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偉 李 舒 馮 葉
(中國人民銀行長春中心支行,吉林長春 130051)
一直以來,促進消費、擴大內需是我國實現經濟持續增長的重要核心戰略之一。金融活則經濟活,金融作為現代經濟的核心,與居民消費緊密相關。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突如其來,許多城市因疫情防控而按下了“暫停鍵”。雖然現階段疫情已有效控制,但從2020年一季度-12.5%的居民人均消費支出增長率和-6.8%的GDP增長率來看,消費不足仍然對經濟發展產生了巨大影響。
普惠金融從機會均等和商業可持續的原則出發,旨在服務于小微和低收入群體,普惠金融立足于其“普惠性”,是脫貧攻堅、助力經濟統籌協調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手段,也一直是各方研究熱點。2011年,Sarma等(2011)著眼于國際視角,采用科學的計量方法,對各國發展情況進行衡量,并得到廣泛認可。杜莉等(2019)結合普惠金融相關數據,對普惠金融和經濟發展之間的關系進行探討,發現普惠金融的發展可以切實提高經濟發展水平。夏旭紅等(2019)從宏觀角度設定回歸模型,探索普惠金融在助力經濟方面能夠發揮的影響,結果顯示,普惠金融的發展可以對經濟增長產生積極價值。
隨著數字化技術的蓬勃發展,沿襲普惠金融的理念和意義,數字普惠金融應運而生,并成為我國金融發展的新趨勢。區別于傳統金融,數字普惠金融創新性強、成本低、服務范圍廣,2016年,G20峰會肯定了其在普惠群體方面的價值和貢獻。我國數字普惠金融水平的衡量和評價主要來源于北京大學數字研究中心,其測度體系將在本文第二章中闡釋。對于數字普惠金融的研究,蔣竹媛(2020)探索了數字普惠金融對居民消費的影響,發現數字普惠金融顯著促進了居民消費水平。夏仕龍(2020)采用幾何加權平均法,從收入和支出雙重角度、從城鎮和農村兩種情況著手進行分析,結果顯示,普惠金融對城鎮居民消費激勵效果更強,為縮小城鄉差距,促進統籌發展,應該充分發揮其惠及性,加大其在鄉鎮領域的發展。邵旭方(2017)以家庭資產負債表為切入點,探究我國城鎮居民金融行為,提出穩定勞動人口比率、保持穩定購房支出有利于維護居民負債穩定。
現有研究邏輯大多采用全國或城鄉數據來探究發展數字普惠金融對消費的影響,對于數字普惠金融在不同范圍內對居民消費的異質性分析及區域內協調發展的探討較少。鑒于此,本文立足于數字普惠金融指標體系,結合我國實際,梳理分析了2011年以來我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情況和近年來居民消費現狀,整合對比了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和居民人均消費支出數據,提出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能夠提高居民消費水平的理論假設,選擇適宜變量,從全國和區域兩個層面,就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對居民消費的影響進行回歸分析,并據此結合實際,提出政策建議。
根據數字化發展趨勢,結合普惠金融豐富涵義,在充分發揮二者的理論意義和現實價值前提下,2016年,北京大學數字研究中心依托螞蟻金服的海量數據,選定合適的評價因子與尺度,充分考慮不同地區、不同時期的數據差異性,積極探索、充分挖掘,從覆蓋度、使用度、數字化程度等多角度開展評價,正式發布了《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2019年,該機構對上述指標進行更新,使得指標體系能夠更充分反映各省市發展狀況。
本文參照我國區域劃分標準,對2011-2018年我國31省市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具體指標進行再整合、再梳理。結果顯示,從全國角度來看,2018年,全國31省市數字普惠金融平均指數為300.21,2011年全國平均水平僅為40.00,從整體情況來看,幾年間,各省市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都有了整體性提升。從區域角度來看,各區域發展存在明顯差異,2018年東部區域代表性城市上海市指標水平達到377.73,位列全國第一,而排名較后的西部青海省該指標僅為263.12,省市差距總體呈現從東到西由高至低減弱態勢。
分析2018年各省市數據指標可以發現,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的區域性差異更加明顯,這種差異性不僅體現在前文所述的各區域之間,更體現在區域內。從各區域整體來看,2018年數字普惠金融指數排名位列前十的省市絕大多數位于東部地帶,中部地帶僅有湖北省、安徽省躋身,而西部地帶在全國范圍內排名均較為靠后;從各區域內部來看,東、中、西部地區內部標準差分別為31.10、15.00、12.53,各省市之間也存在發展水平不均衡和差異性較大的情況。
