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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青

2020-09-10 01:40:56于小芙
美文 2020年17期

于小芙

長白山西南麓的景色應和當年一樣,保留原始森林的樣貌,青苔遍布,藤蔓纏繞。天氣也應和當年一樣,說變就變,剛剛進入十月,就下起雪來了。

雨夾著細小的雪粒不緊不慢下落,粘在人的身上,頭發上,不一會兒,幾個人就濕淋淋的了。一邊攀登還要不時地抬起手來,抹一把頭臉上的水,就像剛從冷水里鉆出來,頭發貼在臉上,像掛了一條條的死魚。這時再來一陣風,人就開始發抖了,抖得牙齒咯咯響。鞋底粘了枯樹葉和冰雪,打了又硬又滑的掌子,像踩上了高蹺。攀著樹枝,拄著木棍,走得很艱難。一個摔倒了,另一個去拉,也跟著倒了,褲腳褲腿滿是泥水。平日里的紳士女士都沒了樣子。

天一冷人尤其餓得快,雖在上山之前吃了幾片白米糕,不多時,又冷又餓的感覺再次襲來。肚子一空下來,腿就軟了。老向導說,快啦,快啦,前邊就是那棵樹了。

他說的那棵樹,高大、筆直,兩人多高的地方脫了一長條的皮。仔細一看,那脫掉皮的地方是有字的。

我們一仰起頭來,正迎著從天而降的雨雪。“過”? “孫”?“斷”?我努力辨認。

老向導微笑著,一字一頓地說:抗聯從此過,子孫不斷頭。

抗聯從此過,子孫不斷頭。這句話好像起了不小的振動,滿天的雨雪像是突然暫停了,安靜了。

在長白山、松花江這一帶,這句話幾乎婦孺皆之,老少能誦。東北歷史上的一段時期,抗聯這個詞一度成為禁忌,百姓卻把這兩個字念在心頭,一刻不曾淡忘。更有人選中了一棵樹,剝掉一片樹皮,把這句話刻了上去。這么多年過去了,這棵樹不斷加粗加長,高聳入云。

老向導也和我們一起仰著頭:看樣子,當年這樹也就兩米多高吧,現在,哪夠得著了。

與樹一起蓬勃的,還有生長在樹端的冬青,擎著紅色的果實。

冬天一來的時候,東北大地就準備睡下了。它是極有經驗的,把所有的樹葉都收攏了,披蓋在自己身上,好像這一睡去再也沒有起來的愿望。雪越積越厚,封住了河流的嘴巴,它們也懶得再說什么了,留下光禿禿的樹木,在冷風里嗚嗚地哭。只有冬青是不怕冷的。冰雪把大地封鎖得越緊,萬物越是蔫敗的時候,冬青的果實越是鮮亮,枝葉也綠得耀眼了。它眨動著眼睛說:看看吧,這就是春天的樣子。它是不用人來播種的,它的種子由太平鳥(也叫冬青鳥)從遠方銜來。從此它們扎根密林樹端,一株株,一束束,就那么靜靜鋪排著。從一枚種子來到樹干上算起,三五年發芽,三五年開花,長成遠處肉眼可見的枝叢,要二三十年。東北人是離不開冬青的,常采它的枝葉熬湯水,來治愈多年的凍瘡。冬青更像是神明,一些特殊日子里,人們將它的翠枝鮮果懸掛在門戶外,避邪,凈穢,許愿。

抗聯戰士單薄的棉衣被樹枝刮壞了,開著花。他在雪里站崗,雪落在他的身上,就像落在灰色的巖石上。只有冬青和他作伴。

白山松水的冷是出名的,比冷更出名的是這里的森林、煤炭、黃金,還有望不到邊的玉米、大豆、高粱。從1928年皇姑屯事件到1931年的“九一八”事變,日本有步驟地侵占了東北,妄想把東北作為他們建立“東亞新秩序”的基地。一方面屯田、采礦、伐木、供給前線,一方面構建“銅墻鐵壁”,對抗聯隊伍全面圍剿。

