礎上，2018年8月，蘇格蘭政府發布《一起學習：蘇格蘭關于家校聯合、家長投入、親子共學和在家學習的國家行動計劃（2018—2021）》（以下簡稱“《一起學習》”），這是蘇格蘭政府對其境內所有父母、祖父母、家庭其他成員或監護人如何養育18歲以下兒童的最高行政級別的政策，體現出對家庭教育最全面的理解、最頂層的設計和最詳細的行動方案。

二、 蘇格蘭最新家庭教育政策的理念透視

《一起學習》開宗明義地表明，該政策將兒童及其家庭的需求與利益放在首位，旨在提升兒童和青少年的教育與生命品質。政策目標是讓蘇格蘭每一位家長、每一個家庭都得到支持與幫助，促使所有家長在行動上和情感上都參與到兒童的教育之旅中來。⑤Scottish Government. Learning together： National Action Plan on Parental Involvement， Engagement， Family Learning and Learning at Home （20182021） [EB/OL].[20190701]. https：//www.gov. scot/publications/learningtogetherscotlandsnationalactionplanparentalinvolvementparentalengagement/。

（一） 政府愿景+商業文明：家庭教育政策的運行框架

家庭教育政策表達的是政府愿景，要真正實現之，必須得到民間的認同與實踐?！兑黄饘W習》包涵了13個目標和52項國家行動，同時也給予地方政府、社區和學校以豐富的建議和充裕的空間，鼓勵管理者、家長、校長、教師，以及所有參與者做出改變。蘇格蘭有著悠久和發達的商業文明，這與300多年前的蘇格蘭啟蒙運動密不可分?，F代經濟學之父亞當·斯密是蘇格蘭啟蒙運動的代表人物，他洞悉人性，在觀察人類行為的基礎上提出了市場交換理論，論證了商業文明的道德和人性基礎?！敖粨Q，是人類行為的一種本性，從來往的卡車或者以貨換貨的交易市場中就可以看出來?！盨mith A. An Inquiry Into the Nature and Causes of the Wealth of Nations[M].London：Lincoln&Gleason Printers，1804：19。無論是思想、貨物，還是金錢的交換，其基礎都是人與人之間相互信任的關系，這是市場這只“看不見的手”發揮作用的基礎，是商業文明大廈的地基。《一起學習》政策的重要原則就是，“只能通過建構正向積極的家庭內外的關系，我們才能達到幫助兒童及其家庭的目標，我們必須形成基于相互信任與尊重的伙伴關系”。⑤家庭教育政策的運行框架就是使社會中的各個單元——地方政府、大學、中小學、社區、家庭、家長委員會等，都產生相互信任的關系，從而實現情感、信息與能量的相互交換與相互作用，充分釋放社會的活力與創造力。

（二） 政府幫家長+家長幫孩子：家庭教育政策的責任序列

家庭教育既是私人領域的事務，又是事關國計民生的公共事業。政府通過政策運作，讓家長教育孩子這樣的私人行為能夠主動、自覺地與社會期待的大方向保持一致，私與公之間，需要理順關系、拿捏分寸。在以個人主義為主流價值的西方社會，家庭教育政策尤其要有一個合乎法理與人情的邏輯。《一起學習》指出：“家長是教育兒童的首要責任人?！鹬丶议L教育孩子的權力與責任，這一政策并不是削弱家長的權力與責任，也不是要增加政府的權威;政府的職責是保護和協助家長，使家長能夠正確使用自己的權力，履行好養育孩子的任務。……政策的目標是充分支持家長，讓家長完全參與到兒童的早期教育和終身學習中來。”Scottish Government. Learning together： National Action Plan on Parental Involvement， Engagement， Family Learning and Learning at Home （20182021） [EB/OL].[20190701]. https：//www.gov.scot/publications/learningtogetherscotlandsnationalactionplanparentalinvolvementparentalengagement/。由此可見，在兒童教育問題上的責任序列是：政府幫家長，家長幫孩子。政府本身并不直接參與兒童的家庭教育過程，其主要職責是調動社會各方面的資源（學校、社區、相關專業機構）來幫助家長，通過影響家長來促進兒童發展，使得親與疏的關系更為明晰。從這一點看，蘇格蘭政府很好地繼承了蘇格蘭啟蒙運動的精神：在個人自由和政府權威之間保持平衡。

