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龍意象跨文化分析

張英

【摘要】 對于龍意象，中西文化有著不同寓意。在中國文化中，龍先是呼云喚雨的神獸，后成為至高皇權(quán)的圖騰，同時也是優(yōu)秀人才的象征。而在西方文化中，龍卻是魔鬼的化身，也是寶藏的守護者。

【關(guān)鍵詞】 意象;龍意象;中西文化

【中圖分類號】I206?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0）08-0040-02

意象是人類大腦意識活動的產(chǎn)物，但是人類的這種意識活動總是在一定文化氛圍中進行的，因此即使是同一客觀物象也衍生出不同的意蘊，龍意象就是其中典型一例。這就需要對龍意象進行跨文化分析研究，才能剖析出龍意象的不同文化含義，從而為跨文化交流掃除潛在的障礙。

一、中國龍意象

（一）呼云喚雨的神獸

中國是一個古老的農(nóng)業(yè)國家，農(nóng)業(yè)從原始社會到封建社會始終是社會生活的根本。但是在農(nóng)耕時代，原始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技術(shù)對農(nóng)業(yè)產(chǎn)量的促進作用有限，收成的好壞只能寄托在風調(diào)雨順的美好愿望上，此時龍就成了古人的祈求對象。古人認為，龍是一種超越自然的神秘力量，司職興云降雨，這種說法在許多古籍中都有記錄。《周易·乾卦》云：“云從龍，風從虎。”《侶氏春秋·召類》亦云：“以龍致雨。”而《山海經(jīng)·大荒東經(jīng)》中也記載著：“旱而為應(yīng)龍之狀，乃得大雨。”因此，為了表達對龍的敬意，人們都尊其為“龍王爺”，專門為其修建了“龍王廟”來供奉香火，并把每年的農(nóng)歷二月初二定為百姓春耕開始的日子，俗稱“龍?zhí)ь^”或是“青龍節(jié)”，甚至還有“二月二，龍?zhí)ь^;大倉滿，小倉流”的傳說。

古人懷揣“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籽”的樸素愿望在田間辛勤勞作，卻不能保證五谷豐登，因為時有旱澇災(zāi)害發(fā)生。每當干旱時，人們就要在“龍王廟”前舉行祈雨儀式，而龍則成了儀式上的主角。 《神農(nóng)求雨書》中記載：“春夏雨日而不雨，甲乙命為青龍，又為火龍，東方小童舞之……”人們用竹子做成龍的骨架，節(jié)節(jié)相連，外罩畫有龍鱗的彩布，每節(jié)留有一手柄。舉行儀式時，先從“龍王廟”中請出龍頭，與龍身相連，再由一人持一彩球在前引導(dǎo)，龍身每節(jié)由一人持手柄左右揮舞，巨龍便左右翻騰，氣勢十足，便為“舞龍”。如今春節(jié)時期舞龍的習俗也是由此而來。漢代大儒董仲舒也在《春秋繁露·求雨篇》中記述了設(shè)土龍祈雨的方式。東漢的桓譚在《新論》中對這種方式進行了闡釋：“求雨所以為土龍何也？曰：龍見者，輒有風雨興起，以迎送之，故緣其象類而為之。”可見漢代設(shè)土龍是為了以土龍來感應(yīng)天上的神龍，希望其布下甘霖，緩解旱情，最終實現(xiàn)國泰民安。

（二）至高皇權(quán)的圖騰

從秦漢時期開始，龍從神性的動物逐漸轉(zhuǎn)變?yōu)榉饨ǖ弁醯南笳鳌那厥蓟书_始，歷代皇帝都自認為自己是“真龍?zhí)熳印保捎谇厥蓟适堑谝粋€自稱為“龍”的皇帝，因此也叫“祖龍”。《史記·秦始皇本紀》中有記載：“三十六年……因言曰：‘今年祖龍死。’……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過知一歲事也。’退言曰：‘祖龍者，人之先也。’”對此，《史記集解》中蘇林做注解說：“祖，始也。龍，人君象。謂始皇也。” 到了漢代，司馬遷為了表現(xiàn)劉邦與“龍”的淵源，也在《史記》的《高祖本紀》中開始了創(chuàng)造發(fā)揮：“劉媼嘗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遇。是時雷電晦冥，太公往視，則見蛟龍于其上。已而有身，遂產(chǎn)高祖。”于是，劉邦的“真龍”身份一錘定音，其后的歷朝皇帝也都創(chuàng)造出“龍種”的“確鑿證據(jù)”。