天池的水還是那么冰涼,從冬到夏的冰涼,雪還是那么深,左腳踩進來,沒過膝蓋了,右腳踏進來,沒過腿根兒了。“九一八”事變后,魏拯民來到東北。從此,這位文弱、白皙的書生走進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暴風雪。長白神山并沒有對他表現足夠的熱情,還好像特意要考驗他。他每向前走一步,就得用力拔起腳來,向前傾一傾。每邁出一步他都挺一挺胸膛,好像他手里正擎著火種,擔心它熄滅了似的,他面帶篤定的微笑,好像一撒手就能把雪都點燃了,把敵人都焚燒盡了似的。

第一次看到魏拯民,讓人不由驚嘆,他面龐清秀,目光沉靜,凌厲中暗含柔情。他的外貌,更像是一位學者,若不是鬧革命,他很可能是為科學研究著書立說,奉獻一生的人。一些散存的回憶錄中,有人這樣評價魏拯民。

魏拯民,1909年出生在山西省屯留縣。1909年,是封建王朝的末期,也是中華民族的低谷期。樸實敦厚的父親一心想讓兒子走一條平坦無憂的道路,在他16歲那年就為他找好了媳婦,讓他回家成親,教書耕田。如果順從于父親的安排,他的人生是可以預見的,起碼要安穩一些。

對于父親的規劃,他又氣又急,病倒了。還是外公最懂外孫的心思,說服女婿,用自己做木工活賺來的錢資助魏拯民,鼓勵他繼續讀書。

到太原讀書的第二年,他就被開除了,原因是他多次參加革命活動。讀書夢被迫中斷,另一個夢卻悄悄長大了。

17歲,他第一次參加革命活動,和同學們一起連夜趕寫標語和傳單,揭露閻錫山的反動軍閥面目。他們沖進會場,搗亂“雁北將士追悼會”。粉蝶一樣的傳單在現場飛舞,一幅幅標語貼在會場的四周。他們一邊在會場左沖右突,一邊呼喊:反對貓哭老鼠假慈悲,反對軍閥混戰……

為了澄清真相,這群孩子闖進槍林彈雨。

他讓同學們假裝問路,打架,把警察引開,趁機貼標語,撒傳單。在人多的鬧市,他敢把標語貼在警察的后背上。掀開一塊地磚,挖個小坑,把秘密文件藏在里面,他說這是不用鎖的保險柜……

25歲的魏拯民來到東滿地區。當時的東滿正在進行“反民生團”斗爭。他了解到,許多被打成“民生團分子”的干部戰士是被冤枉的,有的已經斷送性命。這項斗爭使隊伍精神渙散,失去戰斗力,繼續下去后果是可怕的。他緊急召開會議,果斷檢查、糾正錯誤,保護了大批的朝鮮族黨員、干部和朝鮮革命者,最大限度保全革命力量。“革命不能光靠勇敢和熱情,還要有政治頭腦,要有遠大的理想……發動群眾起來……”

他參加過共產國際第七次代表大會。曾任東北抗日聯軍第2軍政委和軍黨委書記、中共南滿省委書記兼第1路軍政治部主任。他的足跡遍布東北抗聯根據地和游擊區。與楊靖宇一道,在輝南、撫松、濛江(今靖宇)、金川、樺甸等地不斷向敵軍發起攻擊。楊靖宇犧牲后,承擔起領導南滿黨組織和抗聯第1路軍的重擔。

1940年冬,魏拯民行軍途中暈倒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在戰士們的呼喚中醒來。他問:“咋回事?我又睡了一覺?”當時他胃病、心臟病一起發作,已經暈倒好幾回了,不得不轉移到樺甸夾皮溝小二道河子牡丹峰密營。缺米斷糧,他只能靠吃樹皮、松子和蘑菇等度日,病情不斷加重。1941年3月8日,魏拯民犧牲,年僅32歲。

據魏拯民仍健在的95歲的兒媳講,聽她的上一輩人說,她的公公看上去是高高瘦瘦的,至少也得有一米八,是個大個兒。也有其他的親屬說,他就是個文弱書生樣,瘦削的肩膀,走起路來端端正正,十足的教書先生。殺雞宰鴨的事大多是家里的男孩子做的,于他卻是不可能,他一拿刀手就抖,雞鴨一叫,嚇得他扔下刀就跑了。

