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攀博
[中共廣州市委黨校 (廣州行政學院),廣東 廣州 510070]
作為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的疫情具有廣泛的社會關注度和深刻的社會影響,其給不同地區、不同收入、不同職業的社會群體帶來的心理沖擊呈現出非均衡性的結構化差異。疫情防控是對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實踐檢驗,是健全黨組織領導下城鄉基層治理體系、建設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實踐鍛煉。在此過程中,受疫情范圍差異、程度差異、群體差異和發展差異等因素的影響,不同社會群體會產生社會認知上的差異、心理需要上的差異、利益訴求上的差異,并通過網絡輿論或外在言行表現出心理層面的分歧沖突和社會層面的排斥分化,進而導致社會心理的固有分化、內在分化、隱性分化、結構分化更加顯著和激烈。社會心理分化的客觀狀況對社會心理融合提出了更現實的需求,疫情防控對社會心理融合提出了更直接的需求,堅持和完善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制度對社會心理融合提出了更具體的要求。筆者認為,達成不同社會群體的社會共識、心理共識、價值共識是削減社會心理分化、促進社會心理融合的社會基礎、心理基礎和價值基礎。
目前,國內外學者對于社會心理的內涵以及社會心理分化的理論基礎見解各有不同。對于社會心理是一種相對狀態還是動態過程,學界有三種解釋,即狀態論、過程論、綜合論。狀態論認為,社會心理常被用作或者等同于社會心態,故可視其為社會心理狀態。過程論認為,社會心理是一種心理變化過程,如馬廣海認為,社會心理是一個反應過程,是對社會運行狀況的一種即時、動態的直接反應,表現為人們對于當前各類重大社會現象的認知評價、情緒情感反應及行為意向等;[1]韓麗穎則認為,社會心理是一個實踐過程,是人類的生理意識機能對社會生活方式及環境條件的直接反映,社會意識的感性表征構成了全部社會實踐的心理圖式。[2]綜合論認為,社會心理包括社會心理狀態和社會心理過程兩個方面,如秦攀博和秦桂平認為,社會心理是與特定社會運行狀況或重大社會變遷過程相聯系的,在一定時期內廣泛存在于社會群體內的認知、情緒、情感、價值觀念等心理活動表現形式的狀態和過程中;[3]俞國良則認為,社會心理既是社會意識的一種形式,也是一種社會建構和社會心理狀態,是人的主觀世界的產物,是對社會生活、社會現象的直覺反應。[4]盡管學者們對社會心理的認知和解釋尚存分歧,但已達成的基本共識是:社會心理是社會群體對社會生活的認知、情感和期望的表達,通過社會輿論、日常活動和社會風氣映射出來,既在一定時期內相對靜止,又不斷變化和轉化。對于社會心理分化的基礎是社會分化還是心理分化,一種觀點認為,社會心理分化的社會基礎體現在社會分化,社會分化是社會心理分化的外部誘因。在社會分化呈現維度多元化的趨勢下,社會心理分化也在外部環境和客觀條件分化的引導下呈現出多元化的特征,涂爾干、帕森斯和盧曼等外國學者就此進行了詳盡的研究和闡釋。在我國,唐愛軍認為,社會分化是指社會結構系統不斷分解為新的社會要素、各種社會關系分割重構最終形成新的結構及功能專門化的過程;[5]賈雙躍認為,改革開放以來的社會分化呈現在系統分化、職業分化、收入分化和階層分化四個方面,具有非對抗性、漸進性、可控性三個特征。[6]另一種觀點認為,社會心理分化的心理基礎體現在心理分化,心理分化是社會心理分化的內在動力。社會心理分化是因外在社會因素和內在心理因素的雙重影響造成社會群體在認知、情感、價值觀念和行為傾向上產生分解、分歧、沖突、對抗的過程和狀態。