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郁萱 孫倩
陳景星,號紹虞,1908年10月出生于遼寧省海城縣陳家臺村一個中農家庭。1926年,他的父母抵押了家中的幾畝田,供他考入沈陽的奉天省立第三高級中學。當時,東北地區處在奉系軍閥張作霖的統治下。陳景星在校讀書認真,關心國事,經常參加抵制洋貨和反封建的活動,還發起組織“海城同學會”。他懷著憂國憂民的心情,在《海城同學會章程》的序言里,論述了中國近代遭受帝國主義侵略的歷史,號召同學們關心國家大事,團結一心,發憤圖強,為振興中華、抵御外患而奮斗終生。1926年7月,北伐戰爭興起,國共合作的大革命從南方推進到北方,更激發了他的革命救國思想。這一年,陳景星與秘密擔任國民黨遼寧省指導委員的國民黨左派人士徐壽軒有了接觸,經徐介紹,他秘密加入了國共合作時期的國民黨。他經常學習孫中山的學說和馬列主義理論,思想水平也在不斷提高。
石璞比陳景星小5歲,別號國柱,1913年3月24日出生于遼寧省鐵嶺城內小嶺子西一個中等官吏家庭。1926年,他剛過12歲,考入奉天省立第三中學的初中部,僅以1年半時間連續跳級,讀完初中。1927年9月他14歲,又以優異成績考進東北大學附屬中學的高中部。他資質聰穎,學業優秀,而且具有演講和演戲的天賦,加之在班級中年齡最小,深為老師和同學們喜愛,大家都親切地稱呼他為“老弟”“神童”。
1927年4月,國民黨發動“四一二”政變,國共分裂,大革命失敗。1928年4月,南京國民政府進行第二次北伐,奉系軍閥從關內退往關外。1928年6月,統治東北的奉系軍閥張作霖被日軍炸死。這年底,張作霖的兒子張學良宣布易幟,歸順南京國民政府,全國實現了表面的統一。國民黨在東北可以公開活動了,不少青年學生加入了國民黨。1928年12月,15歲的石璞在奉天也加入了國民黨。比石璞年長5歲的陳景星,在政治上要成熟些。
1929年夏,陳景星、石璞高中畢業。這年,陳景星 21歲,已經結了婚,還有個小女兒;石璞才16歲。他們都滿懷著學成大業、拯救中華的壯志,于6月28日在徐壽軒的帶領下,與王育仁、鄭輔周、金鼎銘結伴,離開沈陽,在大連乘日本客輪“大連丸”前往上海。
陳景星和石璞等人到達上海后,第二天轉道南京,在花牌樓太平巷的會館內溫習功課。1929年7月初,陳景星、石璞與幾個東北同學均被金陵大學錄取。
金陵大學是一所由美國教會辦的大學,有相對比較自由寬松的環境,有學生自治的傳統,對學生的人身控制和思想控制不像一般的國立大學和私立大學那樣嚴密,甚至倡導思想自由和讀書自由。在金陵大學的圖書館和閱覽室里,可以公開借閱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書籍和其它各種違禁的書籍。這就為正渴求新思想的陳景星和石璞等青年學生提供了有利的學習條件。陳景星和石璞在金陵大學里如魚得水,大量閱讀進步書籍,思想認識不斷提高。
陳景星和石璞關心社會。他們目睹了國民黨政府的反動腐朽和人民群眾的生活悲慘,親眼見到了南京這個所謂“革命首都”原來是達官貴人們的天堂,窮苦民眾的地獄。國民政府交通部的豪華建筑,鼓樓后街上的華麗別墅,馬路上飛駛的各式小轎車,西裝革履、腦滿腸肥的闊佬闊少,與馬路旁成群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災民,形成鮮明的對比。眼前的現實打破了他們的幻想和希望,也使他們認識到國民黨的貪污腐敗、愚弄民眾、屠殺人民的本質。他們悲憤地說:“這哪像革命的首都!國民黨與蔣介石向外國侵略者投降了,向中國腐敗的封建勢力妥協了!中國革命失敗了!”他們不斷地思索著,深有感觸地說:“今后,中國向何處去?中國的出路在哪里?我們必須重新探求一條救國救民的正確道路!”陳景星年長些,成長更快,思想更成熟,他喜歡寫詩、編順口溜,抨擊時弊。