為了彰顯他們與眾不同的身份，他們穿上“龍袍”，套上“龍靴”，乘著“龍輦”，睡著“龍床”，坐上“龍椅”，用著“龍涎香”，還動輒“龍顏大怒”，而擁立他登上帝位的人則有“從龍之功”。事實上，皇帝的一切物品都以龍為圖案，也都在前冠以“龍”字。龍成為封建皇權(quán)的固定象征，代表了高高在上，威嚴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三）優(yōu)秀人才的象征

古代崇龍觀念的盛行使得“龍”成為以龍喻人、托物言志的喻體。龍常被用來比喻德才兼?zhèn)涞木踊蚩〗堋Ｄ贻p而有才能的人被稱為“龍翰鳳雛”，隱藏著未被發(fā)現(xiàn)的人才是“伏龍鳳雛”，杰出而非凡的人才則是“驥子龍文”。有才能的人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只能蟄伏叫“藏龍臥虎”;但他不甘現(xiàn)狀，逆流前進，奮發(fā)向上是企圖“鯉魚躍龍門”;一朝終于擺脫困境，獲得施展才能的機會就“蛟龍得水”;而那些搜索、物色難得人才的行為即為“打鳳撈龍”。優(yōu)秀的人才是人中“龍鳳”;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材，屬于“望子成龍”;他們往往以“龍”為孩子命名或取字，寄喻自己美好的祝愿：三國時有名將趙云趙子龍，南宋有抗元英雄陳文龍，明代有著名文學家、戲曲家馮夢龍，清朝也有名臣于成龍。不僅如此，古人也有以“龍”自喻，諸葛亮就號“臥龍”，被時人尊稱為“臥龍先生”;而《水滸傳》中更是有五人以“龍”為綽號：“入云龍”公孫勝、“九紋龍”史進、“混江龍”李俊、“出林龍”鄒淵和“獨角龍”鄒潤。

不僅如此，在中國古代文學中還留下了許多以龍喻人的詩詞歌賦，王逸就認為《離騷》中“虬龍鸞鳳，以讬君子;飄風云霓，以為小人”。劉禹錫的《陋室銘》則以“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開篇，用龍襯托君子，凸顯出品德的重要性。正如龐進先生所總結(jié)的那樣，作為人格龍，中國古代的創(chuàng)世英雄、圣哲明君、精英賢良，多有龍之行、龍之德，從而有龍之比、龍之名、龍之譽。柳宗元在《謫龍說》中以謫龍自比，表達了自己不與“非其類”的人同流合污的龍之德。以龍自喻最經(jīng)典的名篇應(yīng)為王安石的《龍賦》，先是將龍描述為“龍之為物，能合能散，能潛能見;能弱能強，能微能章。惟不可見，所以莫知其鄉(xiāng);惟不可畜，所以異于牛羊。”最后借“然則龍終不可見乎？ 曰：與為類者常見之。”王安石告訴世人龍并非因變幻無常而使人無法領(lǐng)略它的面貌，而是因為只有與它同類的東西才能常常看見它，表達了自己堅持變法、九死不悔的堅定信念，世人不能理解他的理念，皆因他們與他并非同類人，正如龍非凡物可比一樣。

二、西方龍意象

龍意象在西方同樣歷史悠久，最早可追溯到公元前12世紀古巴比倫的創(chuàng)世史詩《埃努瑪·埃利什》中。創(chuàng)世前的美索不達米亞地區(qū)是一片混沌，由巨龍阿卜蘇與提亞馬特統(tǒng)治。他們相結(jié)合，創(chuàng)造出了眾神，卻又嫌眾神太過吵鬧，阿卜蘇不顧提亞馬特的反對要殺死眾神。不料，阿卜蘇反被其子恩利爾所殺。然后，恩利爾的兒子馬杜克又將提亞馬特的身體劈成兩半，分別制成了天地，還用提亞馬特的后夫金固的鮮血創(chuàng)造出了人類。與中國的龍意象相比，西方龍意象不僅沒有受人敬仰的崇高地位，而且經(jīng)常是受人排斥、恐懼甚至是打殺的對象。