美國心理學家威特金提出了心理分化理論,主張分化是心理發展的一般原則,心理系統由最初的混沌一體到清晰的分化,呈現出多樣性并逐步發展為以自我與非我的分野作為個人意識、需要、情感與他人之間的界限,因此心理分化有其社會的根源;[7]王俊秀對社會心態的結構進行分析后認為,社會心理分化體現在社會認知、社會情緒、社會價值和社會行為傾向四個方面;[8]馬麗認為,在社會轉型期,社會心理容易出現變異性、沖突性、不穩定性的特點;[9]秦攀博認為,在常規治理中,社會心理分化體現為價值取向的心理分化和階層地位引起的心理分化。[10]社會基礎起主要作用還是心理基礎起主要作用是兩種觀點的爭議所在。從物質決定意識和社會意識反映社會存在的辯證唯物主義視角來看,社會基礎優先于心理基礎;但從內因和外因的矛盾關系中內因起主要作用的視角來看,心理基礎是根本條件,而社會基礎是外部條件。對于社會心理分化與融合是相互轉化還是長期并存,學界普遍認為,社會心理融合是與社會心理分化在“分離——聚合”向度上相對應的一個概念,是由于共同的政治、經濟、文化、社會基礎等外在因素和個體的態度、情感、行為等內在因素造成的社會群體之間在心理層面產生的同化過程和凝聚狀態。社會心理分化由社會和心理雙重的內在張力引起,社會心理融合則由社會和心理雙重的外在合力推動。社會心理分化和融合是推動歷史進程和社會發展的一套動力機制,也是研究社會問題的一個重要視角。依照辯證唯物主義的觀點,分化和融合猶如矛盾的兩個方面既對立統一又相互轉化。美國學者安東尼.M.奧勒姆也認為,分化出來的模式可能制造了事實上的社會沖突,需要整合形成新的統一基礎。[11]疫情防控中,疫情的高度聚焦效應特別是熱點事件的聚光燈效應給社會心理帶來了強烈沖擊,使其固有的內在張力迅速疊加。那么,社會心理分化是隨著疫情結束自動轉化至常規狀態,趨向自動修復達至融合,還是一直持續甚至加劇,需要主動修復達至融合,學者們對此看法并不一致。鑒于實踐中“聯防聯控”“分級分區”等管控措施會對社會群體產生不同程度的心理修復效果,筆者通過對社會心理分化進行多維審思試圖探尋社會心理融合的多維邏輯,希冀能以社會心理疏導為途徑,使自動修復和主動修復形成內外合力,逐步消除社會群體的分歧感、隔閡感和疏離感。
積極心理和消極心理是人類認識世界和意識反映客觀存在的兩種價值傾向。疫情防控中的社會心理分化從價值維度視角來看主要有三類:一是對疫情防控持積極心態還是消極心態?;谝咔榭刂频姆e極心理和消極心理主要圍繞疫情能否控制以及如何控制、是主動采取措施防控還是依賴群體免疫被動防控而展開交鋒;基于疫情結果的積極心理和消極心理主要圍繞疫情很快會結束還是反復出現而展開交鋒;基于疫情影響的積極心理和消極心理主要圍繞疫情是危中有機還是純粹災難事件、共同抗疫合作共贏還是逆全球化隔閡排斥而展開交鋒。二是對疫情中的批評聲音持積極心態還是消極心態。持積極態度者用對立統一的觀點看待批評,認為通過批評有利于發現問題;持消極態度者用普遍聯系的觀點看待批評,認為不合適宜的批評會加劇社會心理分化。三是疫情中的個體行為選擇是基于利他心理還是自利心理。疫情重點區域的公眾會面臨兩個心理抉擇,即原地自覺隔離不給社會添亂或想方設法離開本區域遠離危險。前者會受到贊揚但風險加大,后者會遭到批評但風險減小。疫情場景的模糊性、個體動機的復雜性、相關利益的多元化很容易給公眾帶來價值上的沖突和認知上的差異,從而形成選擇困境或行為悖論,加劇社會心理分化。
疫情會給公眾的心理帶來“臺風眼效應”。從空間維度而言,疫情外圍區域公眾的心理恐慌更為強烈,中心區域公眾反而相對平靜;就時間維度而言,疫情發生階段公眾的心理恐慌劇烈,疫情持續階段公眾反而趨向平靜。因此,疫情重點地區的防控工作應內緊外松,疫情外圍地區的防控工作應外緊內松。從自我心理保護以及心理周期影響的角度來看,公眾對于持續的心理壓力一般通過兩種方式宣泄出來:一是外化,即尋求階段性的心理釋放;二是內化,即采用更強的自我壓抑使心理壓力進入深度休眠狀態。從心理防御的角度來看,疫情重點區域的公眾表面上平靜很可能是刻意回避疫情話題以避免過度增加心理負擔,呈現出外松內緊的狀態。與之相對應,疫情外圍區域的公眾熱衷于討論疫情,對疫情的發展狀況體現出更多的敏感心理,即使是發現疫情重點區域的身份符號如國籍、戶籍、車牌等也高度緊張,呈現出外緊內松的狀態。外在風險是一種客觀存在,對風險的內在認知和心理感應則是一種主觀反映,疫情防控工作應保持松緊適度,以削減社會心理分化,避免公眾出現認知偏差和心理失衡。
