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慢綜藝電視節目傳播價值

夏雨晴 宗俊偉

【摘要】近兩年，節奏緊張、追求視聽覺刺激的快綜藝節目漸顯疲態，而以湖南衛視《向往的生活》為代表的慢綜藝電視節目大量崛起。通過具體分析以《向往的生活》為例的國產慢綜藝電視節目的文化價值、商業價值、社會價值，研究了國產慢綜藝電視節目的傳播價值，從而為電視綜藝行業帶來借鑒與啟示。

【關鍵詞】慢綜藝；電視節目；傳播價值；向往的生活

慢綜藝電視節目指的是與快綜藝相對的一種敘事節奏較慢、沒有劇本設置和明確任務的電視真人秀節目形態。它將明星放在較為寬松自由的環境之中，通過全方位360度的攝像記錄，展現出明星個人最真實自然的狀態。

在我國，慢綜藝電視節目最早出現的是2017年湖南衛視播出的《向往的生活》節目，該節目也是國產慢綜藝的代表。《向往的生活》節目由湖南衛視、浙江合心傳媒聯合推出，節目組每季邀請不同的明星擔任嘉賓一起守拙歸園田，過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園生活。

一、國產慢綜藝電視節目的文化價值

在當下消費主義和娛樂至死盛行的熒幕中，傳統文化的空間正遭受著擠壓，“慢綜藝”電視節目則以文化為內核，十分注重節目內容的文化價值傳播。

（一）“禮”文化中的待客之道傳承

作為禮儀之邦的中國，儒家“禮”文化是中華民族集體的“文化記憶”。麥克盧漢曾言“媒介是人的延伸”，慢綜藝電視節目作為一種電視媒介，不僅延伸了儒家“禮”文化，也延伸了人們對傳統文化的記憶。

“禮”文化中的待客之道是中國人自古以來十分講究的一門學問。待客之道意指對客人大方熱情的接待與招待，并且有禮有德。慢綜藝電視節目中，《親愛的客棧》《向往的生活》《中餐廳》等節目中的主人在每期節目新的客人到來時，無論對方是有名望的前輩還是娛樂圈剛出道的晚輩，大家都會熱情迎接客人，幫客人搬運行李、倒水沏茶，帶領客人熟悉周圍環境，以便客人快速融入集體。而在客人離開時，他們也紛紛起身相送，并給予祝福。

《周禮·春官·大宗伯》有言：“以饗燕之禮，親四方之賓客。”在《向往的生活》節目中，只要是客人提出的要求，主人都盡力完成，蘑菇屋的生活行為規范之一便是“自給自足，熱情待客”。在第一季節目中，由于嘉賓陳赫點了具有挑戰性的“佛跳墻”，主人在烈日炎炎之下挑戰體能極限掰了上千顆玉米，才終于兌換到了足夠的食材。也有客人點了看似簡單的“豬油面”，主人依然精心準備，令人贊不絕口、意猶未盡，充分顯示出了主人對客人真情實意的關懷與招待。茶余飯后，主人也會帶領客人體驗農耕勞作、一起做游戲等，在琴聲歌聲談笑聲之間，彰顯節目的溫暖與人情味，也使儒家“禮”文化的待客之道得到推廣與傳承。

（二）日常生活中的美食景觀展現

慢綜藝的節目內容以明星嘉賓的日常生活為表現對象，日常生活存在于每一個社會成員之中，是我們十分熟悉和瑣碎的活動。列斐伏爾（Lefebvre）認為，日常生活是一切異質、沖突性活動的場所和產生關聯的基礎，它涵蓋每個人包括衣食住行在內的所有活動和行為，是所有人擁有的“共同現實”。[1]慢綜藝節目正是遵循這一理念，將明星嘉賓的日常生活直接展現在鏡頭前，包括人們的社交活動與飲食起居。

