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詩經·國風》中出現了琴、瑟、鐘、鼓、籥、簧、缶七種樂器,這七種樂器或單獨出現或組合使用,加之比興的手法,使得樂器在詩歌中更多地傳達出一種超出自身的文化含義?!对娊洝L》中樂器隱含的文化意義大致可歸納為婚姻愛情、軍事戰爭、娛樂三個方面。
【關鍵詞】詩經;國風;樂器;文化意義
中圖分類號:I222? ? ?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22-0184-03
《詩經》作為我國最早的詩歌總集,其內容為從各地收集而來的詩歌作品,本身具有一定的音樂性?!赌印す稀穂1]便有“誦詩三百,弦詩三百,歌詩三百,舞詩三百”之語,司馬遷《史記·孔子世家》[2]亦有“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对娊洝繁旧砭哂袠O強的音樂性,這種音樂現象在《詩經》出現的樂器中也有所反映。
一、《詩經·國風》樂器分布概況
《詩經·國風》之中出現的樂器有琴、瑟、鐘、鼓、籥、簧、缶七種,它們的篇章分布和出現次數不盡一致,現將其分布情況所列如下:
注:表中標示“-”者,指雖有其字,但并不代表某種樂器。
由表1可知,《詩經·國風》中所涉及的琴、瑟、鐘、鼓、籥、簧、缶這七種樂器,主要見于《周南·關雎》《邶風·擊鼓》《邶風·簡兮》《鄘風·定之方中》《王風·君子陽陽》《鄭風·女曰雞鳴》《唐風·山有樞》《秦風·車鄰》和《陳風·宛丘》這九篇。在這九篇詩歌中,瑟出現5次,鼓出現4次,琴出現3次,鐘和簧各出現2次,籥和缶各出現1次,尤以瑟、鼓和琴的出現最為頻繁。
《詩經·國風》在涉及眾多樂器時,不僅提到了某一具體樂器的演奏,還有器樂組合形式的出現。
由表2可知,《詩經·國風》中共出現組合樂器兩種,即琴瑟和鐘鼓。其中,琴瑟出現3次,鐘鼓出現2次,尤以琴瑟組合最為常見。而這種器樂組合形式的出現,更有助于我們從樂器間的配合、旋律上的應和方面把握樂器本身所傳遞的文化意義。
二、《詩經·國風》樂器隱含的文化意義
《詩經·國風》中出現的樂器,其意義大多已超出樂器本身的固有含義,有時加之比興手法的使用,使得樂器在詩歌中更多地傳達出一種超出自身的文化含義。根據樂器的種類、使用場合乃至音樂的諧適程度來呈現不同的意義。通過考察這七種樂器,其在“國風”中隱含的文化意義大致可歸納為婚姻愛情、軍事戰爭和娛樂這三方面。
(一)以樂器合奏表現婚姻愛情
《詩經·國風》中有大量描寫婚姻愛情的詩歌,這些詩歌多借助樂器來表現青年男女之間的戀愛關系或夫妻之間的婚姻關系,且樂器多為組合樂器——琴瑟,偶爾出現鐘鼓,如《周南·關雎》《鄭風·女曰雞鳴》。
《周南·關雎》歷來有多種主旨解讀。《毛詩正義》[3]稱其為:“《關雎》,后妃之德也……是以《關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方玉潤《詩經原始》[4]同樣作此解釋。朱熹《詩集傳》[5]認為:“周之文王生有圣德,又得圣女姒氏,以為之配。宮中之人,于其始至,見其有幽嫻貞靜之德,故作是詩?!敝苷窀Α对娊涀g注》[6]也總結為“美后妃之德”和“美太姒之德”這兩種解釋。而程俊英《詩經注析》[7]認為“這是一首貴族青年的戀歌”,褚斌杰的《詩經全注》[8]也認為這是一首男子戀慕女子的愛情詩。可見,《關雎》的主旨最常見的便是“美后妃之德”和愛情詩。
但無論是“美后妃之德”還是“美太姒之德”,都是對女子品德的一種贊賞,最后都能歸結為使淑女得以匹配君子這一點上,而愛情詩自不必說是男女之間的戀愛,因此這三種主旨體現的共同之處便是愛情婚姻。具體到詩歌之中,這種愛情婚姻的關系又是通過樂器,而且還是組合樂器體現出來的,如“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和“窈窕淑女,鐘鼓樂之”。表面上看是男子通過彈琴奏瑟、鳴鐘擊鼓來表達自己的友好,博得女子的開心。但實際上,這里的琴瑟和鐘鼓已不單單是一種樂器,琴與瑟的諧適、鐘與鼓的應和,暗合了男女之間的心意相通、匹配適當,隱含了男女之間一種美好和諧的戀愛關系。
《鄭風·女曰雞鳴》,《毛詩正義》[3]認為其:“刺不說德也,陳古義以刺今,不說德而好色也?!狈接駶櫿J為:“賢婦警夫以成德也。”[4]朱熹也作如此看法:“此詩人述賢夫婦相警戒之詞。[5]”周振甫同樣總結為這兩種觀點。程俊英提出不同看法,認為這是“新婚夫婦之間的聊句詩”[6],反映了一種歡樂和睦的新婚家庭生活。但不論主旨如何,其反映的都是夫妻之間的生活。但夫妻關系是否和睦、家庭生活是否美滿,仍是通過樂器得以傳達的?!扒偕谟?,莫不靜好?!睆椙俟纳@一具體化的場景描寫,突出的是“琴瑟和鳴”的景象,也以這一個場景代表了夫妻其他日常生活的和諧安穩、歲月靜好。在這里,音樂的質量已不是最重要的,樂器的配合、夫妻的默契賦予了其美化效果,人們感受到的不僅是和諧流暢的音樂,更是琴瑟合奏所象征的一種夫婦同心和睦的美好婚姻生活。