改革開放以來,從溫飽到富足,從滿足簡單的生活生產需要到滿足豐富多彩的精神文化需要,居民消費隨著時代的發展不斷改變、不斷出新。2019年,我國居民人均消費支出達到21558.85元,是2013年的1.63倍。本文整理了2013年以來我國31省市年度指標數據,2013年至2019年,伴隨著經濟的發展,我國居民消費水平從整體上顯著提升,但各區域、各省市之間居民消費支出差異明顯,東部地帶居民人均消費支出高于中、西部地帶,居民消費存在明顯異質性。
通過整理全國31省市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和國家統計局網站公開披露的數據,近年來,各省市總體發展情況較好,但不同區域、不同城市之間存在異質性。東部地帶指標數據明顯優于中、西部同期發展狀態,這與各區域居民消費支出趨勢和差異相吻合。因此,本文猜測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與居民消費水平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
本文選取居民人均消費支出(PC)作為被解釋變量,選取數字普惠金融指數(DIFI)為解釋變量,選取人均可支配收入(PI)、少兒撫養比(YR)、老年撫養比(OR)、實際利率(RR)為控制變量。上述變量的選取考量和計算方法如下:
1.居民人均消費支出(PC):消費是拉動經濟增長的直接因素之一,居民作為社會的重要組成,其消費也是社會消費的核心主體,能夠有效地反映居民生活質量。
2.數字普惠金融指數(DIFI):數字普惠金融指數立足于多個維度,涵蓋了賬戶覆蓋率、支付業務等多項概念指標,能夠全面、客觀地反映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
3.人均可支配收入(PI):按照凱恩斯的消費理論,居民收入能夠對居民消費產生高關聯影響。收入和支出、供給與需求總是密不可分。鑒于此,因此本文將該指標作為指標因子納入變量考量。
4.少兒撫養比(YR)與老年撫養比(OR):按照生命周期假說邏輯,人口結構對消費存在制約。因而在探究相關問題時,要考慮人口結構變化帶來的影響。本文選取少兒、老年撫養比指標,探究人口結構及其變化的經濟影響。
5.實際利率(RR):利率水平的變動會對居民的消費和儲蓄產生潛在影響,因此本文選取短期實際利率來探究其對居民消費支出產生的影響。
31省市數字普惠金融指數數據來源于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于2019年4月更新發布數據。短期實際利率由一年期銀行存款利率減去居民消費價格指數而得。其他指標歸集參見國家統計局網站。
本文對擬納入考量的所有變量在2013-2018年的表現進行整理,結果發現,基于全國樣本數據下居民消費支出(PC)平均水平為16567.62元,最小值為6306.80元,最大值43351.80元,居民人均消費支出最多的省市是支出最少省市的6.87倍,中位數僅為14792.40元,說明各省市居民消費支出差異性較大;數字普惠金融指數(DIFI)極差為266.22,各省市水平相差較大;人均可支配收入(PI)在全國層面中,最大值為64182.60元,最小值僅為9740.40元,存在較大區域差異;伴隨著人口流動以及歷史、地緣、文化等其他因素,少兒撫養比和老年撫養比的各數據之間也存在區域差異。
結合區域劃分標準,各變量歸集分析結果可以發現:居民人均消費支出方面,東、中、西部地區均值分別為22294.49元、13797.00元、13165.06元,呈現出東部地帶至西部地帶逐漸降低態勢,且東部指標水平大于全國平均16567.62元的水平。同樣地,數字普惠金融指標也呈現出類似趨勢。中西部人均可支配收入為19411.84元、17444.97元,低于國內均值(23029.20元)、落后于東部地區(31751.89元)相關指標。相對于東部而言,中、西部地帶擁有相對年齡略高的人口結構構成。就區域實際利率水平來說,相較于其他指標而言,各區域差異不突出。
上述分析發現,各變量存在普遍的跨地域、跨時間差異。因此,本文將按照區域劃分標準,從于全國層面和東、中、西部地帶等多角度入手,立足于整體和區域多層次進行探索研究。
本文構建面板數據(Panel Data)模型,討論采用截面N、時期T、變量K搭建的三維模型。被解釋變量Yit和K×1維解釋變量Xit=(X1,it,X2,it,...,XK,it)’滿足:Yit=αit+X’itβit+μit,其中,i=1,2,...,N;t=1,2,...,T。在探究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對居民消費影響時,擬定各變量為:Y-居民人均消費支出(PC)、X1-數字普惠金融指數(DIFI)、X2-人均可支配收入(PI)、X3-少兒撫養比(YR)、X4-老年撫養比(OR)、X5-實際利率(RR)。為最大限度避免“偽回歸”,在進一步探索之前,本文對所有變量進行對數化處理。