不久,陳景星與中共南京地下黨組織有了接觸。1929年10月,他經金陵大學中共地下黨員宣棣之的介紹,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從此,他作為一名優秀的黨員,積極地參加了中共地下黨的活動。
1930年2月,上海的進步人士在中共地下黨的領導下,由魯迅牽頭,發起了“中國自由運動大同盟”,要求保障民權,反對國民黨政府的專制統治。南京中共地下黨組織接到上級指示以后,積極響應上海進步人士的行動,決定先以學校為重點,將自由運動大同盟逐步推向全社會。陳景星根據黨組織的指示,和中央大學的黃祥賓,曉莊師范的劉煥宗、石俊等人,共同成立了“南京自由運動大同盟”。陳景星在學校積極宣傳,公開張貼出成立“南京自由運動大同盟”的公告,并第一個簽了名。
陳景星利用在“南京自由運動大同盟”里工作的機會,注意觀察周圍同學的思想,經常用革命道理啟發他們。石璞在陳景星的啟發和幫助下,秘密閱讀了許多進步書籍,參加中共地下黨所組織的許多進步活動。1930年2月,在陳景星的介紹下,石璞和李林泮、金鼎銘等進步同學一起,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金陵大學中共地下黨的力量不斷壯大,成立了金陵大學黨支部,陳景星被上級任命為黨支部書記。在陳景星的領導下,金陵大學黨組織成為南京堅強的地下斗爭“堡壘”。陳景星、石璞等常以打乒乓球等活動作為掩護,舉行會議,商討革命工作。陳景星先后化名陳大偉、劉大偉、劉列,在學校里和社會上開展地下活動。他和石璞等人一道,常常在夜深人靜時在校園里和大街小巷張貼標語,散發傳單,或者到中央大學、曉莊師范等學校與同志聯絡。他們在夜深回到學校時,往往校門已關閉,他們就翻墻而入,并習以為常。1930年3、4月間,他們領導和積極參與“四·五”游行和金陵大學校內開展的反對帝國主義歧視中國人民的斗爭,以及后來“紅五月”的斗爭。
1930年6月,李立三的“左”傾路線逐步控制了在上海的中共中央,夸大了國民黨政府的危機,要求全黨實施不切實際的盲動。他們要求各根據地的紅軍進攻各大城市,奪取一省或數省的首先勝利;同時要求在白區的各地中共組織舉行暴動,加以響應,配合紅軍攻打大城市。南京被指定為暴動的重點城市,中共南京市委接到了中央的這一指示,立即成立了“行動委員會”,通知各黨支部和黨團員,準備在南京舉行暴動。
當時,金陵大學即將放暑假,陳景星本想回東北老家看望久別的母親和妻子、女兒,他接到南京中共地下市委的指示后,立即放棄個人打算,留在南京。他知道,暴動是血與火的戰斗,是要有犧牲的。他作好了為革命獻身的準備。1930年6月3日,他給遠在數千里外家鄉的母親寫了一封訣別信:“你對我的愛,對我的體貼,那是使我時時不能忘記的。你為我受了多少累,吃了很多苦,甚至于被債主們逼迫,處處你都代表著慈母的愛!”“時時你都盼望著兒子成名,能治起家來,能給你們爭臉。然而慈母愛兒的親熱,我能如何報答呢?”陳景星莊嚴地回答:“我常想,我若是讀了很多書,不能為社會上被踐踏的人類謀些幸福,那我怎能對得起母親呢?怎能對得起母親疼兒一場呢?”短短的幾句話,顯示了一位共產黨人以解放苦難同胞為己任的偉大胸懷。他最后深情地與母親訣別:“你不要因為我的事情又增加了多少愁和痛苦。母親,你應當好好管教景文(按:指陳景星的弟弟陳景文)成人,他們要比我更能孝敬你啊,要比我更能長時期地圍繞著你。”