同情心理具有鮮明的指向性,隔閡心理具有廣泛的彌漫性。公眾面對自然災害、生產事故等重大突發公共事件很容易激發出同情心理,但對于具有強烈傳染性的疫情,公眾的心理十分復雜且更易分化,甚至會出現“他人即地獄”“一切人對一切人的戰爭”等偏激想法。疫情的高度傳染性將受害者演變為傳播者和擴散者,與他人保持距離的自我保護意識,加之疫情期間出現的謠言及不良輿論,使得公眾自覺不自覺地對受害者產生了隔閡心理。疫情期間,同一主體維度的心理層面存在多元分化,既對受災群體發自內心的同情,對具有犧牲和奉獻精神的群體高度贊賞,又對感染者、傳播者和擴散者抱有排斥心理。這種排斥心理既包含被動的隔閡心理也包含主動的隔閡心理,既包含短期的隔閡心理也包含長期的隔閡心理,既包含外顯性的隔閡心理也包含內隱性的隔閡心理。
疫情帶來的風險性、傳染性和不確定性使得部分公眾一定程度上出現了內在心理和外在行為之間的分化和分歧,即便是同一主體也可能會出現內在心理的理解接納和外在行為的躲避疏遠之間的“鄰避沖突”,表現為內在表征和外在表現的反差、心理支持和行為排斥的反差、網絡空間和物理空間的反差以及心理距離和人際距離的反差。疫情期間,疫情重點地區的標簽化、臉譜化與公眾心理的鮮活化、具體化在時間和空間維度上產生的分化和沖突,源自于公眾的不確定感、不信任感、不安全感,進而導致出現“認知失調”現象。美國心理學家費斯汀格通過研究個體和群體具有相互失調的認知因素時的心理體驗特點和心理活動變化發現,認知的不一致、認知和行為的不一致會導致行為沖突破壞自我的同一性和統合性,最終造成心理分化,由此他提出了認知失調理論。疫情防控中,公眾對于“逆行”的白衣天使大加贊美,滿懷英雄情結,但疫情過后支持親人或子女選擇醫護職業的行為并未顯著增加,這種心理與行為的背離現象與認知失調理論相契合。
疫情期間,隨著典型突出問題和主要矛盾的發展變化,公眾的心理需求和利益訴求會從疫情本身衍生到疫情造成的深遠影響和次生災害上,而作為疫情中最常見、最典型的焦慮心理也會經歷生命焦慮、生存焦慮、生活焦慮三個階段的分化、轉化與交織。不同的社會群體因心理需求存在差異會經受學業焦慮、就業焦慮、職業焦慮的分化、轉化與交織,且心理需求表達的渠道、方式、效果的差異性還可能在群體類別、問題類型、輕重程度上造成結構化、類別化、階段化的社會心理分化。公眾的利益訴求多元化使得社會心理分化更加外顯化和局部化,甚至出現了“圍城心理”(疫情重點區域的健康群體和外地滯留人員渴望離開,滯留外地人員渴望回來與親人共度時艱)和“封城心理”(部分公眾出于對區域封閉隔離的心理依賴希望封鎖城區)的交織,加大了疫情防控統籌協調的難度。依筆者之見,分級分區精準施策是解開心理需求和利益訴求這一繩結的有效之舉。
政黨作為一定階級或階層利益的代表,政治性是政黨的本質屬性。政治建設是政黨建設的根本性建設,決定著政黨建設的方向和效果?,F代國家發展的基本經驗表明,國家要富強,人民要幸福,社會要安定,離不開一個擁有強大執政能力的政黨的領導。偉大的事業必須有堅強的黨來領導,中國共產黨的堅強領導是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的根本保證?!包h是領導一切的”是中國共產黨的優良傳統和成功經驗,是中國共產黨率領人民戰勝一切困難、取得一切勝利的一大法寶,也是“中國奇跡”的奧秘之所在。疫情防控中,中國共產黨充分發揮社會主義制度的優勢,展現出強大的執政能力、緊急動員能力、資源調配能力、決策執行能力、社會融合能力。