本文對所有變量開展相同單位根檢驗(Levin-Lin-Chu test)和不同單位根檢驗(Fisher-type test)。經檢驗,所有變量均平穩,可以進行模型探討。
為了更好地研究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對于居民消費支出的影響,模型從全國層面、各區域層面分別構建面板回歸模型。通過逐一加入各解釋變量進行回歸,探究不同情況下,國家以及各區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對居民消費支出的影響。
1.基于全國層面面板數據回歸模型

表1 全國層面數據回歸結果
從全國層面來看,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有利于提高居民消費,即數字普惠金融水平每提高1%,居民消費支出將增加0.107%;人均可支配收入每增加1%,居民消費支出也將隨之增加0.750%;實際利率水平在1%置信水平下顯著,即實際利率每減少1%,儲蓄欲望隨之降低,居民消費支出將會增加0.010%;少兒撫養比、老年撫養比指標雖然分別為0.012、-0.037,但并不具有顯著性,說明人口撫養比可能對居民消費支出有潛在影響。

表2 東部地帶面板模型回歸結果
從東部地帶回歸結果來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在10%置信水平下顯著,且呈現正相關關系,即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人均可支配收入每提高1%,居民人均消費支出就相應增加0.258%、0.455%;實際利率水平在5%置信水平下顯著,即實際利率每提高1%,消費支出將減少0.025%;老年撫養比會抑制居民消費支出的增長。

表3 中部地帶面板模型回歸結果
中部地帶模型回歸結果顯示,數字普惠金融對居民消費在5%的置信水平下有顯著影響;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提高將顯著拉動居民消費支出的增加;實際利率系數為-0.04,說明實際利率對居民消費存在負向影響關系,與全國趨勢一致,但顯著特征不明顯;少兒撫養比與老年撫養比系數分別為0.005、0.015,縱觀整個模型,其自身特征不顯著。

表4 西部地帶面板模型回歸結果

(—表4續)
西部地帶模型結果顯示,人均可支配收入每提高1%,居民消費支出將增加0.781%,與全國趨勢一致;少兒撫養比、老年撫養比、實際利率水平系數分別為-0.046、-0.023、-0.004,從系數上看,上述指標對居民消費支出具備負向影響,但并不具有統計顯著性;數字普惠金融系數為0.092,當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作為唯一解釋變量時,其對消費具有積極的正向促進作用,但放歸整體而言,該變量不顯著。
4.實證結論分析
本文計算整理了2013-2018年我國31省市人均消費支出、數字普惠金融指數等指標,搭建面板數據模型,充分考慮各區域差異性基礎上,從全國和區域角度分別探究了發展數字普惠金融對我國居民消費的影響。
從全國層面來看,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對于增加居民人均消費支出具有顯著的正相關關系,與本文假設一致;普惠金融發展可以增加居民收入,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增加對居民消費支出的增加有著積極的貢獻,這與前文對于統計變量描述性分析一致;實際利率的上升會引發居民儲蓄傾向提高,進而影響居民消費支出水平。東部地帶數字普惠金融水平、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領先于全國及其他區域水平,故其對居民消費支出的影響也相較更大。
從區域層面來看,各變量對于不同地域居民消費支出的影響具有異質性:
(1)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對居民消費支出的影響在不同區域存在異質性。模型結果顯示,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對于東部地區居民消費支出的影響較大。對于西部地區來說,發展數字普惠金融有利于增加居民消費,這與全國實證結果相同,但縱觀多個影響變量時并不顯著。究其原因,東部地帶綜合實力強,各項指標發展情況較好,對居民消費支出帶來的紅利較為明顯;對于中部地帶而言,該區域在經濟發展過程中要綜合考慮宏觀經濟環境因素,對于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必須從全局性考量,不能局限于“粗放式”發展;對于西部地帶來說,由于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整體落后,因而要想充分發揮數字普惠金融對居民消費支出的激勵作用還有一段發展之路。
