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一片楓葉給你

李世斌

“小娟，天都要暗了，怎么還不回家，你爸媽沒來接你？”

“陳老師，我爸說了，今天遲一點兒來教室接我。”王小娟抬起頭說。

“哦，那老師再陪你一會兒吧。”陳文娟說著坐到王小娟旁邊的課椅上。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一位穿著警察制服的彪形大漢跨進教室，沖王小娟叫道：“小娟，爸爸來啦。”

王小娟歡快地叫了一聲“爸爸”，陳文娟驚訝地站起來：“怎么是你……”

“呀，是你啊，老同學！”王大偉的臉不知怎的一下子紅了。多年未見，倆人在孩子面前也只是簡單的寒暄，陳文娟本想問，她媽媽呢，也這么忙嗎？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打那以后，陳文娟注意到，好多次都是王大偉在學校大門口接孩子，有幾次面對面遇著了，相互就客氣地打聲招呼。

“母親節”快到了，陳文娟給學生們布置作文，題目叫“我的媽媽”，可王小娟上交的作文卻是“我的爸爸”。

“我不知道我媽媽是誰，我的爸爸就是我的媽媽。他是一名警察，工作很忙，卻還要起早貪黑給我做飯、洗衣服、到學校接我放學……”

讀著王小娟的作文，陳文娟的心有些起伏。王大偉這個初中同學在她的心目中印象不太好。那時她是班長，而王大偉成績一般，有一次還看見他跟幾個男同學躲在樓梯角抽煙。更讓她生氣的是，他竟然給自己寫了一封情書，在信封里還塞了一片楓葉，說是在楓葉園特地為她摘的。陳文娟生氣地把信封扔給他，警告道：“王大偉，這次我就不交給老師了，如果下次再這樣，我作為班長，會把你抽煙、打架的事都告訴老師。”

從那以后，王大偉再沒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了。初中畢業那年，讓陳文娟意外的是，王大偉居然也考上了重點高中，雖然跟她不是一個學校。

幾個月后的一天放學，陳文娟辦公室來了兩名警察，其中一位女警察問陳文娟：“您是王小娟的老師吧，他爸爸抓捕逃犯時受了傷，現在醫院救治，托我夫妻倆把孩子領回家代看一下。”

陳文娟大為吃驚，忙問：“在哪家醫院，傷得重不重啊？”

“沒有生命危險，但需住院幾天。”女警察說。

“那把小娟交給我吧，我來照顧幾天，大偉和我是同學。”陳文娟脫口說道。

警察夫婦互相對視了一下，女警察笑笑說：“那好吧，辛苦老師了。”

警察夫婦轉身要走。“請等一下。”陳文娟突然喊了一聲，“王大偉他……住在哪家醫院？我能不能帶小娟去醫院探望一下……”

男警察說：“沒問題，坐我的車一起去吧。”

王大偉正打著點滴仰躺在病床上。王小娟叫了一聲“爸爸”，便撲上前去。王大偉睜開雙眼，撫摸著王小娟的頭。

陳文娟關切地問：“大偉，你哪兒受傷了？傷得重不重？”

王大偉笑道：“沒事，只是點兒皮外傷，兩三天就好。”

“當警察還真挺危險的，大偉，你可得小心啊。別急著出院，小娟有我呢，說好啦，這幾天就住我家。”

“住你家？這可太麻煩了……”

“不麻煩，反正我一個人住，小娟來了還有個伴兒。”陳文娟微笑著說。

轉眼過了四天，剛出院的王大偉來學校接王小娟，正好看到陳文娟領著她走到校門口。王大偉一把摟住王小娟，感激地笑著說：“文娟，謝謝你，這幾天一定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陳文娟莞爾一笑，卻突然問了一句：“你還抽煙嗎？”

“我……”王大偉說，“有時辦案子熬夜了抽幾支。”

“哦，我這兒有包煙，吃人情酒分來的，給你吧。”陳文娟從包里拿出一包煙遞給王大偉。王大偉接過煙，突然笑了幾聲，說：“你可別告訴老師啊。”

陳文娟撲哧一聲笑了，說：“今天到我家吃飯吧，我燒的菜小娟愛吃。”

“好哦，爸爸，陳老師燒的菜比你燒的好吃多啦。”王小娟說。

“走吧，我家離這兒不遠。”倆人牽著手往家走，王大偉遲疑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在飯桌上，王大偉終于憋不住問陳文娟：“你……怎么還是一個人？”

“曾經兩個人，跟你一樣，離了。”陳文娟平靜地說，“小娟的媽媽呢？”

“小娟是棄嬰，我沒結婚。”王大偉遲疑了一下說。

陳文娟驚訝地“啊”了一聲，許久，才試探著問：“大偉，明天是周末，你有空嗎？”

“有空啊，你有事，沒空也有空。”王大偉嘿嘿笑著說。

“一起去楓葉園吧。”陳文娟有些羞赧地低下頭說。

王大偉有些不敢相信，旋即，開心地笑了。

責任編輯/謝昕丹

繪圖/舟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