如采用“全國一盤棋”的模式統籌調配社會資源,組織調動各種社會力量,橫向成區塊,縱向成體系,進而形成疫情防控的“區塊鏈”和“物聯網”;堅定“四個自信”,增強“四個意識”,做到“兩個維護”,科學統籌國際與國內、整體與局部、疫情防控與經濟發展、醫療救治與心理疏導這幾對重點關系,減少社會負面情緒干擾,消弭社會心理沖突;堅持正面宣傳強信心,積極回應關切暖人心,講好溫情故事聚民心,加強社會心理疏導,回應社會心理需求;積極作為、敢于作為、善于作為,在決策和執行中體現出責任擔當之勇、科學防控之智、統籌兼顧之謀、組織實施之能。一方有難,八方支援?!肮矐鹨咔?,中國加油”,顯現出民心所系;“若有戰,召必回,戰必勝”,體現出民心所向。在中國共產黨的堅強領導下,舉國上下緊急行動,開展全方位的人力組織戰、物資保障戰、科技突擊戰、資源運動戰,全力支援湖北省和武漢市抗擊疫情,在最短時間集中最大力量阻斷了疫情傳播,行動速度之快、規模之大,世所罕見,展現出了中國速度、中國規模、中國效率。
具有濃厚家國情懷的中國文化沿著歷史發展進程不斷傳承演進,推動不同歷史時期的社會心理分化不斷向社會心理融合轉化。首先,家國情懷具有共同體意識。國家是一個共同體,家庭則是一個微型的共同體。孟子所提倡的“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呂氏春秋》所記載的“天下大亂,無有安國;一國盡亂,無有安家”都體現出家國同構精神。其次,家國情懷具有大局意識。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將家庭和國家看作是部分和整體的關系,相輔相成不可分割。最后,家國情懷具有參與意識。綜觀中華民族的歷史進程,每到危難關頭總有“舍家衛國”“保家衛國”“愛家愛國”的家國情懷在激勵公眾積極投身到推動社會由分化走向融合的洪流中。疫情防控中,醫護人員“逆行”沖上前線,社會志愿者主動下沉一線,社區工作人員“舍家為國”,這些“愛小家、愛大家、愛國家”的感人行為激起了公眾的心理共鳴,家國情懷的共同體意識、大局意識和參與意識得到了充分的展現。從宏觀層面看,疫情防控是一場愛國主義的主題教育;從中觀層面看,疫情防控是一種家國同構精神的實踐教育;從微觀層面看,疫情防控是一系列家庭家教家風的專題教育。家國情懷體現了個人與集體、局部與整體、德治與法治、自治與共治之間的辯證統一關系,為聯防聯控、分級分區、精準施策提供了硬實力和軟環境,是促進社會心理融合的穩定器。
共同體往往與一系列積極的內涵有關,包括緊密團結、親和熟稔、意圖相仿、價值一致以及共享的認同感,[12]從本質而言,共同體都是圍繞經濟、政治、文化、心理等方面的利益和需求產生,共同體的客觀存在決定共同體意識的產生。所謂共同體意識,是指特定聚合關系中的成員在感知自我與他者生存發展的共性條件基礎上所具有的共善價值規范與能動凝聚意愿。[13]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時空場域、國家能力、市場經濟、人口流動等經濟、政治、社會因素的實踐檢驗和交互影響逐步增進了全國人民的共同體意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利益相關,休戚與共”的開放思維和社會格局正在形成。共同體意識促進了社會各階層在文化上的相互理解、經濟上的緊密合作、社會上的團結包容、心理上的接納認同,擰緊了社會心理融合的紐帶。疫情防控中,共同體意識的時代邏輯主要體現在三個層面:一是在社會治理層面,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建設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社會治理共同體,這使得社會心理融合具備了時代邏輯。