（三） 全納教育+細化分類：激活所有家長的關注與參與

蘇格蘭政府一向以“平等”為第一價值，公立教育在國民教育體系中占絕對優勢，“支持兒童和家庭是政府方案的核心。我們知道，為每個孩子人生的最初階段創造好的條件能產生豐厚的回報：使每個孩子充分發揮自己的潛力，享受幸福與充實的生活;也有助于建立一個強大、有凝聚力的社會，促進機會平等，減少不平等，給年輕人帶來獲得感，樹立其對未來的積極信心”Swinney J. A plan for Scotland： the Scottish Governments Programme for Scotland [EB/OL].（20160906）[20190701]. https：//www.gov.scot/publications/planscotlandscottishgovernmentsprogrammescotland201617/pages/4/。。如果說2006年的《蘇格蘭學校法（家校聯合）》還是以家長代表為參與主體的話，那么在《一起學習》中，促成所有家長的深度參與就是該政策向縱深發展的最新訴求，全納教育成為該政策的重要主旨。為了激活所有家長的關注與實踐，蘇格蘭政府對家長群體進行了分類，逐一列出所有亞群體，并將針對性的支持措施也寫進了文件。這些群體包括：軍人家長、父親、少數族裔家長、吉普賽人或流動中的家長、貧困家長、殘疾兒童或是有特殊需求兒童的家長、有學習障礙兒童的家長、單親家長、手語使用者家長等。在歸類之后，地方政府和一線工作者就可以根據不同群體的特點為其提供個性化的服務與建議。

（四） 聚焦學習+家庭共學：家長學習的主要內容

自古希臘始，“全人教育”就在西方世界達成普遍共識，蘇格蘭更是以“廣識教育”著稱于歐洲。2010年的“卓越課程”改革將這一理念發揮到極致——要讓所有兒童都能成為“成功的學習者”“自信的個體”“負責任的公民”“有效的貢獻者”?！白吭秸n程”改革中還不乏一些大膽的措施，比如，取消小學階段對學生學業成績的外部測評，減少高中考試的科目，將教學自主權完全交給教師。What is The Curriculum for Excellence？ [EB/OL].[20190701].? https：//education.gov.scot/Documents/Allexperiencesoutcomes18.pdf。不過，自“卓越課程”實施以來，蘇格蘭15歲學生在“國際學生評估項目”（PISA）中的成績不盡如人意，在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中的排名逐年降低Programme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 Assessment （PISA） 2015： Highlights from Scotlands Results[EB/OL].（20161206）[20190701]. https：//www.gov.scot/publications/programmeinternationalstudentassessmentpisa2015highlightsscotlandsresults/。，最近的一次（2015年）測試結果顯示，蘇格蘭學生的成績又創下歷史新低Freeman T. Scotlands schools PISA Scores Drop to Lowest Level. [EB/OL].（20161206）[20190701].https：//www.holyrood.com/articles/news/scotland%E2%80%99sschools%E2%80%99pisascoresdroplowestlevel。，從而引發不少人對“卓越課程”的質疑。務實的學業成績與浪漫的全人教育始終是兩難?！兑黄饘W習》政策對此做出回應，首次將“學習”作為政策標題，以示重視，在政策文本中將家長學習的內容做了非常明確的界定：數學、科學、工程 、語言、閱讀、寫作。這幾乎就是學校課程科目的再現，促使家長盡可能多地陪伴孩子學習，希望通過增加家長的投入提高學生的學習成績。

（五） 制度支持+擴大受眾：搶救性地保護與傳承蘇格蘭本民族語言

蘇格蘭與英格蘭不同，兩千年前沒有受到歐洲羅馬文化的植入，因此得以完整地保有自己本民族的語言和文化傳統。蘇格蘭的格子裙、風笛、威士忌，已成為世界民族之林一道獨特的風景。但是蘇格蘭自己的民族語言——蓋爾特語（Gaelic），在312年前并入英國時被英格蘭政府剝奪了作為官方語言的資格，只在蘇格蘭偏遠的高地留傳下來，在全球化進程中面臨失傳的風險。為了搶救性地保護與傳承蘇格蘭民族語言，1985年，蘇格蘭政府開辦了第一所蓋爾特語小學，此后逐年壯大。為了擴大招生，這類學校不僅招收說蓋爾特語家庭的孩子，也招收不會說蓋爾特語家庭的孩子。OHanlon F. Gaelicmedium Primary Education in Scotland： Towards a New Taxonomy？ [M]. Edinburgh：Dunedin Academic Press，2010：99115。蘇格蘭政府認為，要吸引更多的兒童來學習蘇格蘭民族語言，其關鍵在于爭取家長的支持。《一起學習》中，政府繼續對蓋爾特語教育提供特別支持，下發專項資金，成立專門的蓋爾特語家長委員會，為所有愿意學習蓋爾特語的家庭大開方便之門，保證他們在聽、說、讀、寫等各個方面都能隨時得到免費資源。