說是重走抗聯路,其實根本找不到路的,循著樹上一個個紅色木牌,仍是多次偏離。密營,名副其實。爬過幾道梁、幾道坡,起初還數得清,跌了幾跤就跌糊涂了。鞋子里的水也慢慢多了起來,越來越濕,越來越涼,越來越沉重。

1940年,魏拯民也是在這個季節,艱難地向密營走來。也許我正感受的,也是他的感受。

10月,也正是烈士遺骨被找到的時段。1961年10月,魏拯民的通訊員呂英俊帶著胃痛藥,踩在厚厚的落葉之上,同樣發出沙沙的響聲,進入牡丹峰的腹地。

魏拯民的胃病很重,他的通訊員呂英俊同樣有胃病。一個很肯定的原因,是饑餓。他們的胃同樣試圖撕碎過草根、樹皮,努力去融化過冷風和冰雪,傷痛已深。

本來兩個小時的路,我們走了三個小時。終于看到高聳的紀念碑,在兩山形成的低坳里,魏拯民的密營與墳冢安安靜靜。兩個毗鄰而建的戧子,幾棵大樹掩映。一棵苗榆上的冬青成熟了,果子落在雪地上星星點點的紅。

我連忙拾起來一個嘗嘗,很澀。

戧子,也可以稱作地窨子。依地勢,挖一處洞穴,安上草簾或是木門,里面搭上木架子當床,也有的在地上鋪草。當年抗聯戰士就是住在這樣的山洞里,計劃一次次戰斗,一次次沖鋒陷陣。

那么多人犧牲了,那么多人背離了。

這樣陰冷的天氣,一個血肉之軀又能堅守多久呢?

戧子不高,里面太狹小,又太潮濕,我沒有進去。我只是在戧子門口,一會兒站起,一會兒蹲下,打量它的高度。我不到一米六,進去的話也得躬著身子,那么魏拯民一米八的個頭呢?他必得蜷縮著,縮成一粒種子,心里裝著一個弘大的春天。春風入林,柳毛條放葉。

他被困山谷,病痛纏身,仍不斷向敵人發起攻擊。

敵人最懂得該怎么做。鑄造鐵壁合圍,切斷抗聯與百姓間的聯系,切斷糧食、食鹽供給,同時高官金錢美女誘惑。

還是不提他的名字吧,只講這個人的母親。他年邁的母親被敵人捉去了。老太太很鎮定地和敵人說:我一個老婆子能做什么呢,孩子的事我也是根本不知道的,知道了也是管不了的。等她見到兒子走進敵人的軍營了,走到自己面前了,她突然罵起來,聲淚俱下:你這個逆子……敗類!我老婆子做了哪輩子損了,養了你這么個……我對不起祖宗啊!這位母親一連幾天不吃不喝,又是哭,又是罵。

敵人高興了,讓叛徒和狗跑在隊伍最前面,一個個密營搗毀了,一個個戰士槍殺了,一堆堆的越冬糧食也挖出來了。抗聯的生命線走向斷裂。

說到背叛,不得不提到另一個人,他就是柳萬熙。他15歲參加革命,17歲,他的母親和弟弟被敵人捉去了,以此逼他投敵。他沒按敵人的意思辦,還策劃了一次奪槍行動。他的母親在敵人那里,不停咒罵,故意惹惱敵人。這位母親和她的小兒子一起被活埋了。從此柳萬熙更加鐵了心,和敵人死戰到底,組織參加大小戰斗無數,直至24歲犧牲。說起來讓人心痛不已。柳萬熙,和更多的柳萬熙,是他們撐起了抗聯。

那個年代的革命者,是孤獨的。

魏拯民剛剛任第一軍副司令不久,一個師長就叛變了。那個師長走時說:再也不過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了!

