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菊蓉,王武軍,謝曉紅,蔣慧
(成都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成都 610000)
過敏性鼻炎是指接觸變應原后患者機體內嗜酸性粒細胞、肥大細胞、T淋巴細胞、中性粒細胞、上皮細胞、炎性介質及細胞因子網絡共同參與的鼻部變態反應性疾病[1]。本病是典型的難治性疾病,其發病機制尚不明確,病因構成相對復雜。目前西醫臨床廣泛推薦以環境控制、鼻內糖皮質激素、口服抗組胺藥物、鼻腔灌洗及特異性免疫治療為代表的綜合性療法為主要治療策略[2],盡管有一定的緩解癥狀的效果,但抗過敏時效性不足,停藥后復發風險較高,且其藥物多存在不良反應,治療方案仍有待進一步優化[3]。中醫學理論多將過敏性鼻炎歸為“鼻鼽”范疇,以正氣虛衰為根本致病原因,尤其多見于肺氣、脾氣、腎氣虛衰,因抵御外邪不足或情志失調,鼻竅失養,肺氣宣發肅降失常而為病,需以扶正祛邪、調神通竅之法施治[4]。目前應用于過敏性鼻炎的外治法主要包括針刺、艾灸、貼敷、埋線及拔罐等[5-9],均以經脈腧穴理論為主要宗旨,但多數研究拘泥于單一外治法,而較少有聯合應用。本研究采用針刺配合穴位貼敷及藥物治療過敏性鼻炎患者26例,并與穴位貼敷配合藥物治療30例及單純藥物治療24例相比較,現報道如下。
80例過敏性鼻炎患者均為2018年1月至2019年2月成都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門診患者,按就診先后順序采用查隨機數字表法將患者隨機分為A組24例、B組30例和C組26例。A組中男10例,女14例;年齡最小20歲,最大60歲,平均(40±7)歲;病程最短2年,最長18年,平均(10.12±3.01)年;中醫辨證為肺虛感寒證11例,脾氣虛弱證7例,腎陽虧虛證6例。B組中男12例,女18例;年齡最小22歲,最大63歲,平均(41±7)歲;病程最短3年,最長20年,平均(10.58±3.13)年;中醫辨證為肺虛感寒證14例,脾氣虛弱證9例,腎陽虧虛證7例。C組中男11例,女15例;年齡最小20歲,最大62歲,平均(41±7)歲;病程最短2年,最長20年,平均(10.41±3.25)年;中醫辨證為肺虛感寒證 12例,脾氣虛弱證8例,腎陽虧虛證6例。3組患者性別、年齡、病程及中醫辨證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
1.2.1 西醫診斷標準[10]
同時滿足以下標準可確診,①病史存在氣溫變化及吸入花粉、塵螨等變應原吸入因素;②鼻塞、清水樣涕、鼻癢、噴嚏4種癥狀中出現任意2種,發作期每日癥狀持續時間≥1 h,每周發作>4 d,每年發作>4周;③可伴有鼻黏膜蒼白/水腫、鼻甲腫脹、鼻腔水樣分泌物、結膜充血(眼紅)、眼癢等體征;④皮膚點刺試驗中≥1種變應原點刺液陽性,血清免疫球蛋白 E(IgE)陽性。
1.2.2 中醫辨證標準[11]
①肺虛感寒證,主癥為鼻塞、氣短、咳嗽、面白、惡風寒,次癥為痰量少且稀白、咳聲低弱、自汗、少氣懶言,舌苔薄白,脈浮弱;②脾氣虛弱證,主癥為鼻癢、噴嚏連作、清涕量多、食少納呆、大便溏薄,次癥為鼻黏膜色淡紅、口淡不渴、面色萎黃、四肢乏力,舌淡苔白、有齒痕,脈細弱;③腎陽虧虛證,主癥為鼻癢、噴嚏較多、動則氣促、鼻甲水腫、鼻黏膜淡白、遇風冷而發,次癥為小便清長、大便溏薄、腰膝酸軟、畏寒肢冷、發槁齒搖,舌淡苔白,脈沉細、沉遲。
①符合上述診斷標準;②年齡為 18~65歲,性別不限;③病程≥2年;④簽署知情同意書。
①診斷為運動性鼻炎、慢性鼻-鼻竇炎等其他疾病者;②既往有鼻腔手術史者;③貼敷或針刺局部體表存在皮損者;④合并心、腦、肝、腎等臟器病變者;⑤備孕期、妊娠期或哺乳期婦女;⑥對貼敷材料、乙醇有過敏反應者;⑦未能配合完成療程或臨床資料不完整者。
采用西醫綜合療法,鼻腔給予布地奈德氣霧劑(吉舒,魯南貝特制藥有限公司,規格 20 mg/200 mL,國藥準字H20030987),雙側鼻孔各噴1次,每日2次,2周后如癥狀緩解可改為每日1次;口服氯雷他定片(息斯敏,西安楊森制藥有限公司,規格 10 mg,國藥準字H20070030)10 mg,每日 1次;采取 40℃生理鹽水鼻腔沖洗,囑患者注意避免接觸變應原。
