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征理論探析下土味文化的亞文化主體特征

【摘要】 “土味”是近年來在互聯(lián)網上非常流行的一種亞文化形式，目前并沒有專家學者給“土味”下過明確的定義，可以簡單理解為“土味文化”即是發(fā)源并流行于鄉(xiāng)村的，憑借快手、抖音、微博等新媒體平臺發(fā)布傳播的，內容多為浮夸的表演段子或舞蹈的視頻、圖片、話語等。以“土味視頻”為例，“土”是由于它具有明顯的農村特色，拍攝地點也多為鄉(xiāng)間的小路、宅院、小鎮(zhèn)等，表演者多穿著不符合潮流的服裝，用浮夸的臺詞和情緒表演一些無意義的對話，并且常有對經典電影或電視劇的戲仿，或者做出夸張的行為來吸引眼球。那么“土味”的發(fā)起者們?yōu)槭裁磿臄z“土味”？為什么這些文化會興起？在這些現(xiàn)象的背后，有許多值得深思的問題隱喻。

【關鍵詞】 土味文化;鄉(xiāng)鎮(zhèn)文化;文化循環(huán);主體

【中圖分類號】G112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0）13-0052-02

斯圖亞特·霍爾（1932—2014），英國左派思想家、社會學教授、當代文化研究之父、當代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家、“伯明翰學派”文化研究的主要開創(chuàng)者。霍爾的“文化的循環(huán)”是伯明翰學派乃至整個文化研究的關鍵理論，利用文化的循環(huán)理論，我們能清晰地看出“土味鑒賞”圈層的形成原因。

以土味表情包為例，表征是符號、圖片等，比如一些諧音梗：我太“南”了、火冒三“藏”等。拿近期非常火的“我太南了”分析，這些網絡少年用“南”來替代“難”，將麻將里的南賦予了難的意義，越來越多的人能認同將“難”替換為“南”的規(guī)則，也開始使用“我太南了”這種表情包，并制作出更多關于“南”的表情包，甚至有人看到了商機，將這個小文化制作為商品，比如手機殼等，認同這樣文化、覺得很搞笑、很新潮、很另類獨特的人也會去購買這樣的商品來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抑或是跟隨潮流，于是也產生了消費。至此，一個完整的文化循環(huán)就完成了。

霍爾說，文化涉及的是“共享的意義”。我們通過語言去理解事物，生產和交流意義，我們只有通過共同進入語言才能共享意義。“我太南了”實際上沒有任何書面意義，它的意義實際上是通過文化的循環(huán)被傳播而得成的。

一、小鎮(zhèn)青年的風格抵抗

為什么會有人不斷的創(chuàng)作土味？威廉斯在《文化分析》中對文化進行了定義：“文化是對一種特殊生活方式的描述。”可以理解為，文化是一種行為，“土味”作品的創(chuàng)作者的意圖根本在于對自我表達的認同。

“自我”和“抵抗”是亞文化形式之下的主觀核心， 伯明翰學派對青少年的亞文化現(xiàn)象的研究表明， 青少年越軌文化形式及其內在都欲在表現(xiàn)自我。其實不止國內現(xiàn)在的“土味”，原來的嬉皮士、搖滾、朋克等其實就是早期亞文化對傳統(tǒng)主流文化的一種反叛。伯明翰學派認為，青少年亞文化制造出獨特的符號和風格：音樂、文學、舞蹈、行動、暗語等，通過風格來協(xié)商他們的階級存在。

也就是說，他們通過自己獨特的表達和行為，來獲得同樣認同這種表達和行為人的肯定，之后他們便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圈層”。

從印刷媒體到電視媒體，占據話語權的一直是以大城市為中心的精英文化，無論是金錢、教育還是品味，都像是一層壁壘，把小城市、鄉(xiāng)鎮(zhèn)的人群封鎖在主體的城堡外。所以當互聯(lián)網出現(xiàn)，新媒體成為大眾媒體，主體消失，小鎮(zhèn)青年終于有了自己的話語權，有了不需要過多資金投入和教育基礎也可以展示的平臺，快手、抖音、微博等平臺上迅速涌現(xiàn)大量良莠不齊的個人作品，大部分視頻作品要么是對精英文化的模仿，要么是一些“勵志”的劇情。

