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道榮

一次,爺爺和鄰家一個叔伯發生爭吵。叔伯是村里的強人,一貫盛氣凌人,爺爺顯然不是對手。一旁的我氣不過,罵了那人一句臟話,以為自己的幫襯會得到爺爺的鼓勵,沒想到,爺爺聞聲扭頭瞪了我一眼,接著,一巴掌扇過來。
那年我8歲,第一次挨爺爺的巴掌,而且,竟然是因為幫他而挨了打,內心的委屈可想而知。晚上,爺爺問我還疼嗎,我臉上不痛了,但心里痛。爺爺看出了我的憋屈,說:“不管怎么講,他是你的叔伯,你怎么能罵他?而且用惡毒的話?”我反問:“你不也是他的叔伯嗎,那他怎么能那樣對待你?”爺爺說:“那是他的事,他可以不尊重長輩,但你不能學他,我也絕不希望你長大后,成為他那樣的人?!?/p>
爺爺的這句話影響了我一輩子,今天我能成為一個懂得尊重他人(哪怕是對手)的人,與爺爺的教誨密不可分。爺爺只是一個普通的鄉下老人,除了種莊稼,別無所能,但我從他那兒學到了很多,比如淳樸、堅強、平常心。這些品質,我沒能做到完美無缺,但至少朝著這個方向不斷凈化自己。
在成長過程中,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在我看來,他們都是我的老師,從他們身上,我總能學到長處。在艱苦的歲月,奶奶舍得將家里不多的糧食,勻出一點給困難的人,我從奶奶那兒學到了善良;鄰家的大嬸,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卻培養出了3個大學生,我從她那兒學到了對文化的敬畏;我的老同學,高中畢業后,苦苦復讀了兩年,終于考取了大學,我從他那兒學到了堅持;我的同事,業余時間都花在了搜集、研究瓷器碎片上,家里堆滿了他從杭州各個建筑工地淘來的碎片寶貝,雖然我和很多人一樣,并不能理解他的做法,但我從那兒學到了執著……他們都是普通人,自身不完美,也從未像師者一樣對我指點一二,但他們的言行,加深了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凈化了我的品行。
這個世界,有些人教會了我該怎么做,讓我懂得什么才是重要的;有些人則讓我明白,什么話不該說,什么事不該做,什么行不可為,什么人不可交。狼來了的故事,讓我們懂得,當一個人謊話說多了之后,真話就沒人相信了。那個童話世界里可憐又可憎的人,讓我從小就知道,說謊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我從他那兒學到了人要講真話。
奸詐之人,讓我懂得誠實的寶貴;市儈之人,反讓我更加崇尚尊貴;爾虞我詐之人,讓我更加珍惜純真的友情;背信棄義之人,反讓我愈加堅定自己淳樸的初心。我的那位叔伯,用他的言行警醒我,做惡人,欺鄰霸舍,或許能逞一時之強,但必然會遭人唾棄,為世人所不齒,我從他那兒學會了不欺人,不作惡。遇人不淑,固然是一個不幸的遭遇,但它也讓我明白,自己永遠不要做那個別人眼中“不淑”的人。
我遇到的你,未必是完滿的,但我希望能從你的身上,感受到光明和溫暖,汲取你自帶的向上、向善、向美的力量,而不是因為你的黑暗和負能量,選擇回避、逃離和憤怒,甚或成為一個反面的鏡子。亦如兒時的我一樣。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