在A組基礎上給予穴位貼敷治療。取肺俞、膏肓、定喘、大椎穴。使用延胡索、白芥子各2份,甘遂、細辛各1份,肺虛感寒證患者加麻黃、豬牙皂、葶藶子各1份;脾氣虛弱證患者加肉桂、生甘草各1份;腎陽虧虛證患者加丁香1份。將上述藥物磨成粉末狀后混合過80目篩后裝袋,治療時以凡士林、生姜汁各1份將其調勻為糊狀,取3 g放置在醫用膠布中心完成貼敷材料制備。常規消毒后,選取穴位左右側交替貼敷,每次留藥8 h,每日1次。
在B組基礎上實施針刺治療。取中脘、下脘、氣海、關元、商曲(雙)、天樞(雙)。肺虛感寒證加外陵;脾氣虛弱證加滑肉門;腎陽虧虛證加氣穴(雙)。常規消毒后,采用0.22 mm×40 mm毫針進行針刺,行提插捻轉平補平瀉法,得氣后留針30 min。每日1次,每周治療3次。
3組均治療4周后進行療效統計。
3.1.1 中醫癥狀評分
參照《中藥新藥臨床研究指導原則》[12]中鼻鼽病相關癥狀評分標準變化進行評估,3組治療前后分別對鼻塞(0分為無癥狀,1分為偶有鼻腔堵塞或呼吸不利,2分為交替性或間歇性鼻腔堵塞,3分為雙側鼻腔持續性堵塞且須張口呼吸)、鼻涕(0分為無癥狀,1分為鼻涕量少且不易擤出,2分為鼻涕量多且需持續擤出,3分為鼻涕量多且自行流出鼻外)、連續噴嚏(0分為連續噴嚏<3次,1分為連續噴嚏3~5次,2分為連續噴嚏6~10次,3分為連續噴嚏>10次)3種癥狀進行評分。
3.1.2 血清學指標
3組治療前后均常規采集患者靜脈血,低溫下充分凝血并離心,提取上層血清凍存,8周內統一開展檢測。采用嗜酸性粒細胞誘導因子(Eotaxin)、IgE、白細胞介素-12(IL-12)、白細胞介素-13(IL-13)對應試劑盒,嚴格按照說明書操作,采用酶聯免疫吸附試驗(ELISA)測定上述指標在血清中的水平。
3.1.3 生存質量
3組治療后根據鼻結膜炎生存質量問卷(RQLQ)[13]評估患者生存質量,對活動(3個條目)、睡眠(3個條目)、非鼻/眼癥狀(7個條目)、實際問題(3個條目)、鼻部癥狀(4個條目)、眼部癥狀(3個條目)、情感(4個條目)7個維度共 27個條目進行評價,每個條目以0~6分表示“沒有困擾”~“極度困擾/所有時間受到困擾”,最高總分為162分,分數越高代表生存質量越差。
根據中醫癥狀評分改善率進行療效評定。改善率=[(治療前總分-治療后總分)/治療前總分]×100%。
顯效:改善率>67%。
好轉:改善率為25%~67%。
無效:改善率<25%。
所有數據采用SPSS19.0軟件進行統計分析。符合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以均數±標準差表示,比較采用one-way ANOVA檢驗及t檢驗;計數資料比較采用卡方檢驗;等級資料比較采用Mann-Whitney U檢驗。以P<0.05表示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
3.4.1 3組治療前后各項中醫癥狀評分比較
由表1可見,3組治療前各項中醫癥狀(鼻塞、鼻涕、連續噴嚏)評分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3組治療后各項中醫癥狀評分與同組治療前比較,差異均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B組和C組治療后各項中醫癥狀評分與 A組比較,差異均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C組治療后各項中醫癥狀評分與B組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
3.4.2 3組治療前后各項血清學指標比較
由表 2可見,3組治療前各項血清學指標(Eotaxin、IgE、IL-12、IL-13)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3組治療后各項血清學指標與同組治療前比較,差異均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C組治療后各項血清學指標與A組和B組比較,差異均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C組治療后各項血清學指標與B組比較,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