一路軍的重要機密全都完了。魏拯民緊急調整部署,主力迅速向東部山區轉移。

楊靖宇犧牲后,魏拯民帶領隊伍堅持戰斗。孤立無援、饑病交加中,他永遠閉上了眼睛。

山里的三月寒冷未消,他終于未及見到春天的暖陽。

32歲,一個多好的年紀。

兒女繞膝,父母健在,應是人生最為豐盛的時段。遠在山西的親人見不到他,也不能給他寫信,任何的聯絡完全沒有。他們吃起山西陳醋的時候就會想,東北那邊也不知能不能有的賣,他們看到花開了,也會想,東北那邊的雪也該化了吧,他們穿起棉衣來,也會想,東北那邊更冷了吧。可是他們比誰都清楚,魏拯民心里裝的不再是這一家一屋。

在叛徒告密之前,日本侵略者曾多次進剿,都敗興而歸。

又一名戰友決定下山了,饑餓與不可預知的兇險讓他意志破碎,絕望地跑下山去。引來百余名日偽軍合圍牡丹峰。不知道,這個人當時是何等心境,從山下到山頂的路他是如何走完的,中途有沒有后悔。昔日的戰友,那些饑餓虛弱的戰友,一個一個倒在自己面前,倒在血泊之中。

此時的魏拯民剛剛病逝,被戰友匆匆掩埋在戧子前方,一棵松樹下。敵人挑開枯葉和樹枝,拉出魏拯民的尸體,割去頭顱,焚燒尸身,向主子邀功。

山里很吵鬧的風,一找到這棵松樹就安靜下來了。這棵樹還記得當日的大火,樹干被燒成了炭,筋骨一根一根裸露。死去這么多年了,它就是不肯倒,它是記仇的。

青松灶火痕的黑印子還在,仿佛剛剛還有人來過。取水,點火,炊煙起來了,沿著樹身中空的洞穴裊裊升騰,經繁密的枝杈阻割,團在樹冠里面,十分緩慢地散去。從高空向下看,是完全看不出來的。他仔細聽了聽,沒有敵人的巡邏機經過。順利地煮熟了幾片樹皮,取出一片放進嘴里,反復嚼著,再艱難下咽。他皺起了眉,用手捂住胸口,忍耐著一陣劇痛的經過。他緩緩站起身,踉蹌著走進戧子,拿起筆來,寫一封信,給戰士們打打氣,給黨中央寫一份報告,匯報近況,請求指示,再謀劃一次游擊戰。

英雄不再,身影依稀。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烈士遺骨何存,長時間困擾著人們。

夢中都想找到這條抗聯路的,有來自東北抗日紀念館的幾名工作人員,1957年的搜尋,無果而歸。

還有魏拯民的通訊員呂英俊,當時因胃病住院。與前來探望的馮仲云談起魏拯民,他再也躺不住了,跳下病床,背上半袋子蘇打片,出延吉,過敦化,沿長白山路,奔赴樺甸夾皮溝。

伴著陣陣劇烈的胃痛,呂英俊一路查訪,穿山林,過村落,一點一點向目的地接近。疼得厲害時他就抓一把蘇打片,放在口中嚼著。現在多好啊,生病了有人管,有醫有藥,可魏政委呢,還拋尸荒山呢。一路上他反復說著同樣的話,似乎再找不到他的戰友他也失去了活著的意義。活著已是僥幸,病痛何足掛齒。

到1961年,魏拯民犧牲整整20年了。

這20年對于王樹義來說,已經太長太長。日本兵進山搜剿密營,王樹義被抓了勞工,給敵人背給養,目睹了日本兵瘋狂虐尸的全程。他偷偷環顧四周,記下方位,伺機重返牡丹峰。

用什么來裝烈士的骨骸呢,四下尋找,只找到了一個破鐵盆。他長嘆一口氣,跪在地上,捧起骨灰和殘骨裝進破鐵盆埋葬。為了便于尋找,在墳側樹了一塊木牌。

從那時起,進山的路就有了向導,鎮里人以口口相傳的方式傳遞一條抗聯之路。父親傳給兒子,兒子再傳給兒子。

王樹義老人講起的每個細節都清晰,仿佛就在眼前,說著說著就哭了,眼淚一大滴一大滴,落在干枯的手上。

透過老人的淚水,我似乎重新認領了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們。

之后的20年里,王樹義每年都抽出一天時間,往返數十里山路,到墳上祭奠。王樹義的等待一年比一年急切,他擔心自己活不到那一天了,烈士重見天日的那一天。于是他帶兒孫們上山,教他們記路,以防不測,這是他的身后事。