二是在國家治理層面,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時代目標,有助于增強各地區、各民族、各群體的歸屬感,有助于增強公眾的安全感、心理韌性和心理認同。三是在全球化層面,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讓中國日益走進世界舞臺的中央。依靠砥礪奮進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中國在全球疫情防控中體現了大國精神、大國責任、大國擔當,大大提升了世界各國人民對中國的認同度和接納度。打贏疫情防控阻擊戰是全人類的共同愿景,從這一角度看,社會心理融合擁有穩固的社會基礎和社會共識。
疫情同人民的生命和健康息息相關,關系著人民的根本利益,關系著社會的發展與穩定。黨和國家始終把人民群眾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放在第一位,為保障人民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筑牢制度防線,組織動員更多黨員、干部下沉一線、深入社區,及時解決人民群眾實際困難。一是在疫情防控中堅持人民立場。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堅持人民立場是中國共產黨的根本政治立場,是馬克思主義政黨區別于其他政黨的顯著標志。在疫情防控中堅持人民群眾的主體地位,有利于達成社會共識,削減社會心理分化。二是在疫情防控中代表人民利益。疫情面前,生命至上,人民的需求是工作的目標,人民的呼聲是工作的導向,人民的利益是工作的旨歸。中國共產黨始終代表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并踐行初心使命,將人民群眾的生命權健康權作為根本利益放在首位,尊重民意、匯集民智、凝聚民力、改善民生,關注社會心理變化,回應群眾的心理需求,為打贏疫情防控阻擊戰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社會基礎、心理基礎。三是在疫情防控中發揮人民力量。一名回到國內的澳大利亞籍華人婦女不遵守防疫規定,被網友發到其所在公司的網站、微博投訴,此人后被解雇并被要求限期離境,這只是抗疫過程中廣大人民群眾自覺與不遵守防疫規定的言行作斗爭的一個縮影。面對疫情,我們黨始終相信人民、緊緊依靠人民,全國人民也展現出強大的智慧、力量和愛心,踴躍捐款捐物、出謀劃策,互相加油、互相激勵,積極揭露、揭發不法行為,齊心協力構筑起一道道群防群治的嚴密防線。聯防聯控機制、志愿服務機制、心理援助機制,從本質上體現了人民群眾的集體智慧,展現了人民群眾的力量,彰顯了人民群眾的主體地位,維護了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從一定意義上講,堅持以人民為中心是促進社會心理融合的粘合劑。
社會心理修復一般遵循自動修復和主動修復兩種途徑。自動修復,是指通過社會自身具備的修復能力,不施加主動干預使社會心理順應自然和社會本身的規律進行緩慢恢復的過程;主動修復,是指遵循社會心理疏導的規律,結合社會學、心理學、醫學等理論、方法,制定相關政策,組織社會力量采取積極主動的方式開展心理干預和人文關懷,引導社會輿論,使社會心理盡可能快速回歸到正常狀態的過程。社會心理修復的目標導向具有二重性:一是個體及群體心理的修復,二是社會心理狀態的修復。著名社會學家費孝通先生所提倡的“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其實正是社會心理融合的美好愿景。社會心理從分化走向融合,并非要使社會心理走向單一化、同一化和絕對化,不能出現心理需求上的差異,而是要化解疫情期間社會心理分化所導致的隔閡感、緊張感、沖突感,減少內在的心理張力,謀求寬容、理解、接納、認同,增強外在的心理合力,最終促成求同存異、和諧共生的社會心理融合(見下圖)。