表1 3組治療前后各項中醫癥狀評分比較 (±s,分)

表1 3組治療前后各項中醫癥狀評分比較 (±s,分)
注:與同組治療前比較1)P<0.05;與A組比較2)P<0.05
組別 例數 時間 鼻塞 鼻涕 連續噴嚏A組 24 治療前 1.91±0.60 2.39±0.55 2.47±0.44治療后 1.05±0.301) 1.53±0.391) 1.55±0.431)B組 30 治療前 1.96±0.63 2.37±0.56 2.40±0.43治療后 0.89±0.261)2) 1.29±0.331)2) 1.31±0.381)2)C組 26 治療前 1.94±0.61 2.32±0.53 2.45±0.41治療后 0.86±0.271)2) 1.24±0.311)2) 1.27±0.351)2)
表2 3組治療前后各項血清學指標比較 (±s)

表2 3組治療前后各項血清學指標比較 (±s)
注:與同組治療前比較1)P<0.05;與A組比較2)P<0.05;與B組比較3)P<0.05
組別 例數 時間 Eotaxin(ng/L) IgE(mIU/L) IL-12(ng/L) IL-13(ng/L)A組 24 治療前 84.35±26.67 404.20±129.76 2.42±0.72 29.24±8.38治療后 76.07±21.811) 293.19±78.101) 6.34±1.911) 22.51±6.981)B組 30 治療前 90.19±26.62 397.94±125.73 2.53±0.75 27.75±8.22治療后 61.54±18.021)2) 244.80±65.191)2) 8.00±2.531)2) 18.47±5.761)2)C組 26 治療前 86.94±26.10 411.23±130.65 2.48±0.73 28.19±8.36治療后 50.19±13.981)2)3) 205.62±53.811)2)3) 9.61±2.801)2)3) 15.36±4.851)2)3)
3.4.3 3組治療后RQLQ各項評分比較
由表3可見,B組和C組治療后RQLQ各項評分與A組比較,差異均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C組治療后RQLQ各項評分與B組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
表3 3組治療后RQLQ各項評分比較 (±s,分)

表3 3組治療后RQLQ各項評分比較 (±s,分)
注:與A組比較1)P<0.05
項目 A組(例數=24) B組(例數=30) C組(例數=26)活動 8.43±2.65 6.97±2.101) 6.85±2.071)睡眠 4.81±1.41 3.83±1.261) 3.96±1.241)非鼻/眼癥狀 14.05±4.58 11.43±3.651) 11.18±3.611)實際問題 7.10±2.06 5.53±1.681) 5.75±1.621)鼻部癥狀 12.46±4.11 9.92±3.081) 9.67±3.021)眼部癥狀 6.05±1.96 4.67±1.531) 4.84±1.561)情感 8.18±2.61 6.74±2.091) 6.62±2.041)總分 61.08±7.86 49.09±6.191) 48.87±6.101)
3.4.4 3組臨床療效比較
由表4可見,A組總有效率為54.2%,B組為83.3%,C組為84.6%。B組和C組總有效率與A組比較,差異均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C組總有效率與B組比較,差異則無統計學意義(P>0.05)。

表4 3組臨床療效比較 (例)