對每個人的日常生活來說，總是離不開飲食的，尤其是在“民以食為天”的中國。《向往的生活》節目將食物置于嘉賓的日常生活中，透過嘉賓們集體參與犁地、插秧、捕魚、腌梅干菜、收玉米、打糍粑、砍柴生火等必不可少的關于食物采集與制作的活動，讓觀眾體會到貫穿日常生活的飲食文化對我們而言是如此的普遍和聯系緊密。飲食是我們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儀式之一，它的作用不僅僅是使人果腹，更是人們情感的交流、心靈的寄托，蘊含著多種文化意義和倫理價值。

（三）和諧融洽的地方民俗文化傳播

我國民俗學家鐘敬文指出：“民俗，即民間風俗，指一個國家或民族中廣大民眾所創造、享用和傳承的生活文化。”[2]民俗既是社會意識形態之一，也是一種歷史悠久的文化遺產，反映著地方的文化傳統。

由于《向往的生活》第三季拍攝地翁草村是一個典型的少數民族村落，這一季節目在影像中展現了更具特色的民俗文化。節目中使用大篇幅畫面展現了山清水秀、炊煙裊裊的苗族村落，除去自然景色，當地人民也十分熱情友好，苗族村民主動借牛給嘉賓犁地種稻，節目中還隨處可見頭戴精美銀飾、身穿大襟衣坐在竹樓里休息的老人們，令觀眾足不出戶便能領略到當地的美麗風光和風土人情。

值得一提的是，在第三季“湘西篇”中，《向往的生活》節目內容加入了田野調查這一模塊。節目組安排固定明星嘉賓與北京大學、中國人民大學、北京師范大學的專家學者小組合作，一起進行國情調研和田野調查，在村內進行走訪調查，并進行詳細記錄，了解當地少數民族村落的狀況。田野調查模塊的設置，更真實直接地向觀眾展現了地方民俗文化，在提供娛樂和文化價值的同時，也為促進少數民族村落的發展做出了貢獻，助力鄉村振興。

二、國產慢綜藝電視節目的商業價值

（一）創新文化消費，開辟綜藝新市場

在現代化進程中，以市場為導向的消費主義意識形態逐漸形成，消費時代的來臨也使消費主義滲透到大眾文化產業中。消費文化正在為人們“提供一個意義與快樂的體系，以支持在經濟以及其他形式的社會力量四周建立起來的社會體系”。[3]而消費文化不僅僅是社會再生產的重要環節，也在作用于大眾文化。大量娛樂化節目的出現，使快感、時尚、視聽覺神經的刺激成為受眾在當前快速發展的時代中的興奮劑。直到慢綜藝節目的出現，打破了傳統真人秀節目中給受眾帶來的強烈感官刺激，它更注重表現明星嘉賓最真實的日常生活狀態。在這里，明星嘉賓的身體消費成為吸引粉絲和擴大節目受眾范圍的賣點。在慢綜藝節目中，明星身體的商品化占據著重要位置，是節目和明星吸引粉絲的資本之一。相對于其他快綜藝類型的真人秀節目，慢綜藝節目的無情節設置讓明星更放松，錄制內容的無目的性也更容易顯現明星的真實模樣，這些對明星身體的進一步消費，滿足了受眾的窺私欲。

《向往的生活》第一季在國內的大獲成功也讓近兩年國產慢綜藝節目蜂擁而至，打開了電視綜藝市場新的大門，如《親愛的客棧》《中餐廳》等節目。緊接著網絡慢綜藝也開始發展，2018年騰訊視頻出品的《幸福三重奏》是網絡慢綜藝節目的代表，節目展現了三對明星夫妻的日常生活。這些有關明星身體消費與祛魅的節目內容展現了明星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滿足了粉絲和觀眾對他們在日常生活中狀態的好奇，也使慢綜藝節目吸引了眾多廣告商的青睞，表現出國產慢綜藝節目具有廣闊的市場前景和發展空間。