10月的牡丹峰已經落雪。扒開雪與土層,人們看到了幾根碎骨與黃色呢子大衣的殘片,是他,是他!他當時就穿著這件日式軍大衣。

呂英俊雙手緊握一整束香,久跪墳前,泣不成聲,香灰顫抖一地。

戧子旁的水井,魏拯民的兒子喝了一口又一口,不斷捧起水來捂在臉上,淚水和泉水混在一起。他裝了一壺水揣在懷里,帶下山,想讓兒女們嘗一嘗,告訴孩子們,這是他們的爺爺喝過的。

當年的抗聯路可謂九死一生。

日本兵在樺甸山區“清大溝”,制造無人區,掐斷抗聯的糧草后方。他們燒毀房屋,驅趕村民,安靜的村落一時濃煙四起。昨天還活得好好的鄰里鄉親,今天就被打傷,推進火里燒死了;昨天還有說有笑的叔伯兄弟,今天就被割了頭,掛在樹上了。百姓們嚇得四散奔逃。集中起來的百姓要修國道,給自衛團和警察所修房子、打燒柴、割干草、修炮樓圍墻、站崗放哨,土地大片荒蕪。生活必需品都要定量,火柴、火油、食鹽、大米、白面、豆油、棉布、糖都是軍資,不準私人買賣,否則即是“經濟犯”。良民證是必須品,一路上隨時接受哨兵的盤問,出行幾十里路要被搜幾回身。

私自進入山林者,槍殺,在近山的地里種玉米的即為“通匪”。巡山的日本兵遇到小房子、窩棚、山洞等,一律火燒毀壞,實行“焦土政策”。

日本兵說這是“歸大屯”,老百姓管這叫“人圈”。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與組織失去了聯絡。魏拯民支撐著病體給黨中央寫報告:“在1935年秋就斷絕了和黨中央的聯系……我們有如在大海中失去舵手的小舟,有如雙目失明的孩提,東碰西撞,不知所以,我們似入銅墻鐵壁之中,四面不通聲息,長期悶在鼓中,總聽不到各處的凱歌之聲……自從與上級失去聯系之后,我們的工作不斷遭到不可想象的損失……”

山下層層封鎖,山上斷糧斷炊,身體日漸羸弱,信件都杳無音訊,就連送信下山的戰友也銷聲匿跡了,甚至無從判斷,哪個是戰死的,哪個是叛變和出逃的。兩山夾壁中一角的天空,偶有幾只飛鳥飛過,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聯系群眾,發動群眾,依靠群眾才能取得革命勝利。這是他反復說到的一句話。他仍在總結經驗教訓,撰寫政治教育材料,寫請示報告。警衛戰士看他太累了,就去搶他的紙筆,讓他休息一會兒。

遺憾的是,他送出的信件不是下落不明,就是輾轉落入敵人之手。

根據日方資料介紹,日軍在汪清縣托盤溝陣亡的東北抗日聯軍第一路軍第三方面軍15團團長李永云身上找到了一批文件。這封日期為1940年6月29日的信件,似乎是目前所知魏拯民完成的最后一封信。信是用朝鮮文寫的,應是魏拯民口述。

信上提及四件事,楊靖宇同志犧牲,活動區域和干部變更,越冬糧秣準備,傷員問題。他不放心傷病的戰友,要把那些無法堅持戰斗的傷員盡快送往蘇區。信的開頭,“樸參謀長同志:這一階段盡管敵人殘酷的討伐接連不斷,但我們排除了困難,安全而且仍在不斷展開行動。由于聯系斷絕,我們一直在為你們擔心。”結尾,“祝同志們英勇奮斗。”

