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川端康成是日本著名的小說家,他的代表作《雪國》以細膩的手法,展示出頗具韻味的日本本土文化。從小說建構的物理空間、人物的心理空間以及文本所呈現的空間形式三方面入手,分析該小說展現的空間敘事形態,搭建空間理論框架。
【關鍵詞】 川端康成;《雪國》;空間敘事
【中圖分類號】I106?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0)30-0012-02
《雪國》是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代表作,關于這部作品,不少學者是從人物形象、女性思想以及文本中所展現的禪宗思想和藝妓文化進行考察的,從敘事學角度分析的文章,大多是從敘事手法和敘事聲音著手的,以空間敘事為研究對象的文章卻很少。本文主要采用的是何柳學者的觀點,在《英國現代主義小說的空間敘事研究》一書中,他將空間敘事形態分為“故事中的物理空間、故事人物的心理空間和作品結構呈現出的空間形式”三個方面,結合此觀點,分析《雪國》所體現的空間敘事形態,構建空間理論框架。
一、小說構建的物理空間
美國學者約瑟夫·弗蘭克最早提出了“空間形式”這個概念,他指出:“空間形式就是與塑造藝術里所出現的發展相對應的……文學補充物。二者都試圖克服包含在其中的時間因素?!痹凇堆﹪愤@部作品中,時間與空間兩個概念相互交融,然而,相比較時間性而言,空間性顯得更為突出。作者以日本這個國度為著眼點,勾勒出大地域空間框架,以島村的居住地東京和藝妓駒子等人所在的雪國為中等地域空間,又以雪國中的溫泉客棧為最小空間單位,展開系列活動。使島村與駒子這兩個不同地域空間的人物建立聯系的,是連接東京與雪國的一列火車:“穿過縣界長長的隧道,便是雪國。夜空下一片白茫茫?;疖囋谛盘査巴A讼聛怼!被疖囘@一意象在文中多次提到,它不僅是東京與雪國這兩個地域空間的連接物,也是島村與駒子見面的唯一通道,是建立感情聯系的橋梁,載著駒子的思念與盼望,還帶著行人的留戀與回憶,是一列懷揣情感寄托的列車。
來自東京的島村,對于雪國的一切都感到新奇,文中有不少描寫雪國美景之處,“星辰閃閃競耀,好像以虛幻的速度慢慢墜落下來似的。繁星移近眼前,把夜空越推越遠,夜色也越來越深沉了??h界的山巒已經層次不清,顯得更加黑蒼蒼的,沉重地垂在星空的邊際。這是一片清寒、靜謐的和諧氣氛?!毖﹪囊咕?,美的似夢幻一般,讓人流連忘返。文中對東京的描寫極少,通過島村的只言片語,可以知道東京的風光與雪國截然不同,那么,房屋建筑又是如何呢?“一般人家的屋頂都葺上細木板,鋪上石子。那些圓圓的石子,只有陽光照到的一面,在雪中露出黑乎乎的表層。那不是潮濕的顏色,而是久經風雪剝蝕,像墨一般黑。一排排低矮的房子靜靜地伏臥在大地上……”由此可見,雪國不僅有如畫般的風景,還有淳樸、極富年代感的韻味,與繁華、喧囂的東京不同,這里的一切都彌漫著夢幻的色彩。在日本這樣一個大的空間維度里,川端康成用一列火車將東京與雪國兩個不同的物理空間聯系起來,于是,一個立體的、具有跨度的空間形態便呈現在讀者眼前。
二、小說人物的心理空間
川端康成以濃厚的筆墨,描繪了島村與藝妓駒子之間的凄美愛情,而駒子與行男、行男與葉子之間的復雜關系卻始終讓人捉摸不透,成為故事的小插曲。在大的空間環境領域下,小說中人物的行動建立起縱橫交錯的心理空間模式,填充了單一的空間背景顏色?;疖嚿?,島村憑借左手的“食指”想起即將要見的那個女人,但她的形象在島村的記憶里卻是模糊不清的。與駒子初次見面時,駒子的“潔凈”深深地吸引了島村的視線,之后的接觸,使得兩人的感情迅速升溫,盡管如此,駒子的一些做法在島村看來仍是“徒勞”的。駒子雖是一名鄉村藝妓,但一直堅持寫日記,并把看過的小說一一做了筆記,記錄一些簡單的人物關系,島村明知道這對于駒子完全不會是徒勞的,卻仍然要強調這種行為的徒勞性;得知駒子與行男的關系時,島村心里又冒出徒勞二字,非但不同情駒子的凄慘經歷,反而覺得這是一種毫無意義的做法;駒子通過反復練習譜子,終練得了一手好琴藝,但這種生活在島村眼里依舊是徒勞的。不管駒子如何努力,島村都將這些行為歸為“徒勞”,甚至將駒子對他真摯的愛意也看成是一種“徒勞”。