（二）塑造節目品牌，延長產業價值鏈

品牌意識對于當下受新媒體沖擊的傳統媒體尤為重要。一方面，《向往的生活》節目組積極利用新媒體宣傳，擴大品牌影響力。節目在播出期間曾多次登上新浪微博熱門話題排行榜，如“向往的生活美食大盤點”“黃磊豬油拌飯”“彭昱暢好能吃”等。節目組還在微博開通了眾多蘑菇屋動物成員微博賬戶，僅僅寵物狗“小H就是那么紅”的微博就擁有84萬粉絲，節目組將這些賬戶與節目內容相配合地進行日常運營，使它們變成了有情感有思想的小動物。不僅延伸了觀眾對節目的關注度，也發揮了多元媒介平臺在節目推廣和品牌塑造方面的作用。

另一方面，《向往的生活》節目在媒介融合趨勢下整合品牌產業鏈中的各個環節，打造了一條多角度盈利的產業鏈。傳統電視內容產業鏈必須從封閉走向開放，從渠道中心轉向內容中心和受眾中心，實現傳統電視業務與新興的網絡視頻、手機視頻等內容的融合，加強與新興視頻內容提供者的合作。[4]《向往的生活》節目跨媒介與愛奇藝和芒果TV視頻網站合作，并在視頻網站設置了“游戲大全”“本周美食”等視頻模塊，內容有“開還是關：場外觀眾福利”“一分鐘教你做豬油拌飯”等，方便場外觀眾與明星嘉賓一起娛樂，從而實現了節目和視頻平臺的互惠雙贏。

三、國產慢綜藝電視節目的社會價值

（一）還原日常生活，滿足受眾精神訴求

“使用與滿足”理論是由傳播學者卡茨提出的，該理論所闡述的是人們抱著某種目的去使用媒介，從而滿足某些需求。[5]慢綜藝節目摒棄了節目華麗的外在包裝，回歸到生活的本質、人的本質，滿足了以都市白領階層為主的年輕觀眾緩解壓力、放松心情的心理需求。

與快綜藝節目相比，《向往的生活》節目的情節設置往往最大程度地真實化，貼近生活原貌，維持平和安寧，使節目內容明朗通透；在人物設置上也十分精簡，多數采用固定嘉賓加流動嘉賓的模式，有從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不同年齡段的嘉賓，無主持人結構也打破了綜藝節目中習慣以主持人為核心的權力體系，從而更顯自然；在視聽語言上，敘事節奏舒緩，多采用接近真實效果的長鏡頭紀實手法，并減少蒙太奇手法的使用，尊重生活原貌，畫面色調也較為淡雅素凈，并對動物、植物、器具等在后期上做“萌化”處理，讓周圍環境尤為生動，塑造了如童話般美好安逸的田園景象。一方面，節目中“滾鐵環”“抽陀螺”“拍洋片”等游戲內容讓觀眾拾起了童年時的歡樂記憶，使都市群體在真實田園生活中找到了歸屬感；另一方面，節目中傳達的慢生活理念、展現出的真實鄉村環境，使渴望放松與自由的現代觀眾享受到了輕松、舒適地觀看的樂趣，并從中獲得知識、文化、精神等不同層面的體驗，弱化觀眾的現代性焦慮。因此，慢綜藝節目能夠觸發受眾內心深處的情感認同，讓生活在喧囂都市的受眾群體感受到社會的美好與溫暖，并產生對本真生活的向往。

（二）聚焦情感互動，建構真實人際關系

情感是文藝作品不可或缺的元素。“情感一方面屬于私人領域，因為它們在經歷口頭表達和書面表達之前已經被個體的內在自我體驗到了；另一方面，當情感源自文化的激發，置身社會關系制作，作為交流方式而成為一種社會現象時，它們就是‘公共的”。[6]積極正向的情感是社會和諧的黏合劑，人們可以從情感互動中感受到共同的情感體驗，因此情感能夠聚合人群，建構良好的人際關系，從而推動社會團結、塑造情感認同。

