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宇

馮庸(右四)在北平機場與馮庸大學學生
“九一八”事變爆發,東北各界人士對日本的侵略行徑極度憤慨,愛國之情噴涌迸發。進步團體立即宣言聲討,各行各業,共起反抗,東北各地出現了多種形式的自發抗日表現,并逐漸形成蓬勃發展的救國形勢。
“九一八”事變后第二天,中共滿洲省委即發表了《為日本帝國主義武裝占領滿洲宣言》,義正辭嚴痛斥日本強盜行徑,要求沈陽各級黨組織,采取各種形式,宣傳動員群眾舉行罷工、罷課、罷市斗爭。奉天兵工廠和英美煙草公司的中共黨團員秘密組織工人群眾,經常到車站、市場散發抗日傳單、貼反日標語。日軍侵占了奉天兵工廠后,工人拒絕為之生產任何武器、軍火,先后有三萬多工人自動離廠,其中相當一部分參加了遼西義勇軍。1931年9月23日,當長春日軍企圖北犯時,中東鐵路工人機智地將300輛機車及車廂轉移它處,使日軍無法出動。哈爾濱電業工人,撫順、鶴崗煤礦的工人,呼海路、吉長路等鐵路工人,都先后舉行了反日罷工。磐石、通化、珠河等地農民群眾進行游行示威,抗議日軍侵略暴行。市鎮商人罷市,市民自覺抵制日貨,街市里到處張貼抗日救國標語。
“九一八”事變引起東北教育界強烈反響。許多學校集會講演、罷課游行,投入抗日救亡運動中。這樣的事例非常普遍,比如當時沈陽同澤女子中學班主任閻述詩,他創作了歌曲《又一次落去了太陽》,向學生宣傳愛國主義思想,激發對日軍的仇恨。他還曾把光未然的詩《五月的鮮花》譜曲,在流亡到北平的東北大學學生中傳唱,后來流傳全國。“九一八”事變后,滿洲省委和各級黨組織在各大中小學校積極展開抗日救亡運動。如在吉林省德惠縣,曾任共青團哈爾濱道外區委書記的董雨航在擔任該縣北山小學教員時,利用淺顯易懂的道理啟發學生們的民族意識,培養學生光復祖國的思想。東北地下黨吉東特委書李范五以教師身份,對學生進行抗日教育,發現和培養了抗日積 極分子。在中國共產黨的積極工作下,不少青年學生和中小學教師,投筆從戎,參加到抗日武裝隊伍。有的后來成為東北抗日聯軍的重要骨干,如王光宇、周建華、周樹東、陳翰章、張中華、陶凈非、姚新一、趙敬夫、冷云、高禹民等人,都在東北抗戰中用生命和鮮血鑄造了東北抗戰不朽的豐碑。

國聯調查團在柳條湖事件現場調查
國難催生了一群東北愛國作家,他們以作家的敏感,積極揭露日偽的欺騙宣傳,堅決反對日本殖民文化。東北籍作家李輝英在“九一八”事變后,于1932年,最早在全國有影響的《北斗》雜志上發表抗日題材短篇小說《最后一課》。金劍嘯、蕭紅、蕭軍、舒群、羅烽等人,以哈爾濱為中心,組成北滿文學青年群體,在地下黨員金劍嘯的帶領下建劇團、辦雜志,積極從事抗日文藝活動。1933年7月,金劍嘯等組成名為“星星劇團”的抗日演劇團體,先后排演了《居住二樓的人》《姨娘》《一代不如一代》等劇目,在東北文藝舞臺掀起了愛國高潮,這引起日偽統治注意,遭到強行干涉,最后被迫解散。同年8月,東北作家在《大同報》創立《夜哨》副刊,暗示著《夜哨》是日偽統治下的黑暗世界里的抗日斗爭前哨陣地。1934年初,在《國際協報》又創立了《文藝》周刊,發表抗日小說以表現淪陷區人民強烈的愛國之情和誓死抗日到底的決心。東北作家親身經歷了國土淪陷的過程。日本侵略者的屠殺、暴行,東北人民的呻吟、掙扎,刺痛著這些青年作家的心。