（一）魔鬼的化身

目前在英語中，龍所對應(yīng)的單詞是dragon，但《不列顛百科全書》對dragon所做的解釋為“ 傳說中的一種怪物。通常被想象成一只巨大的蜥蜴，長著蝙蝠的翅膀，身披鱗片，能吐火;也有人把它想象成一條蛇，有帶刺的尾巴”，顯然，西方的龍不僅沒有神的光環(huán)，而且還是長相丑陋的怪物。事實上， 西方很多文學作品中不僅把龍描述成怪物，更是把龍設(shè)置成惡魔的化身，它們動輒噴出火團毀滅人類，甚至以人為食，是人類的死敵。

基督教的《圣經(jīng)·啟示錄》第十二章中寫道：“天上又現(xiàn)出異象來。有一條大紅龍，七頭十角，頭上戴著七個冠冕。他的尾巴拖拉著天上星辰的三分之一，摔在地上。龍就站在那將要生產(chǎn)的婦人面前，等他生產(chǎn)之后，要吞吃她的孩子……大龍就是那古蛇，名叫魔鬼，又叫撒旦，是迷惑普天下的。”惡龍出現(xiàn)，只是為了與世人為敵，為了吞吃女人即將出生的孩子，將孩子扼殺在剛剛出生的那一刻，就是要毀滅救世的圣人，阻止宇宙眾生得救。這條龍就是赤龍，就是魔鬼的化身，龍也成了撒旦的代名詞。赤龍迷惑了三分之一的上界生命，導(dǎo)致他們墮落到地上。他在天上戰(zhàn)敗，失去了存身之地，只能落到地上，因此所有的邪惡生命也一同墮落到了人間。當赤龍落到地上，地上就有了災(zāi)禍，人類的災(zāi)難就急劇增加了。

（二）寶藏的守護者

西方的龍不僅把邪惡帶到了人間，而且還往往扮演著財富守護者的角色 ，是人類邁向美好生活進程中的絆腳石。意大利的傳說中，賽努諾斯是掌控所有財富和商業(yè)的神，同時也是地底之王。而每當他出現(xiàn)時，身邊一同出現(xiàn)的還有一條長角的龍。因此意大利人認為這只龍也和財富有關(guān)，尤其是地底的寶物。而在希臘神話中，大英雄赫拉克勒斯完成的十二項任務(wù)中，第十一項就是要摘取赫斯珀里得斯果園里的金蘋果。雖然金蘋果樹是種在赫斯珀里得斯地的果園里，但看守它的卻是一條名叫拉冬的百頭巨龍。它從不睡覺，走動時總會發(fā)出震耳欲聾的響聲，它的一百張嘴還能發(fā)出一百種不同的聲音。赫拉克勒斯要想順利摘取金蘋果就必須先搬走拉冬這塊絆腳石，龍就成了人類追求幸福的障礙了。

事實上，許多西方文學作品中的龍都極其貪婪，它們喜歡儲藏財富，唯一的愛好就是收集成堆的錢幣、寶石和魔法物品。對龍來說，財寶是多多益善。除了外出巡邏領(lǐng)地或是尋覓食物，龍絕對不會離開自己的巢穴，不分白晝黑夜守著地洞穴里堆積的財寶。它們經(jīng)年累月地盤踞在財富堆上，像守財奴一樣欣賞著金銀珠寶放出的閃閃金光，珠寶相互撞擊發(fā)出的叮當作響聲對它們猶如仙樂一樣美妙動聽。那些錢幣和珠寶在它們的身體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乃至等它們垂垂老矣之時，已經(jīng)牢牢地嵌入它們的身體，成為龍體的一部分，似乎給它們披上了一層珠環(huán)玉繞的奢華外衣。總之，西方文化中的龍形象往往令人憎惡，因此許多帶有dragon的俗語也多具貶義。比如，sow the dragon’s teeth（種龍牙）表示“挑起糾紛”或“引起爭端”，而在His wife is an absolute dragon這句話中，dragon表示“悍婦，母夜叉”之意。

龍在中西文化中具有完全不同的寓意，導(dǎo)致西方人一聽到中國人宣稱自己是一條龍，第一反應(yīng)就是覺得不可思議。而曾經(jīng)的“亞洲四小龍”的說法，也讓西方人覺得難以接近，產(chǎn)生莫名的恐懼。因此，為了促進更好更順利的中外交流，龍意象的對比分析仍需繼續(xù)進行更深入的研究，同時對“龍”是否仍繼續(xù)翻譯成dragon也須進行不斷的探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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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何新.龍——神話與真相[M].北京：時事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