負責送信的團長李永云,朝鮮族,1940年9月,率6名戰士在汪清縣遭敵襲擊,中彈犧牲,時年25歲。

常聽老兵們說:想當年,關里家那邊,十多個國軍打不過一個鬼子,在東北,一個抗聯就頂他十幾個鬼子。抗聯是啥?就是懸在鬼子心上的一把刀。

“七七事變”后,為配合關內抗戰,牽制日軍兵力,魏拯民率軍突襲輝南縣城。凌晨2點下令攻城。睡夢中的日軍倉促應戰,很快崩潰。二十多名日本兵被打死,偽軍見狀壓根兒沒敢露頭。老百姓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隊伍,紀律嚴明,為人和氣,不搶不奪,都爭著為戰士們送飯送水。

1939年8月,安圖大沙河戰斗中,他用的是“攻城打援”戰術。魏拯民命令猛將陳翰章帶隊正面攻擊大沙河,魏拯民與侯國忠則在柳樹河子和距離大沙河二里多地的南崗布設伏擊陣地。他選擇的伏擊地點,要么兩側都是水田,要么就是高山峽谷。排兵布陣完成,他讓通訊員接通敵方電話,反復攪擾,誘敵入甕。日方資料記載:中隊以下全滅。陳翰章在日記中寫道:無法計數的濃煙四起,那是日軍著火的汽車。

1939年9月,通過監聽敵人的電話,獲得松島中隊從敦化到大蒲柴河換防情報。魏拯民、陳翰章率領500多人參加戰斗。仔細分析地形,利用溝壑、高地、沼澤地等地理優勢,在寒蔥嶺布下“口袋”陣,攔頭、截尾、斬腰,將敵軍分而制之。松島中隊首尾不能相顧,頑抗了不多時漸漸不支,三個小時結束戰斗。 擊斃日偽軍一百多人。

魏拯民指揮部隊,打突襲戰、伏擊戰、攻城戰,打了數不清的漂亮仗,抗日聯軍影響不斷擴大,讓群眾看到了抗戰勝利的希望。

1940年3月,魏拯民等在頭道溜河組織召開中共南滿省委和一路軍全體干部會議,哀悼楊靖宇同志,他們咬著牙宣誓,斗爭到底!在這次會議上,魏拯民調整了戰略部署,由集中攻擊改為分散游擊。在這次會議上他再次提出,要密切聯系群眾,廣泛發動群眾。

彼時,山澗之間泉水淙淙,水質清冽,這些水在山底會合,奔向頭道溜河。頭道溜河水面開闊,水流平緩,云天山巒倒映其上。頭道溜河的水是澄明的,頭道溜河會議上,所有抗聯戰士的目光也是澄明的。

會后,他將第一路軍分為兩部,主力向長圖路北轉移,他則堅持原地斗爭,攻打哈爾巴嶺車站和黃泥河子警察隊。日本關東軍不得不承認,在魏拯民領導下,抗聯第一路軍仍在戰斗。

山里的雪很快就覆蓋了落葉,白茫茫的,從山腳鋪向山頂。只有一種草鮮翠欲滴,露在雪層之外。草很瘦弱,卻不怕冷,不怕凍。引路的老者稱之為銼草,他補充著,這也是抗聯戰士的食物,說著拔下一根放在口里。摸起來這草十分冰冷、粗糙,真的像根鐵銼。我也拔下一根,那種口感讓人本能地拒絕。

北方的冬天除了冰天雪地,再也沒有什么了,吃什么活下去呢?除了這種草,就只剩下樹皮了。患胃病的人吃這些,是好不了的。

他們的生活是很苦的嗎?那為什么有那么多笑聲?戰士們捉到一只林蛙。用一只蛙去溫潤一鍋的樹皮、雜草,每個人都說好吃,一邊吃一邊贊不絕口,真香!比肉香!收拾鍋灶的時候,戰士才發現,就是那只蛙,它仍舊好好蹲坐在灶臺上,打著瞌睡。每個人都笑得直不起腰來了。

魏拯民親自主持一對戰士的密林婚禮。戰士們有的挖野菜,有的撈小魚,準備了一次簡單又熱烈的婚宴。在魏拯民的主持下,新人敬山,拜水,遠跪父母。最后他覺得該說的都說了,不忘高喊一聲:送入洞房。

他們的苦是不能形容的苦,是悲慘的苦。斷糧兩個月后,一名戰士出去打獵,戰友扛回來的,是他被黑熊撕碎的尸體。

吃最后一口糧食是什么時候的事了?