他們最初堅持在東北文化領域戰斗,后來嚴峻的現實,無法繼續留在東北,紛紛流亡到關內,融入內地進步文藝隊伍之中,得到魯迅等文學前輩的扶持,很快給當時沉悶的中國文藝帶來一股新鮮力量,全國文學藝術界出現了一個“反帝文學的高潮”;全國人民更真切地了解了“九一八”,激發了對日本軍國主義的憤恨,增強了抗日的決心。1933年,蕭軍和蕭紅將自己抗日內容的短文和小說集成《跋涉》發表,1934年他們創作完成抗日小說姐妹篇《八月的鄉村》和《生死場》。端木蕻良的《科爾沁旗草原》和《大地的海》,駱賓基的長篇作品《邊陲線上》,舒群的小說《沒有祖國的孩子》,羅烽的《第七個坑》,孫陵的報告文學《滿洲國紀實》等。東北作家群大多發韌于“九一八”事變的抗日救國聲浪之中,后來隨著東北形勢的惡化,東北作家背井離鄉,流亡關內,與左翼進步作家相結合;有的最終又投向延安,服務于八路軍的文化事業,這成為東北作家的崛起成熟期,他們的作品都令國人注意,在文化界引起了強烈反響,成為“九一八”事變后,中國文壇的重要現象。
“九一八”事變后,不少愛國志士自發展開了抗日救國的行動。沈陽著名銀行家鞏天民與劉仲明、畢天民、張查理 、于光元、張韻泠、邵信普等九人被稱為愛國“九君子”,他們冒著生命危險積極抗日,竭盡全力掩護東北抗日義勇軍,并幫助籌備藥品和經費。當得知“國聯調查團”要來中國調查“九一八”事變事件真相的消息后,他們自發秘密組成了國聯外交愛國小組,冒死收集證據,揭露日軍侵華戰爭罪行。他們克服了重重困難,驚心動魄地秘密奮斗了四十多天,最終,成功搜集到幾百份珍貴材料,形成了一份四百多頁的英漢雙語匯編文件,包括“九一八”事變后日軍在東三省到處殺戮百姓、肆意侵犯中國主權及日軍一手炮制偽滿洲國等內容。文件準備妥當,此時,還有一個特別關鍵、也格外危險的程序:根據國際法庭的法律原則,提供材料者必須在文件上鄭重簽字,否則沒有法律效應。九個人毫不猶豫簽下了自己名字。簽名者之一張查理的夫人宮菱波還特意為這份材料趕做了一個藍緞子外皮,又用紅絲線繡上了“TRUTH”(真相)字樣。1932年4月以英、法、美、德、意五國各出一名代表組成的國際聯盟李頓調查團到達中國,調查團所到之處,日軍都周密布控了便衣憲兵和特務,防止反日人士接觸。九君子輾轉再三,終于將這份生死文件交給了李頓先生,并進行了秘密面談。這份材料全面、系統、準確地為國聯調查團的《國聯調查報告書》提供了事實依據,成為東北人民不甘心為亡國奴,反對日本侵略的重要證據。對此日本當局懷恨在心,經過長時間秘密偵查,于1935年10月,逮捕了給國聯調查團遞交材料的8人,對他們進行了數十天的嚴刑拷打,致使有的人成了終身殘疾。這九人分別為銀行家、大學教授、醫生,在民族危亡面前,為中華民族伸張正義,可以說,在國際組織面前,第一個以幾人集體形式表態,來反對日本的侵略行徑,這是極其難得的,它很好地表現了東北人民的愛國思想,后人以“九君子”來贊譽他們。在日內瓦發表的《國際調查團“報告書”》這樣寫道:“見到了一些大學教授、教育家、銀行家、醫學家等人士的明確意見及各種真憑實據,證明了沈陽事變是無因而至;而‘滿洲國’的建立,亦非出自東北人民的自由意愿,也不是民族自決。” “經過仔細研究我們在公開與秘密的兩種會談,以及在書信文件中所獲得的證據,我們可以作出以下結論:沒有一個中國人真正擁護‘滿洲國政府’,在當地的中國人看來,現在的這個政府是日本人的傀儡與工具。”這是“九一八”事變后東北社會反應的客觀事實,也是東北人民心愿的真實反映。