《素問·脈解》:“所謂客孫脈,則頭痛、鼻鼽、腹腫者,陽明并于上,上者則其孫絡太陰也,故頭痛、鼻鼽、腹腫也。”概括出過敏性鼻炎可因六淫邪氣客于肌表,太陰經絡受邪,從而出現頭痛、鼻塞、流涕等癥狀[14]。后世醫者在其基礎上總結出,人體正氣在充足的前提下,能通過內部自發調整,適應外界變化,但正氣虧虛,臟腑失調(常見肺、脾、腎三臟虧虛),易導致寒邪、熱邪、濕邪攻伐機體,加之內有五志過極,氣機升降紊亂,可內外因相合而致病[15]。據相關文獻報道,由于肺為嬌臟而不耐寒熱,最易感受外邪,肺在體合皮,其華在毛,因此肺氣固護肌表失常可導致腠理疏薄,風寒之邪乘虛而入,上犯鼻竅,正邪相爭之間氣不能統攝津液,肺液溢出為涕,虛證不治而清涕不止[16];脾土孕育肺金,肺氣充足與否取決于脾臟是否能正常運化水谷精微,脾氣虛弱可導致飲食停聚于體內而運化不能,逐漸釀生濕濁,清陽不升,水濕寒氣潴留于肺,可犯于鼻竅,損傷嗅覺發為鼻鼽[17];肺主呼氣而腎主納氣,是人體一身陽氣之所在,呼吸正常尚能確保陰平陽秘、氣血調和,倘若機體先天稟賦不足或后天失于濡養,氣血生化乏源或久病勞倦,導致腎元虧虛,納氣失能,氣不歸元,故陽氣上浮,自鼻竅而出發為噴嚏,又腎臟溫煦失職,以致肺失溫養,衛陽不足,寒濕邪氣亦可上犯鼻竅,發為清涕[18]。本研究外用貼敷藥劑方選《張氏醫通》記載的白芥子散,方中白芥子、甘遂可刺激皮膚使通透性增加,促進藥物成分吸收;延胡索可行氣活血;細辛、麻黃合用可祛邪扶正[19-21]。穴位選取肺俞、膏肓、定喘、大椎,其中肺俞、膏肓屬于足太陽膀胱經,主治咳嗽、氣喘與鼻塞;定喘穴屬于經外奇穴,可止咳平喘、通宣理肺;大椎為手足三陽及督脈之會,主治咳嗽逆喘、五勞虛損。本研究結果顯示,3組治療后鼻塞、鼻涕、連續噴嚏等中醫癥狀評分均顯著減少,且C組與B組減少幅度相似,均大于A組,提示針刺配合穴位貼敷治療過敏性鼻炎能有效加速患者緩解癥狀,故證實敷料選方與穴位配伍合理,能有效糾正肺、脾、腎臟功能,確保肺氣生發與歸元,確保精津上注清竅,鼻腔得以滋潤。
腹部針刺療法是當代針灸大家最常用的外治療法,由于腹部包括人體大部分關鍵臟器,因而通過刺激腹部穴位,可直接糾正臟腑平衡,調攝經脈循行,恢復氣血輸布[22-25]。此外,腹部是全息醫學中除耳部、足部、手部之外又一全息元,但不同于另外3種全息體系,腹部屬于典型的體狀全息元,針刺時通過不同深度可達到影響與調節不同外周系統的效果,通常淺刺對應周圍組織,中刺對應經絡運行,深刺對應臟腑功能[26],加之遠道取穴針灸治療能避免在頭頸部實施針刺,具有安全、無痛等優點,患者易于接受。因此,在治療慢性疾病、難治性疾病及內科雜證、虛證方面具有獨特優勢[27-30]。本研究取穴方案中,中脘屬奇經八脈之任脈,為胃之募穴、六腑之大源,腑會太倉,故凡六腑疾患,皆可酌情取用;下脘同樣隸屬任脈,是其與足太陰脾經交會之穴,因此兩穴相伍可調理脾胃中焦,調攝氣血輸布,手太陰肺經正是起于中焦,亦有宣通肺臟之效。氣海、關元均屬任脈,前者主治臟器衰憊乏力等氣虛病證,后者乃小腸募穴、任脈與足三陰經之會,二者合用可有益腎固本之功。以上4處穴位可合為引氣歸元,意在以后天養先天,培土生金,宣肺通竅,能深入治療鼻鼽臟腑虛損之本。根據腹部全息理論,中脘對應人體口鼻,可強化通利鼻竅作用;商曲對應頭頸部,可調節局部氣血輸布,榮養腦神;雙側天樞則作用于八卦陣位、兌位,共奏健脾調神、潤肺通竅之效。本研究結果顯示,3組治療后血清 Eotaxin、IgE、IL-13水平均明顯降低,而IL-12水平明顯增高,其中C組改善趨勢較其余兩組更為顯著,且RQLQ各項評分明顯低于A組,提示針刺配合穴位貼敷治療可有效抑制過敏性鼻炎患者體內Eotaxin與IgE表達,從而減少嗜酸性粒細胞浸潤損害作用與炎性細胞脫顆粒作用,臨床癥狀因此可快速緩解;IL-12大幅增加及 IL-13大幅減少,表示輔助性 T淋巴細胞(Th)亞型構成中,Th1數量增多,促進表達IL-12,Th2數量減小,抑制表達IL-13,Th1/Th2水平提高,平衡得以糾正,患者全身免疫異常狀態解除,不再受到過敏性鼻炎癥狀困擾,故生存質量更為理想。劉志慶等[31]認為,腹部自皮膚向內至淺筋膜、肌肉、深筋膜等解剖結構,分布有豐富的血管、淋巴、神經、內分泌網絡,與外周各系統聯系緊密,為全身血液輸送與組織代謝提供便捷的控制途徑,深部針刺可有效觸及腸系膜反應點,從而刺激影響神經-免疫反應軸,有助于從根本上緩解鼻部癥狀。本研究結果與之相似。
綜上所述,針刺配合穴位貼敷是一種治療過敏性鼻炎的有效方法,可有效減輕患者鼻塞、鼻涕及連續噴嚏等癥狀,改善血清Eotaxin、IgE、IL-12、IL-13水平,對提高其生存質量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