社會心理修復:從心理分化到心理融合導圖
在思想理論層面,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對社會心理修復具有指導作用。2020年2月3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會會議上強調,在疫情防控中要加強心理干預和疏導,有針對性地做好人文關懷;2020年2月10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北京市調研指導疫情防控工作時再次強調要把心理干預工作做到位,維護社會大局穩定;2020年2月23日,習近平總書記在疫情防控工作會議上又一次強調要主動做好心理疏導;2020年3月10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武漢考察疫情防控工作時特意強調要動員社會各方面力量加強心理疏導工作。通過以上梳理可以看出,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心理疏導的重要講話精神涵蓋了從頂層設計到基層治理、從社會心理疏導到社會大局穩定、從社會大眾心理疏導到重點群體心理疏導等方方面面。在思維方法層面,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方法論對社會心理修復具有指導作用。遵循社會心理分化和融合的歷史邏輯,不斷總結以往重大突發公共事件應對中社會心理修復的經驗和規律,運用辯證的觀點和實事求是的態度有效促進社會心理分化和融合,采用普遍聯系的觀點和系統思維開展社會心理修復工作,有助于在疫情防控中抓住社會心理分化的主要矛盾以及矛盾的主要方面,找準社會心理融合的現實基礎和有利條件,推動社會心理從局部分化走向整體融合。在專業技術層面,積極心理學的科學理論對社會心理修復具有指導作用。積極心理學是心理學領域的一場革命,其倡導心理學的積極取向,以研究人類的積極心理品質、關注人類的健康幸福與和諧發展。在疫情防控中有效結合積極心理學的原理和中國傳統文化心理的智慧,激發公眾在面對危險時的積極心理品質,有助于凝心聚力,切實發揮命運共同體、利益共同體、心理共同體的功能,化解心理隔閡,修復心理分歧。理論之維、方法之維、專業之維的有機統一,構成了心理疏導的多維立體工作體系,即頂層設計和基層實踐兼顧、科學理論和專業精神并重、黨政干部隊伍和社會心理資源力量協同。
社會心理修復是一個復雜的體系,需要一套運行良好的社會心理服務體系才能使之有效銜接、對接和承載。社會心理服務體系是對心理健康服務體系的擴充和升華,是社會治理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要加強社會心理服務體系建設,培育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積極向上的社會心態,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要健全社會心理服務體系和危機干預機制,國家衛生健康委、中央政法委、中宣部、教育部、公安部、民政部、司法部、財政部、國家信訪局、中國殘聯印發的《全國社會心理服務體系建設試點工作方案》提出要加快建設社會心理服務體系。學界對于社會心理服務體系的既有研究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一是從內涵維度展開探討,聚焦于社會心理服務體系與心理健康服務體系的辨析;二是從外延維度將社會心理服務體系作為社會治理體系的重要內容進行探討;三是從主體維度探索社會心理服務體系的構建。