就這樣,陳景星斷然斬斷了親情,義無反顧地投身到殘酷的階級斗爭中去。他為了便于工作,搬離金陵大學的校園,住到南京城北長江邊和記洋行的工房里。
當時,東北籍的同學鄭輔周、金鼎銘,來約石璞一起回遼寧家鄉,與家人團聚,度假消夏。石璞婉言謝絕了,他鄭重地對鄭輔周、金鼎銘說:“兩個月假期,我留在南京學校中,能做很多事!我這個暑假就不回東北家鄉了。”可見,石璞熱愛革命工作,勝于愛自己的故鄉和親人。
1930年7月,中共南京市委決定于8月1日晚舉行暴動,先于7月16日在夫子廟鬧市區舉行群眾示威,進行暴動預演。7月16日下午,陳景星、石璞帶領金陵大學的黨團員來到夫子廟。他們和其他學校的黨團員會合,在奇芳閣發表演說,散發傳單,高呼革命口號,引來大批群眾圍觀。反動軍警狂吹口笛,趕來抓捕。繼任中共南京市委宣傳部部長的石俊等人被捕。陳景星、石璞機警地沖破了敵軍警的圍捕,得以逃脫。
中共南京市委主要領導人見敵人已有察覺,將暴動時間推遲到8月底,計劃在暴動中奪取國民黨政府機關。陳景星奉命代理南京市委宣傳部部長,兼任南京市“行動委員會”的委員,負責領導城南地區電報局、兵工廠的工人暴動工作。他終日奔波于南京城南的街巷與山野,串聯工人農民,進行暴動的發動與組織工作。石璞則受命負責南京城北地區的聯絡、組織工作。
南京是國民黨政府的首都,敵我力量懸殊,“左”傾盲動路線迅速失敗。暴動還沒有發動起來,南京的中共地下黨組織就遭到了破壞。1930年8月7日夜,南京市委交通員魯達卿被捕后叛變,敵人根據他的口供,在全城開始大搜捕。石璞在這生死關頭,將同志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他設法向在東北家中度假的金鼎銘發去急電:“勿來京,告鄭。”
鄭就是鄭輔周。石璞的勇敢行動保護了兩位同志。
1930年8月25日,陳景星在和記洋行被警察局便衣特務逮捕。石璞、李林泮、王育仁等革命同志也相繼被捕。他們被關押在陰森恐怖的警備司令部監獄中。
陳景星、石璞等人在獄中,面對酷刑與死亡,始終橫眉冷對,堅貞不屈。敵人軟硬兼施,結果一無所獲。
在南京的一些東北籍同鄉設法營救陳景星、石璞等人,委托張學良駐南京的代表秦華出面,設法讓國民黨法官為他們開脫。石璞的父親聞訊,去沈陽張學良的少帥府求救,并請律師,按照商量好的辦法告知石璞:“審訊時,就說年幼無知,誤入歧途,所犯過失非出己愿,我可以為你辯護無罪。”石璞說:“你們不如直說叫我叛變茍且偷生。但是,殺我頭易,改變我信仰難!”
最后,國民黨政府當局以“甘心附共,圖亂首都,無法可恕”,于1930年9月4日凌晨,將陳景星與石璞等7人判處死刑。當年石璞只有17歲,屬于未成年人,依法不能判為死刑,但陰險殘暴的敵人竟將石璞的年齡改為19歲,將他與陳景星等人一起判以死刑。1930年9月4日清晨,敵人將陳景星與石璞等人押向雨花臺刑場。陳景星與石璞等一路高呼口號,從容就義。陳景星時年22歲,石璞年僅17歲。同時殉難的有張叔昆、李林泮、羅仲卿、馮愛萍、何月芬等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