如早期爆火的“土味維密”，一位青年用樹枝、塑料膜、編織袋等作為材料模仿維密天使走秀，就是對主流精英文化的模仿。又比如一些土味情景劇，最常見的劇情就是窮人變富人的逆襲，創(chuàng)作者試圖通過土味視頻表達自己的欲望，想要沖破壁壘，融入主流文化，成為城市精英。

還有一部分人，現(xiàn)實中也不是土味和浮夸的，但當知道精英文化對這種小鎮(zhèn)亞文化表現(xiàn)出排斥和貶低時，反而生成一種抵抗的行為。赫伯迪格說，亞文化并不是直接對主流文化進行正面挑戰(zhàn)，而是通過風格來表達其抵抗意義。“土味”就是代表鄉(xiāng)鎮(zhèn)文化的風格，土味創(chuàng)作者通過自己的作品，帶動其他鄉(xiāng)鎮(zhèn)青年與自己一起狂歡，引來更多精英的反對聲，反而給予創(chuàng)作者一種與精英文化進行了博弈的成就感。

二、土味追隨者的主體特征

傳統(tǒng)的觀念把“主體”看作一個有完全意識的人，一個自主而穩(wěn)定的整體，行為和意義的獨立的真正來源，而福柯認為，“‘主體’是在話語內生產出來的。”主體不能游離于話語之外，他必須服從于話語的規(guī)則和慣例，服從于其權利、知識的處置。因此“主體能成為話語所生產的知識類型的承載者。它能成為權力通過它而得以傳遞的客體。但它不能作為權力和知識的來源而站在它們之外。”

如快手上的主播“牌牌琦”，他有一眾粉絲，每晚在快手上準時等待他直播跳社會搖，這些人自稱為“牌家軍”并像追星一樣，在評論中統(tǒng)一打標語，在網絡的其他“陣地”維護牌牌琦的聲譽，學習牌牌琦的社會搖舞蹈、穿著打扮、錄視頻的手法等等。福柯認為知識和權力之間是有聯(lián)系的，與權力相關的知識不止擁有“真理”的權威，而且有權使其自身真實。

如果說這些土味視頻的創(chuàng)作者是立于小鎮(zhèn)和城市之中的尷尬地界，那么這些“追隨者”就是站在鄉(xiāng)鎮(zhèn)中央的人，他們甚至不知道如何去自己發(fā)聲，只能通過對這些“領頭人”的追隨和模仿來表達自己。社會搖中的“花手”在網絡上被眾人模仿，被大眾稱為“發(fā)芽”，一度在各個平臺上引起模仿狂潮。相比起社會搖，一些土味臺詞短語傳播的范圍更廣，甚至于大眾對其進行了解構，重新賦予新的意義，更造成了全民的土味狂歡。如“老鐵”“安排”“666”，這些土味短語沖破了層層壁壘，甚至連新聞聯(lián)播、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都曾使用它來展示自己的“接地氣”，土味的流傳具有了全民性。

而土味視頻的主體為何逐漸顛覆，動搖了精英文化？一是源于獵奇審丑的心理，二是源于主體追隨性。

微博實際上是讓土味走向精英視野的幕后推手，如紅人giao哥，每段視頻都在田地上錄制，畫質模糊，衣著土氣，表演夸張，口音獨特，因一句“一給我里giao giao”火遍全網，剛開始大家只是抱有一種玩味、審丑、打趣的眼光看待這個人，大量轉發(fā)，嘲諷此人為“說唱鬼才”“rap界的泥石流”等。很快，大家的轉發(fā)讓giao哥越來越火，大家紛紛傳播，用他的素材做鬼畜視頻，大眾群體也開始對他進行戲仿，錄制視頻，模仿他奇怪的口音、夸張的動作，和經典口頭禪“一給我里giao giao”。

