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情節

從阿尼瑪卿左側流淌的

從玉珠峰頂降臨的

從昆侖山口路過的

在唐古拉的頂端垂掛的

從一千年，一萬年前趕來的

從傳說的劍刃上吹落的

從玉石的內心生長的

在大地的喉嚨里洶涌的

龍卷狀的筆直的馬拉松式的

奔跑在可可西里的

從清晨開始的在午后被驚醒的

在黃昏時還不停息的

貫穿日月的深刻在青藏記憶里的

刮過萬事萬物的將萬事萬物刮得無比簡潔的

大風啊你原來是一位古老的琴師

你長久等待的就是在這個溫柔的月夜

彈撥這大地上最長的

被光明的張力

緊繃在鐵塔上的琴弦

這些與時間一樣地老天荒的

這些把時間拋棄在荒野的

這些與時間一起誕生一起蒼老的

這些比時間走得更快走得更高的

這些在大風中矗立在大風中上升的

這些在月光中回憶在月光中下沉的

這些被命名為時間的山岡啊

你的性格你的質地你的軌跡

這些時間的形狀時間的趨勢時間的走向

這些時間的風聲時間的月光時間的沉思

這些時間的積累時間的綻放時間的慨嘆

這是博大自然的深入淺出

被千年冰雪覆蓋的被單純詞匯敘述的

云生風起的性情無常的遺世獨立的

不能虛構的不能復制的不能帶走的

無法安放的再次夢見的重新想起的

大山岡啊除了等待那大風你還等到了

新的時間誕生的儀式新的記憶生成的情節

這是站立的儀式上升的儀式傳承的儀式

這是挺身而出的情節守護的情節奉獻的情節

這些粗糙的尖銳的生硬的鋼鐵

這些僵硬的沉默的冰涼的繩索

這些來自大風來自山岡的物質

這些來自火焰來自錘煉的結構

被注入智慧膽識和心血的鹽水之后

這些不再委婉不再纖弱的表達

被注入情感、直覺和想象的汁液之后

這些不再喧囂不再張揚的詞語

這些被塑造被安頓被縫合舉重若輕的造型

這些被喚醒被賦予被派遣美輪美奐的架構

這些扎實的精良的平整的協調的建筑

這些簡潔的流暢的自然的優美的景觀

穿越高山大川飛架裂谷天塹

在世界屋脊的地平線橫空出世

行走在世界性的四道難題中

行走在生命的禁區和日夜奔走的狂風中

昔日重來從九月盤道的大雪中歸來的

昔日重來從南方冰雪的泥濘中歸來的

昔日重來照亮汶川廢墟上那朵玫瑰的

昔日重來溫暖玉樹草原上那只書桌的

從此守護在每個清晨和每個黃昏的

從此借著圓滿的月光再次回眸的

從此呈現純凈品質和耀眼光澤的

從此顯示永恒質地與青春特性的

那就是我將一生投入旅途的人

那就是我將一生交給光明的人

那就是我用一生走完所有的山岡

那就是我用一生穿過所有的大風

草原春日

你就是那個向著美而生活的人

這個日子的光線下是你淡藍的草原

你就是那個為光芒而勞作的人

這個日子的沃土里有你播下的萬朵春日

站在以土伯特香草命名的詩句中間

就能看見你，那個拖著發辮閃著明眸的姑娘

在六十年代的陽光下一路奔跑

來到云朵一般的姐妹們中間

站在以土伯特香草命名的詩句中間

我看見海北的風，祁連的雪

看見你七十年代的紅骨雨傘

看見被你重讀的所有風晴雨露

站在以土伯特香草命名的詩句中間

我看見雪線下的星宿海，舞蹈中的隆寶灘

我看見你用辛勤的勞作砌成的道路

沿著八十年代的方向一直到達草原的深處

站在以土伯特香草命名的詩句中間

我聽見久遠馬隊的呼吸

我看見巴塘穿著馬靴的阿迦傳說和記憶

在九十年代露出了滿月一般耐讀的面容

你決意在記憶的荒原上播種光芒，于是

太陽部落在雪山和大湖間安營扎寨

你寧肯在空曠的風中守望，于是

月亮營地上生長出遙遠的夢幻和不息的愛情

當我是那失聲的歌喉時

你就在我的身旁，你說

不要停頓，不要停頓

停頓中必有嘆息，令萎靡者心驚

當我是那辭窮的舞姿時

你就在我的身旁，你說

在寒冽的冷泉邊起舞吧

在五月的雨雪中起舞吧

你用雙手勞動，鑄造詩意的架構

你用心靈守望，搭建光芒的橋梁

這是多么和諧的定位

你一定發現了尋常之中的不尋常之美

不尋常之美，就是安坐在你詩句中的群山

群山綿延，我們用來比喻道路的漫長

不尋常之美，就是生長在你敘述中的篝火

篝火燃燒，我們用來傳達生命的激情

站在以土伯特香草命名的詩句中間

讓我眺望你繼續奔走的身影

讓我夢見你重新創造的時光

和在天空下洶涌的河流安睡的森林

我看到萬千言語里頹然傾倒的

失意和空虛，扭曲和絕望

我看到蘇醒的詞匯中依次到來的

露珠，月光，四季星辰和白域紅顏

打開你的詩卷是在冬天

我聽見你說：光芒中，一個人在畫畫

一個人寫詩，剩下的兩個人放聲高歌

請把最美的祝福獻給未來

合上你的詩卷是在昨天

春天已經來了，我看見

一個人畫畫，一個人寫詩

所有的人都在光芒中放聲高歌

我們會聽到彼此精美的祝福

光芒金色的花瓣中間

我們已經聽到彼此精美的祝福

大地上行走的詩行中間

我們已經聽到姐妹間深情的問候

作者簡介：馬海軼，大學期間開始詩歌創作，作品發表在《詩刊》《新大陸》等國內外漢語文學報刊，入選《新世紀詩典》《讀詩》、詩歌EMS等國內重要詩歌選本和中央電視臺《電視詩歌散文》《中華長歌行》。詩歌代表作為《秘密的季節》。曾參加青海湖國際詩歌節、中國詩歌萬里行等多項詩歌活動，主編詩集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