島村對駒子的感情是不真實的,就如同雪國的美景一般,虛無縹緲,因此,對于駒子做出的掙扎也保持一種冷漠的態度;而駒子卻深深愛著島村,希望島村能給她的生活帶來絲毫變化,可以說,島村是駒子在這沒有出路的現實生活中的精神寄托與希望。島村與駒子的凄美愛情架構起一層龐大的心理空間,圍繞這一空間,又發展出一些其他的心理空間框架,如駒子與行男、行男與葉子之間的關系。駒子與行男的悲慘故事是從按摩女那里聽來的。行男快死時,葉子奔去火車站找駒子,駒子反而堅持要為島村送行,只稱害怕看見人死。每當島村提起他們二人的關系時,駒子都竭力辯解,似乎想要與行男劃清界限。駒子此舉,看似冷酷無情,實則是一種逃避,不愿接受現實的殘酷,更不愿親手將這僅存的一絲幻想打破,冰冷的外表下,包含著她對行男濃濃的愛意與不舍。葉子對行男的癡情,又牽出另一心理空間格局,使得這個框架更加多樣化。葉子對行男無微不至的照顧,在旁人看來,不免有些無助與凄涼。小小的空間里,上演著無數感人的片段,復雜的人物關系、動人的感情脈絡,建起一層又一層的心理空間框架,本應狹小的空間,反而顯得更充實。
三、小說呈現的空間形式
文本中呈現的物理空間,以及人物行動構架起的心理空間,為小說的空間形式做了總體搭建。在這樣一種空間形態下,不同意象的出現、不同場景的變換,都會使得這個空間愈加穩固有力。小說在發展到某些片段時,會讓時間走得很慢,鏡頭隨著人物的行動和環境的變化而緩緩移動,這些細節的呈現,其實就是一種空間形式的展現?;疖嚿?,坐在對面的一對男女引起了島村的注意,從后文可知,這便是葉子與行男。車窗外的景物一晃而過,映在玻璃上的鏡像卻久久無法抹去,葉子若隱若現的影子,勾起了島村對駒子的無限思念,而葉子與行男之間的互動,也全被島村看在眼里。列車還在行進,窗內的時間似乎拉長了,“姑娘上身微傾,全神貫注地俯視著躺在面前的男人。她那小心翼翼地動作,一眨也不眨的嚴肅目光,都表現出她的真摯感情。男人頭靠窗邊躺著,把彎著的腿擱在姑娘身邊……”作者在刻畫葉子與行男這兩個形象時,故意拉近鏡頭,放慢節奏,將每一個細節都放大,空間格局也隨之變大,讓讀者切身感受到葉子對行男的關懷,同時也為這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埋下了伏筆。
蠶房著火時,島村與駒子剛跑到鐵路岔口,“茫茫的銀河懸在眼前,仿佛要以它那赤裸裸的身體擁抱夜色蒼茫的大地。真是美得令人驚嘆不已。島村覺得自己那小小的身影,反而從地面上映入了銀河。綴滿銀河的星辰,耀光點點,清晰可見,連一朵朵光亮的云彩,看起來也像粒粒銀砂子,明澈極了?!睍r間到這里似乎靜止了,人物的思緒也都飄往那銀河之上。按照常理,蠶房著火才是重要事件,情節的發展應該向這個事件靠攏、聚集,然而,銀河的出現,讓鏡頭逐漸慢下來,讓這緊急的著火事件變得不那么重要了,反而更想細細的欣賞銀河美景。島村與駒子似乎也被明亮的銀河吞噬了,散發出縷縷寒意,路上零碎的對話,暗示著二人離別將近,空氣中夾雜著一絲傷感。遠處的火場不停地冒出火星,鏡頭隨著奔跑著的島村與駒子繼續向前推進,當跑到火場,看見葉子直挺挺地從樓上掉下時,“銀河好像嘩啦一聲,向他的心坎上傾斜了下來。”銀河的落下,意味著美夢結束,幻紗終將褪去了外衣,殘酷的現實暴露在世人面前,葉子等人的悲慘命運也拉上了帷幕。銀河的插入,讓緊張的節奏變得舒緩起來,時間性相對減弱,唯有空間還在不停地變化。小說中還有不少慢鏡頭,作者將它們巧妙地穿插于文本中,這樣一來,獨特而飽滿的空間形式就搭建起來了。
四、結語
《雪國》將空間與時間雜糅起來進行敘事,但是我們發現,相比較時間性而言,文本中的空間性似乎更加突出。作者將大的背景環境設置在了日本,通過一列火車駛東京與雪國這兩個空間維度建立聯系,構架起基本的物理空間模式。圍繞這一物理空間模式,延伸出多條復雜的心理空間框架。島村是駒子心目中理想的生命伴侶,而駒子在島村眼里不過是一個鄉村“藝妓”,無論如何掙扎,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徒勞”。駒子與島村之間的這種虛假愛情,搭建起文本第一層心理空間框架,同時也是最主要的一層,并由此框架而擴展出其他幾個心理空間格局。行男與駒子的悲慘愛情是另外一層心理空間框架,文中雖然沒有用太多的筆墨去描繪二人的故事,但聯系前后文我們可以知道,駒子與行男曾有過一段愛情經歷。行男的出場次數并不多,但每次出場都會有葉子在身旁陪伴,葉子與行男之間的微妙關系架構起文本的又一層心理空間框架。多層心理空間框架使得文本的物理空間更為豐富,而在兩者的共同構建下,一些空間形式逐漸顯現。當發展到某些片段時,時間的停頓,讓空間變得更加敞亮,凸顯出獨特的空間形式,使整體空間框架更加穩固、多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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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艷,女,漢族,山西壽陽人,碩士研究生學歷,研究方向:中國語言文學——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