電視是塑造情感文化、傳遞積極情感的重要媒介，情感也能幫助電視節目達到更好的傳播效果。慢綜藝電視節目則提供了一個表達情感、獲得情感的互動平臺，除去作為參與者的明星嘉賓，觀眾也能在原生態的生活場景中感受到人與人之間真實的情感互動，并從中學習到為人處世之道。《向往的生活》第三季的蘑菇屋小家庭有四名成員：黃磊、何炅、彭昱暢、張子楓，四個人分別承擔著不同的功能角色，日常友愛、親切的互動，營造了溫馨和諧的家庭氛圍。除去家庭內的情感互動，還有主人與客人之間的情感互動，大家會在茶余飯后的閑聊中，透露個人內心的真情實感，有聲有色、有哭有笑，如第三季第一期節目中，2005屆的快女成員再聚，晚餐后大家一起聊天唱歌，黃雅莉再唱《蝴蝶泉邊》勾起眾人當年的回憶，讓何炅淚流滿面。此外，蘑菇屋家庭與周圍鄰居、村民的互動，也向觀眾傳遞著睦鄰友好、尊老愛幼的和諧人際關系。這種情感互動在參與者之間形成了集體歸屬感，也喚起了熒屏前觀眾的情感關注。節目中積極向上、友愛、溫馨、勇敢、真誠的情感，傳播了正能量的情感價值觀。這既來源于現實也高于現實，不僅增強了觀眾個體對社會的向心力，也彰顯了電視媒體的社會責任。

（三）堅定文化自信，增強民族凝聚力

習近平總書記曾指出：文化自信，是更基礎、更廣泛、更深厚的自信。文化自信滲透在生活的各個方面，能融入人們的精神領域，并作用于具體實踐。慢綜藝節目相較其他綜藝節目來說，更為注重節目內容的文化蘊含和社會價值，節目中的慢生活理念，能幫助年輕觀眾群體樹立正確的價值觀念，既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時代精神，也對社會氛圍產生了一定影響。

作為具有教育功能且影響廣泛的省級電視綜藝節目，《向往的生活》深耕傳統文化的土壤，把包含著中華民族勞動人民辛勤勞作的精神以觀眾喜聞樂見的方式傳播開來，喚醒觀眾對傳統文化的認同。慢綜藝節目不僅滿足了社會大眾文化娛樂的消費需求，更重要的是激發了年輕觀眾對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熱愛，增強了群體凝聚力，重塑了中華民族文化自信。

四、結語

作為當下綜藝節目中的一股清流，慢綜藝節目以簡單淳樸的模式貼近觀眾心理，引發了觀眾的共鳴與反思。但當下媒介環境處在飛速變化中，國產慢綜藝電視節目的出現不僅是國內綜藝創新能力的一種突破，更有著重要的借鑒意義，它提示媒體人要緊抓我國豐富的傳統歷史文化，從中找到更多有本土特色的題材進行挖掘，從而增強本土電視節目的原創實力，提升中華民族文化自信。

參考文獻：

[1]杜子璇.符號化的日常生活：觀察類真人秀傳播范式研究———以《我家那閨女》為例[J].新媒體研究，2019（7）：112—114.

[2]約翰菲斯克.電視文化[M].祁阿紅，張鯤，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28.

[3]讓·鮑德里亞.消費社會[M].劉成富，全志剛，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4：121.

[4]郭學文，劉姝辰.價值鏈理論視閾下電視內容產業鏈延伸分析[J].東南傳播，2013（11）：9—10.

[5]郭慶光.傳播學教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165.

[6]史華羅.中國歷史中的情感文化[M].林舒利，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38.

（夏雨晴為鄭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傳播學專業碩士生；宗俊偉為鄭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教授）

編校：張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