“九一八”事變,在沈陽的馮庸大學和東北大學的反應也很激烈。馮庸是東北早期軍政要人馮麟閣之子,他散盡家財創立馮庸大學,注重愛國主義教育。“九一八”事變后9月21日,日本關東軍沖進馮庸大學,將馮庸帶走軟禁,學校被洗劫一空。當晚學校大部分師生撤到北平后,個個飽含抗日熱情。后馮庸輾轉也到北平,1931年底,馮庸匯同東北著名人士王化一、盧廣績、閻寶航等人赴南京,向蔣介石請愿抗日。1932年,馮庸組織成立馮庸大學學生抗日義勇軍。在這支隊伍中,有一支由16名女大學生組成的中隊,這個中隊由體育系學生、后來成為馮庸夫人的龍文彬任隊長,她們勇赴前線,救護傷員,被稱為“現代花木蘭”,給全中國婦女為抗戰出力做了榜樣。馮庸大學在抗戰中,涌現出劉忠武、阮廷瑞等多名民族英雄。1933年9月馮庸大學并入東北大學。
東北大學也為抗日做出了貢獻。“九一八”事變當天,東北大學學生會組織同學們播放學生電影,并為武漢賑災募捐。正在此時,炮彈轟響。學生了解情況后,立即表達了憤慨,第二天宋黎等人與“國民常識促進會”的同學進城了解情況,并投入了抗敵保土的宣傳。后宋黎、江濤等人組建了“中華青年抗日鐵血團”,策反偽滿士官,同時組織群眾進行抗日斗爭。東大學生苗可秀組建了“中國少年鐵血軍”與日軍周旋,挫傷日軍士氣,打擊日本侵略者。撤入北平的東北大學,一時成為全國青年學生呼吁抗戰的宣傳中心,對全民抗戰起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九一八”事變后,東北各界知名人士為愛國活動奔走,對推動全國抗日救國形勢,起了重要作用。遼寧省教育界知名人士閻寶航和遼寧省商、工兩會會長金哲忱以及盧廣績等愛國人士到達北平,與高崇民、王化一等人,召集流亡在北平的東北各界代表和愛國人士,于1931年9月28日成立東北民眾抗日救國會,會址設于北平舊刑部街奉天會館。盧廣績任總務部部長,高崇民任副部長;王化一任軍事部部長,彭鎮國、熊飛任副部長;閻寶航任政治部部長,杜重遠任副部長(杜未到先由霍維周任)。救國會主要工作為:反對日軍操縱下的東北各地漢奸的“獨立”運動,積極組織東北抗日義勇軍,大力開展抗日宣傳活動;開辦學校,培訓抗日救國干部;成立東北難民教養院,安置流亡關內人員等。同時,流亡北平的東北三千五百多名學生集中北京大學法學院,成立“法學院東北同學抗日救國會”和敢死隊。接著,東北留平學生抗日救國會、朝陽大學東北同鄉抗日會、民國學院東北學生抗日救國會、吉林留平同鄉抗日救國會等組織也相繼成立。他們致電、致函張學良和國民政府,要求出兵抗日。而且,每天都有愛國青年學生到張學良處請纓殺敵。1931年10月28日,東北民眾抗日救國會聯合東北流亡北平的大學生及東北各民眾團體組成“東北民眾救國請愿團”到南京、上海請愿,督促國民政府出兵抗日。這些群眾性的救國活動對抗戰都起了重要作用。
總之,“九一八”事變后,東北人民迸發的抗日愛國熱情,產生了巨大的力量,東北愛國人士不但成為抗擊日本侵略的先行者,而且也為全國抗日做出了突出的貢獻。如今,歷史的風云散去,中華民族的苦難已成回憶,然而“九一八”事變予人的教育常新;當年東北人民抗敵救國的義舉,將永駐史冊,激勵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