這兩篇詩歌反映出《詩經·國風》中的樂器特別是組合樂器琴瑟,其意義已不僅僅是這兩種樂器相合的諧適,更隱含了由這種諧適所象征的戀愛關系或夫妻關系的和睦,甚至延伸到整個婚姻關系和家庭關系的和諧。
(二)以鼓為代表反映軍事戰爭
《周官新義》[9]曾載:“王執路鼓,諸侯執賁鼓,軍將執晉鼓?!薄蹲髠鳌穂10]中也有《曹劌論戰》之語:“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可見我國古代作戰時,往往借助于鼓這一樂器,其鼓舞作用對于軍隊的氣勢乃至戰爭的勝負都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
《詩經·國風》中也存在部分戰爭詩,這些戰爭詩大多并不直接具體地描寫戰場的廝殺格斗,而是集中表現軍隊的聲威氣勢,這種聲威氣勢正是通過鼓這一樂器傳達出來的,如《邶風·擊鼓》?!睹娬x》[3]載:“怨州吁也。衛州吁用兵暴亂,大興戰事,國人大都怨恨他,故作此詩”。方玉潤則認為其為“衛戍卒思歸不得也”[4],程俊英、褚斌杰與此觀點也大致相同??梢姶嗽娭饕憩F了士兵的從軍情況以及思歸不得的怨恨之情,詩中并未直接描寫戰爭場面,但我們卻從中能感受到戰爭的氣勢和士兵的勇猛,就在于這一句“擊鼓其鏜,踴躍用兵”。鼓,發音洪亮、節奏鮮明,以其獨特的音色及節奏特點,在戰場上被頻繁使用,與軍事用兵相伴相隨,鼓因此被賦予了新的含義,它不僅是樂器的代表之一,更成為軍事戰爭的象征,在這種情況下,鼓所代表的樂器也因此能夠具備鼓舞士氣、統一號令和震懾四方的作用。
(三)以娛樂性暗含褒貶
《國風》中也有一些詩歌,是借樂器的演奏來描寫宴飲集會或奏樂場景作為娛樂之用,并由這種娛樂性引申為或贊美,如《秦風·車鄰》,或諷刺,如《唐風·山有樞》。
《秦風·車鄰》,《毛詩正義》[3]認為“美秦仲也,秦仲始大,有車馬禮樂侍御之好焉”,朱熹、周振甫也認同此說,方玉潤認為“美秦君簡易易事也”[4];程俊英認為“這是一首反映秦君生活的詩”[7];褚斌杰則認為“這是喜與朋友相會,感嘆人生苦短,表示應當及時行樂的詩”[8]。因此該詩或為贊美秦君之意,或為訪友相見表及時行樂之意。“既見君子,并坐鼓瑟”“既見君子,并坐鼓簧”,說明至少有雙方兩人相見,算得上一次小型集會,不論是君臣相見還是朋友相見,都是歡坐一處共同演奏以盡娛樂?!敖裾卟粯?,逝者其耋”“今者不樂,逝者其亡”更是印證了及時行樂這一點,這個樂便是由樂器所引發的樂,不僅有樂器本身的娛樂作用——小樂,甚至還會引申為人生或社會的大樂。
《唐風·山有樞》,《毛詩正義》[3]認為“刺晉昭公也”;方玉潤認為“刺唐人儉不中禮也”[4];程俊英認為“這是一首諷刺守財奴、宣揚及時行樂的詩”[7];褚斌杰也認為“這是一首諷刺慳吝者的詩”[8],嘲笑了這些人的貪婪和吝嗇。不論批判何人,都是一首諷刺詩無疑,而這種諷刺也是通過音樂的娛樂功能表現出來的。“子有鐘鼓,弗鼓弗考”“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為什么要鳴鐘擊鼓,為什么要彈琴鼓瑟?“且以喜樂,且以永日”,是用作娛樂之用以度朝夕。可見,該詩中的樂器是作為娛樂手段出現的,而它所反映出的娛樂之用又被引申為一種諷刺。
根據以上兩詩,“國風”中的樂器確能起到娛樂的作用,但這種娛樂功用,其一可作為積極層面表示贊美,其二又可作為消極層面表示諷刺??梢?,樂器本身并無特殊含義,但樂器所反映出來的意義卻能暗含褒貶。
三、結語
《詩經·國風》中出現的琴、瑟、鐘、鼓、籥、簧、缶這七種樂器,或單獨出現,或組合使用,都有著各自獨特的、不可替代的作用,它們除了本身所屬的樂器種類這一性質,更隱含著以樂器合奏表現婚姻愛情、以鼓為代表反映軍事戰爭以及以娛樂性暗含褒貶這三方面的文化意義,有助于我們從樂器方面進一步加深對《詩經》文化,尤其是“國風”文化的了解。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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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劉閏平(1995-),男,漢族,山東萊西人,煙臺大學人文學院2018級中國史專業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