此外,也有學者提出,各地實踐中社會心理服務體系的建設情況能否充分體現“社會心理服務體系”的內涵,目前還沒有系統研究。[14]筆者認為,疫情防控中的社會心理修復不僅要應對創傷后應激障礙、神經癥等健康心理問題,還要關注由疫情心理綜合征、隔離綜合征等引起的社會心理、政治心理、商業心理、文化心理的變化。因此,進一步完善社會心理服務體系,應遵循協同合作、有效干預、重點突破、惠及全體的原則,加快建設統籌指揮、人員隊伍、應急管理、決策咨詢、宣傳引導、物資保障、心理援助、考核評估等分支體系;做到及時跟進和注重長遠相結合、統籌指揮和專業分工相結合、緊急動員和快速響應相結合、理論知識科普和實用方法介紹相結合、線上咨詢和線下診療相結合、公立醫療機構專家隊伍和社會機構志愿服務相結合,充分發揮社會心理服務體系的優勢;廣泛動員社會心理資源,集中專業力量集體發聲,對社會心理進行系統修復、主動修復、科學修復。
心理干預是指在心理學理論和方法指導下對服務對象的心理活動、個性特征或心理問題施加專業影響,使之朝預期目標發生變化的過程。在疫情防控的各個階段,針對不同目標群體應單獨或綜合運用心理疏導、心理治療和心理重建三種心理干預方式。心理疏導通過說明、解釋、宣傳、咨詢等方式影響社會心理狀態,改變目標群體的認知、情感、行為和態度,對公眾的心理狀態、心理問題、心理期待采取有效方式進行疏通引導,[15]以削減疫情帶來的恐慌心理、焦慮心理、隔閡心理對認知觀念、情感接納、行為表現、價值判斷的不良影響,減少沖突和對抗。心理治療主要面向確疹病例及家屬、密切接觸者、醫護人員等可能產生替代性創傷和廣泛性焦慮的群體,由心理專家、心理醫生等適時介入,采取專業方式治療創傷后應激障礙、神經官能癥等心理疾病,使患者形成正常的社會認知,回歸正常社會生活。疫情給公眾帶來的心理影響是持續的、內隱的、廣泛的,疫情后的心理重建同樣是一個長期、系統的過程,涉及到社會心理、健康心理、消費心理、交往心理等諸多方面。系統梳理疫情對公眾的社會認知、職業發展、家庭關系、生活習慣、價值觀念等產生的深遠影響,有效引導應急心理向日常心理過渡、隔閡心理向接納心理過渡、心理分化向心理融合過渡,弱化不良心理造成的社會心理分化,促成公眾認知模式回歸理性思維方式,是心理重建的必由之路。
堅持和完善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制度,是國家治理體系現代化制度供給的實踐創新,是促進社會心理融合的制度基礎。共建共治共享體現了全民參與的內涵,共建即共同參與社會建設,共治即公共參與社會治理,共享即共同享有治理成果。[16]疫情防控中的共建共治共享要講“力度”,重“溫度”,有“效度”。具言之,共建——共同建設隔離防控網,共同織好心理防疫網;共治——共同維護疫情防控秩序,聯防聯控發動公眾參與,共同加固心理連接紐帶;共享——共同享有疫情防控成果,共同保持人心安定。實踐中,應構建聯防聯控聯動的社會心理修復體系,即省市——街道社區——小區——家庭的縱向修復體系、家庭——單位——學校——醫院的橫向修復體系、政府——社會——市場——個體的立體修復體系,著力避免形式主義的敷衍心理、瞞報謊報的僥幸心理、特權出行的炫耀心理、妨害疫情防控措施的漠然心理等不良心理的滋生和蔓延。應依托社會協同、公眾參與、法治保障等社會治理方式完善分級分區管理模式,將社會心理修復的權利、責任、義務、成果有機統一起來,以“共”為引領,共戰疫情、共渡難關、共克時艱、共享成效;以“制”為框架,梳理社會心理修復的制度體系和規則辦法;以“力”為導向,使社會心理修復呈現出更強的凝聚力、挫折力、耐受力;以“心”為焦點,關注心理變化,回應心理訴求,消除心理分歧,解決心理問題。應提高公眾參與意識,搭建公眾參與平臺,培養公眾參與能力,鼓勵公眾積極投身到疫情防控工作中來,切實享受到由參與感、使命感、價值感帶來的成效感、認同感和歸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