百姓們吃的用的,都得定量,再也拿不出多余的東西了。給抗聯送給養的百姓,一個一個被槍殺了,有的是一家子被血洗了。送糧就是送命,誰還敢來呢。

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陳德壽背著糧食、食鹽、火柴,直奔牡丹峰。他知道那個決心要給楊靖宇將軍報仇,給東北報仇的人病倒了,那個人需要這些。他來到圍墻下,找到一處縫隙,先把東西一一塞過去,自己再爬過去,頂雪進山。

陳德壽為了躲避日本人,隱居山里。警衛排郭池山找到了他,請他買食鹽。他想方設法湊到50斤食鹽。之后的日子,他頻繁地上山。最后一次去,他帶了10斤掛面。當時的魏拯民病臥在黃菠蘿樹皮上,瘦得脫相了。陳德壽蹲坐在他身旁哀嘆:這些個日子你受苦嘍。但他不敢多耽擱,必須在雪停前返回,否則會留下腳印。

日偽軍警以私通抗聯的罪名逮捕了他。給他上大吊、坐老虎凳、灌涼水,嚴刑拷打,每次他從昏迷中醒來都是那幾個字:我就是一個種大煙的。沒有切實的證據,也想放長線釣大魚,敵人放回陳德壽,還給了他一個密探證,讓他打探抗聯的消息。他被折磨得不輕,是村民用爬犁拉回去的,休養了一個月還沒全好。

陳德壽是魏拯民唯一的生命線。

盡管每一次上山都是一次生死抉擇,他還是一去再去。

在那樣一個特殊時段,一名普通百姓,陳德壽一定無法預知革命的勝利,何況魏拯民當時已奄奄一息,讓他一再鋌而走險的原因是什么?那個讓他咬緊牙關含住了的名字,到底對他又意味著什么?

八歲那年,在校園的操場上,我聽過一次關于抗聯的演講,第一次聽到魏拯民的名字。領操臺上的演講者,胡須花白,頭發稀少。隨著他的語調由洪亮轉為低沉,臺下不少人在抹眼淚。當時我嘴里的桔瓣糖還沒吃完,糖和牙齒不斷發出咯棱咯棱的聲音。我還不太懂,不知道老師和高年級的同學為什么哭,哭什么,可是我記住了幾樣東西,白襯衫、軍大衣、黑邊眼鏡。從那以后,我就在腦中勾畫一個很好看的形象,越是勾畫越覺得他美麗可親,并拿這一形象與身邊的男士對比,不過是一直沒有遇到。至于遇到了要做什么,卻從沒想過。

當我看到他的照片時,真的吃了一驚。正是我想像中的模樣。可是我不能把他同英雄聯系在一起。到底是什么能讓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投筆從戎?又是什么會促使一個學者氣質的人拿起殺人武器?又是什么,讓一個一心求學的山西孩童,最終成長為讓敵人膽寒的東北抗聯英雄?

他的人生本可以綻放另一番光彩。至少,他將更有機會做一個好兒子,好情郎,好父親。

在離家直至犧牲的十幾年里,魏拯民共回過兩次老家,一次是結婚,一次是探望兒子。

父親惦記他,奔波數千里,從山西趕到哈爾濱。此時的魏拯民,在東北的革命斗爭正進入最艱難的時期。

老人固執地等了十幾天,魏拯民足足在外奔波了十幾天。老人嘆了口氣,拿著兒子為他買的皮大衣回到山西屯留。見兒子一面最終成了老人的遺愿。回到屯留不久,老人就去世了。臨死前仍反復念叨著魏拯民的乳名。家人把皮大衣覆在老人的遺體上,讓皮大衣替魏拯民送終。