(2)伴隨時代前進的腳步,居民消費不斷升級,居民人均消費支出不斷增加。模型結果顯示,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提高可以有效帶動居民消費水平的增加,因而無論處在何種經濟發展階段、面臨何種經濟發展形勢,提高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始終是拉動居民消費支出水平提升的強勁動力。
(3)對于經濟發達地區而言,經濟發展面臨課題更具有變化性、機遇性、挑戰性,因此在探究拉動居民消費支出時所需考慮的影響因素應更具有宏觀性、全局性、深刻性。對于經濟欠發達地區而言,在探究拉動居民消費時,除了要注重核心指標之外,也要對潛在影響因素有所預判。此外,在不同的經濟發展階段,人口結構及其變化也對居民消費支出起到了差異性的影響作用。
發展數字普惠金融對提高居民消費有著積極的刺激作用。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適應時代發展形勢,數字普惠金融可以有效提高金融服務的觸達性、覆蓋性、同質性,是傳統金融形式的有益補充和發揚推廣。同時,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具有區域異質性。對于東部地帶來說,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可以有效提高居民消費支出,因而要持續推動數字普惠金融發展,不斷鞏固和深化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成果,密切關注經濟發展過程中面臨的變化與機遇,注重區域內協調統籌發展,更好地發揮消費對于經濟發展的激勵作用;對于中部地帶來說,要進一步累積經濟基礎,不斷提高經濟發展質量和水平,審時度勢、因地制宜做好各項工作;對于西部地帶而言,數字普惠金融發展還不充分,因此要進一步加大數字普惠金融宣傳力度,按照區域經濟發展實際,大力支持和引導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充分發揮普惠金融作為脫貧攻堅重要手段的積極作用,以居民消費支出增加為顯著標準切實帶動經濟社會全面發展。
在當前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常態化形勢下,人們會更加認同非接觸式金融服務,金融服務數字化轉型可能會進一步加速,對于數字普惠金融來說,挑戰與機遇并存。發展數字普惠金融,要充分發揮互聯網優勢,緊跟時代步伐,創新金融服務產品,持續完善數字普惠金融在支付、信貸、保險等領域的功能,不斷鞏固發展成果,進一步深化和拓寬發展路徑,充分發揮作用,穩妥推進、統籌協調發展。要建立健全適應相應的支付體系、征信系統、反洗錢系統和金融服務技術標準,持續完善基礎設施建設,提高科技投入支持力度,減少交易成本,重視解決“數字鴻溝”問題,注重數據安全與隱私保護,努力降低因信息不對稱產生的金融風險。同時加大宣傳力度,讓普惠金融更好地發揮“普惠”作用,切實提升權威性、認同度。
前文討論結果顯示,發展數字普惠金融有利于提高居民收入,居民人均收入水平的提高對于居民消費支出水平的提高有著顯著的促進作用。同時,普惠金融的發展會刺激邊際消費傾向,且對消費水平越高的群體,其產生的刺激效應就越強。此外,人口結構、實際利率等因素也對居民消費支出有著潛移默化地影響,因而在發展數字普惠金融過程中,還要密切關注其他指標與數字普惠金融的共振影響,利用好協同放大效應,以前瞻性、全局性的眼光,統籌我國各地區之間經濟發展、城鄉發展,加快推進數字普惠金融在各地區、城鄉之間的平衡發展。拓寬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廣度,適時推進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深度,努力縮小城鄉收入差距,解決資本“下不來、留不住”等問題,打好脫貧攻堅戰。
隨著數字普惠金融的不斷發展,伴隨著而來的流動性風險、信用風險、用戶安全風險以及其他潛在風險因素也需要監管部門密切關注、及時研判,以更好地支持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維護轄區金融秩序。因而,要建立與數字普惠金融相適應的監管體系,嚴格準入門檻,完善應急預案,鼓勵行業自律,促進行業健康發展。完善立法監管,加強信息披露,努力減少信息不對稱,建立健全穿透式監管模式,最大限度避免監管盲區,樹立危機意識,守住不發生系統性金融風險的底線;強化消費者普及力度,切實提高社會公眾認知,充分發揮數字普惠金融的正向普惠效應。健全基礎設施,保質增效,努力減少道德風險,完善現代化信息共享體系建設,明晰行業邊界,在創新發展和風險防控間找到平衡點,推動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發揮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對于促進居民消費的正向激勵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