這時，中心大城市的青年從審丑獵奇變成搞笑戲仿，甚至有些人通過模仿獲得大量點贊和粉絲，其在這樣的矛盾對立中，反而把土味文化推向了巔峰。而沒有直接接觸到土味視頻的精英由于想要融入大家的話題中，又去主動了解土味文化。如果這部分精英青年不去了解giao哥其人，就跟不上現(xiàn)在社交媒體上的熱點，就游離于大家的話語之外，就不能夠成為大眾主體的一分子。福柯的主體概念表明，話語自身間建構了使它因此而有意義和有效的主體的位置，個人也許在階級、種族、性別、民族各方面不盡相同，但他們只有在認同話語所構建的那些位置，使他們自己受制于其規(guī)則，并因此成為其權力和知識的主體，才會取得意義。

三、淹沒或收編的歸宿

新媒體的出現(xiàn)雖然為鄉(xiāng)村小鎮(zhèn)青年打開了一扇通往中心的窗戶，但沒有實際的提升他們的物質和精神文化層次，而小鎮(zhèn)青年的自我表達也受到主流文化的排斥，無奈之下，小鎮(zhèn)青年只能在鄉(xiāng)村和城市的邊緣游蕩，成了“四不像”，土味文化實際上是一種社會情緒釋放和新媒體推動下衍生出的青年亞文化產物，鄉(xiāng)鎮(zhèn)青年在作品中將自己塑造成很“土”的形象，實際上是一種對社會的話語體系以及由于經濟文化等各方面不平等帶來的階層壁壘的抵抗，鄉(xiāng)鎮(zhèn)的青年通過土味來塑造風格，再通過風格形成一種儀式，用這種儀式進行對主流文化的抵抗。這種抵抗是一種“消極式抵抗”，是“迂回的、狂歡式、消解式的抵抗”，伯明翰學派認為，亞文化的風格只是符號層面的抵抗，這種風格抵抗并不會對主流文化進行實質性的顛覆，但土味文化在互聯(lián)網上風卷殘云般的傳播似乎破壞了長久以來主流文化苦心經營的傳統(tǒng)正能量文化，所以主流文化必定會對土味文化的傳播有所反應，會通過各種方式來試圖將土味文化進行轉化或消解，這就是對亞文化的收編。

霍爾的《通俗文化》中講道：“青年文化是貨真價實的東西和粗制濫造的東西的矛盾混合體，它是青年人自我表現(xiàn)的場所，也是商業(yè)文化提供者水清草肥的大牧場。”當土味文化在互聯(lián)網上刮起颶風，自然有資本嗅到商機，搭上這趟順風快車。

比如吳正強，網稱“發(fā)際線男孩小吳”，因在某發(fā)廊體驗免費修整發(fā)際線和鬢角項目事后被要求付款一萬八千元報警而被節(jié)目報道，節(jié)目播出后，很多觀眾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吳的表情上，于是將小吳做成大量土味表情包在微博上轉發(fā)，包括人民日報在內的不少官博都進行了轉發(fā)評論，短短兩天，那條微博的閱讀量就達到了4000萬，隨后有公司看到商機，將小吳簽約為藝人。

可以說，土味文化也不是被動者，而是和商業(yè)打著“配合戰(zhàn)”，并不是土味文化被商業(yè)消解，而是借由風格半主動的與商業(yè)進行談判，既是被商業(yè)收編，也是借由資本運作和宣傳自己。可是由于土味文化的內涵和文化底蘊不足以支撐眾多網友持續(xù)的關注，觀眾也只是在全民審丑的狂歡中無意識的填了一把柴火，即使真的被商業(yè)收編，也只是乘風而上，借著東風燒一把旺火，割一波韭菜，隨后又會有新的熱點出現(xiàn)，慢慢淡出話題中心，無人問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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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子童，女，漢族，河北石家莊人，河北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藝術學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