魏拯民為掩飾身份,曾用過十幾個化名。無論名字怎么變,姓氏都沒有變過,始終隨母親,姓“魏”。

抗聯從此過,子孫不斷頭。如果這是一句承諾,是要抵上性命來兌現的。不但自己隨時做好赴死的準備,家人也被帶上了險路。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楊靖宇的家鄉不知道楊靖宇是誰,在魏拯民的老家也打聽不到魏拯民。盡管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日本特務還是打探到了魏拯民家人的線索。一隊日本憲兵撲進山西屯留縣王村。那時,魏拯民的父母親都已故去,家中只留下妻子和年幼的兒子。藏好了孩子,女人迎出門去。一位親戚聞訊趕來,救出他的兒子。他的兒子藏在角落里,小身子不斷抖動。

小孩子本不曉得人間的事,剛剛他還在玩石子,一轉眼母親就滿身的血,一轉眼,他就成了孤兒。

他的父親魏拯民在遠離家鄉的地方,帶領東北抗日聯軍攪亂日本關東軍的后方。關東軍不得不調集大部隊瘋狂“討伐”。1939年至1940年,抗日聯軍與上級黨組織完全失聯,地方黨組織遭到毀滅性破壞,山上密營損失殆盡,糧食、藥品、鹽等給養斷絕。即便是這樣,楊靖宇、魏拯民等將領沒有停下腳步,率領抗聯戰士,奮斗到最后一息。他們的意義已經遠遠超離了打過幾場勝仗,消滅多少敵人,而在于在漫長的黑暗與無望中,照亮前方的道路。

在最后的時刻,他忘掉傷痛,也寬恕了所有,回歸到一粒安靜的種子,在另一個春天里長成大樹參天。

牡丹峰因魏拯民而得名,英雄峰。

冬青在冰雪里紅得爛漫,它漫長的等待,只為這一次傾情燃燒。魏拯民將自己點燃,在暗夜之中發出最后一絲光亮,直至化為灰燼。

眼前的落雪紛紛揚揚,安靜而樸素,紅透的冬青,粒粒飄零,在素白的雪層之上,紅艷奪目。

從英雄峰上走下來,走在寬敞的街路上,吹拂著北方的風。雪仍然沒停,就那么簌簌簌地落著。雪花撫摸每一家的屋頂,每一盞街燈。它們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質樸,都溫純。平日里司空見慣了的,其實來得并不容易。它們是經過艱險的道路,才來到這一刻,我的面前的。那些發現了它們的人,沖在前面,用鮮血鋪開了一條路,這條路從昔日的戰火中延伸,延至我的腳下。

如果我處在那樣一個年代,會不會走上革命的道路?能不能在絕望的境地仍然堅守一份信念?

我每天想的念的都是什么呢?從前我認為的幸福,從前我認定的不幸,看上去都變得模糊起來,都值得懷疑了。迷茫、任性、小資、抑郁,打開網頁任意輸入一個都會長篇累牘。我知道自己,是需要一種精神上的引領與救贖的。

在生與逝之間這一小段距離上,似乎涂滿了欲望的糖漿。所謂的紅塵萬丈,不過是埋葬在左顧右盼、患得患失中波瀾不驚的光陰。而真正的忠誠、高貴和正義,是從對待自己的內心開始的。心找不到出口,才是真正的孤立無援,銅墻鐵壁。

值得慶幸的是,我走過的道路上,有這樣一個人的默默守護。

林野間有句老話是這樣說的:不是到了要命的時候,就不知道哪個是好漢。

通過抗聯文史專家、作家王波先生,聯系到了抗聯一路軍楊靖宇司令、抗聯一路軍魏拯民政委、抗聯一路軍三方面軍總指揮陳翰章將軍的親屬。電話中,我們向幾位烈士親屬匯報了重走抗聯路的經過,他們十分高興,并樂于與我們分享他們獨有的記憶。

不久那些帶著體溫的文字從祖國的四面八方云集到樺甸——先輩們曾經拋灑過熱血的這片土地。

此時又是深冬,大雪覆蓋了林莽,茫茫雪野之上,高大的樹木根根挺立,枝頭上的冬青如團團火炬,烘暖了北方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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