（六） 基于證據+循環改革：家庭教育政策的效果評估

《一起學習》的出臺，是在對2006年《蘇格蘭學校法（家校聯合）》政策評估基礎上做出的，“這一文件體現出對之前教訓的吸取”Scottish Government. Learning Together： National Action Plan on Parental Involvement， Engagement， Family Learning and Learning at Home （2018 – 2021） [EB/OL].[20190701]. https：//www.gov.scot/publications/learningtogetherscotlandsnationalactionplanparentalinvolvementparentalengagement/。。以此類推，將來對《一起學習》政策也將做出基于證據的全面評估。《一起學習》規定了一個明確、開放、獨立的評價體系，將校長、教師、家長、社區，以及任何第三方都視為評價主體。這源于蘇格蘭學術界近年來對“證據”這一概念內涵界定的變化，“證據應該是多種類型而不是一種類型，這并不是說‘控制組和‘實驗組這種科學評估是錯的，而是說我們應該從‘有用這一起點出發，增加工具的多樣性，將證據的范圍擴大到實踐中的所有方面，用開放的心靈、多元的想法，在每天的生活中收集各種各樣的證據”Wall K. Building a Bridge between Pedagogy and Methodology： Emergent Thinking on Notions of Quality in Practitioner Enquiry[J]. Scottish Educational Review， 2018（2）： 322。。這樣的思路有利于對家庭教育政策的循環研究及持續改革。

三、 蘇格蘭家庭教育政策的變與不變

相比于2006年的《蘇格蘭學校法（家校聯合）》，2018年出臺的《一起學習》政策體現出三個“變與不變”。

（一） 從“基礎設施”轉向“情感注入”，不變的是“支持家庭”

2006年的政策完成了家庭教育基礎設施建設的目標，自《一起學習》始則致力于軟件的完善，“情感”“合作”“對話”成為主旋律?！兑黄饘W習》首次對家庭教育行為做出分類。一類是家校聯合，指家長在行動上參與子女的學校教育。比如，成為家長代表對學校提出建議或參與決策，或是在學校當志愿服務者，這一目標已經基本完成，當前蘇格蘭所有中小學都建立起家校聯合的機構與機制，如家長俱樂部、家長地帶、家長咖啡屋等。另一類指家長投入、親子共學和在家學習，其內涵是家長在情感上實質性地參與子女教育，讓親子之間高質量的互動對孩子產生正面、積極的影響，其中特別強調在學習上的代際互動。而政府對家庭教育政策所持的大方向是初心不變的——對蘇格蘭所有家庭都給予合適的支持與幫助，讓所有兒童和青少年獲得良好的發展。

（二） 從“學校主場” 轉向“家庭主場”，不變的是“重視學習”

重視學習一直都是蘇格蘭家庭教育政策的中心，通過增強家長在學校教育中的作用，提升兒童在學習上的獲得感和成就感。2006年，政策要求學校主動將兒童的學習信息告之家長，讓家長配合學校工作，主場和主動權在學校。但是在《一起學習》中，主場轉移到了家庭。蘇格蘭政府提出一個更大的“野心”——希望提升兒童學習能力的同時，也能提升其家長的學習能力，從而給弱勢家庭以一個改頭換面、實現逆襲的機會。這是因為，在對2006年政策進行評估時發現，“對家長自身的學習以及發生在家庭內的學習缺乏足夠的支持”Review of the impact of the Scottish Schools（Parental Involvement）Act 2006[EB/OL].[20190701].? https：//www.npfs.org.uk/wpcontent/uploads/2017/05/FinalEversionpdf.pdf。。政府從諫如流，在《一起學習》中就增加了一個思路，通過親子共學、家庭學習，激起家長們改變現狀的意志與能力，“當家長全身心地卷入教育活動時，整個家庭教育和文化互動的品質都提升了”③Macleod G.， Tett L.， Gale Macleod， Lyn Tett. ‘I had some additional angel wings： Parents Positioned as Experts in Their Childrens Education[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Lifelong Education， 2019（2）：171183。。特別是，促使低社會階層的家長學習掌握讀寫和計算的技能，既有助于縮小最優勢兒童和最弱勢兒童之間的距離，又有可能在全社會縮小階層之間的差距。

（三） 從“專家語言”轉向“民間語言”，不變的是“平等主義”

與2006年的政策不同，《一起學習》中開始出現活潑的民間語言，這些語言直接取自訪談中家長的原話，如“家校聯合指：打開門、走出去”“我們在一起，永不放棄”“家長投入是讓我和孩子們有一個好的關系”。政策鼓勵家長與孩子多多開展家庭敘事，因為這是兒童情感和社會性發展的天然資源。此外，《一起學習》中還介紹了大量的一線個案，這些鮮活的經驗保留了民間語言的原汁原味，激發民眾的同理心，誘其按圖索驥。其中，濃郁的人情味撲面而來，其背后的用心是“讓家長們生成自己的意義，而不是處于被專家指導的角色中，因為家長自身的經驗是有價值的，是應當受到重視的”③。“蘇格蘭比英格蘭更致力于傳統的公共部門模式，強調平等主義和公共服務專業人員的合作?！盡ichael Keating M. Policy Convergence and Divergence in Scotland under Devolution[J]. Regional Studies， 2005（4）： 453463?！皩＜艺Z言”和“民間語言”比例的變化，傳達了蘇格蘭政府希望政策更接地氣、更入民心的努力，也是其一以貫之的權力下放和平等主義核心價值的體現。

（華偉，南京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教育學博士。英國斯克萊德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研究院訪問學者，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教育學院訪問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