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詩引
摘要:《史記》被魯迅稱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是中國古代史學與文學的豐碑,是中華民族的優秀文化遺產。這部經典內容龐大,一共一百三十篇,包括本紀、世家、列傳、書、表五個部分。我從每一部分中選擇幾篇閱讀,并與《漢書》中相關內容進行對比,從以下四個方面對《史記》進行評述。
關鍵詞:《史記》;書評
首先,從體例上看,《史記》是中國第一部紀傳體史書。趙翼在《廿二史札記》中說:“司馬遷參酌古今,發凡起例,創為全史。本紀以序帝王,世家以記侯國,十表以系時事,八書以詳制度,列傳以志人物,然后一代君臣政事,賢否得失,總匯于一編之中。”
《左傳》等編年體史書是以年代為線索編排歷史事件的,時間的連續性很強,但是不易集中反映同一歷史事件前后的聯系。《國語》、《戰國策》等國別體史書是以國家為單位分別記錄事件。司馬遷首創的紀傳體以人物為中心,按時間順序記錄他們的生平事跡,更好地展現人物性格。這些人物傳記,分開來看,每一篇都可以獨立;合起來看,又構成了某一時代的整體形態。這種以人物貫連史事的寫法恢復了歷史的立體面目,而不是像編年體那樣扁平。但它也有一定的缺陷,分散記事,讀者對于同一件事難以得其全貌,而且容易重復記事。比如漢三年十月,《項羽本紀》從項羽的視角記載:楚、漢久相持未決,項王即漢王相與臨廣武間而語,項王伏弩射中漢王,漢王傷。而在《高祖本紀》中從劉邦的陣營視角記敘他假裝腳趾中箭穩定軍心,表現出劉邦隨機應變的特點。需要把兩篇聯合起來一起看才能完整地了解事件的前因后果。
其次,在敘事時司馬遷對歷史事件保持客觀公正,不因人物最終的成敗而改變對其的態度。最典型的就是把項羽放入本紀。因為從秦亡到漢朝建立,中間的五年里大部分時間項羽處于攻勢、控制局勢,所以司馬遷將其列入本紀也是有道理的。在《項羽本紀》文末,太史公對原本沒有尺寸封地的根基卻能三年滅秦的霸王表示敬佩,同時也批評他自矜功伐,導致失敗,這是司馬遷對項羽公正客觀的評價。《漢書》中卻將項羽和陳勝放在一起列為一傳, 可見對其地位的不重視,有明顯貶低的意味。這樣的處理方式和對項羽的態度也反映出班固為朝廷服務的心態。
如何刻畫開國君主劉邦的形象是史官的一個難題。司馬遷客觀地記錄了劉邦的功績,比如順應民心,與秦軍交戰時所到之處禁止擄掠;進入咸陽后“與父老約,法三章耳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悉除秦法”等。他不惜筆墨地去寫劉邦的雄才大略、任人唯賢、善于收納人心等優點,但也直接揭露了一些劉邦的缺點,比如寫劉邦發跡之前“不事家人生產作業。及壯,試為吏,為泗水亭長,廷中吏無所不狎侮。好酒及色。常從王媼、武負賒酒”。而班固為維護劉邦形象,在《史記》基礎上進行刪改。在《漢書·高帝紀》中,對于一些不利于高祖形象的事情往往輕描淡寫而過。例如鴻門宴一事被大量刪減,只留下對事件的一個大致刻畫。還有,在《高祖本紀》中,劉邦成為沛公前,司馬遷以他的排名稱呼他為“劉季”,而《高帝紀》中班固始終稱劉邦為高祖。從這一點看,司馬遷有別于班固的畢恭畢敬,還流露出了他對于劉邦未發跡之前的行為并不十分肯定的態度。
再次,《史記》中有不少表達司馬遷價值判斷的評論,而且感情充沛,能夠帶動讀者的情感。最引人注目的是通過“太史公曰”表達對人物、事件鮮明的態度。如《孝文本紀》末尾,“太史公曰:孔子言‘必世然后仁。善人之治國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誠哉是言!漢興,至孝文四十有余載,德至盛也。廩廩鄉改正服封禪矣,謙讓未成于今。嗚呼,豈不仁哉!”“誠哉是言”、“嗚呼”等詞句表達了作者強烈的贊嘆之情,可見司馬遷對孝文帝之“仁”十分推崇。除了在篇末,《史記》中的評論在篇首、篇中也有。比如《屈原賈生列傳》中,敘述到屈原被聽信讒言的楚懷王驅逐時,司馬遷插入悲憤的評論:“人君無愚智賢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為,舉賢以自佐,然亡國破家相隨屬,而圣君治國累世而不見者,其所謂忠者不忠,而所謂賢者不賢也……王之不明,豈足福哉!”
《史記》中“太史公曰”的位置比較自由,而《漢書》中的“贊曰”基本上都被放在了篇末,并且在語言上顯得更嚴整,用韻的趨勢增強。將《漢書》論贊與《史記》的論贊對比起來看,最明顯的差異在于情感色彩上的不同。《漢書》中的評論沒有像“太史公曰”那樣長吁短嘆,顯得更為收斂沉著,班固冷靜而理智地對歷史進行剖析。《酷吏列傳》中太史公重復幾次“何足數哉”,表達了對酷吏的深惡痛絕。而在《漢書·酷吏傳》中卻刪掉了“何足數也,何足數也”這樣表現強烈感情的語句。
最后,從語言上看,《史記》多直接引用人物口語,讀起來比較容易。比如《陳涉世家》中有“夥頤!涉之為王沈沈者!”“夥頤”是楚語,“夥”指多,“頤”是助詞,加在一起即“好多啊!”而《漢書·陳勝傳》中省去了一個“頤”字,口語色彩大減,失去方言原有的情貌。《漢書》中很少有口語化痕跡,即使寫人物語言,班固也多有加工,如《外戚傳》中李夫人陳述“不見武帝”的理由:“所以不欲見帝者,乃欲以深托兄弟也。我以容貌之好,得從微賤愛幸于上。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愛弛則恩絕。上所以攣攣顧念我者,乃以平生容貌也。今見我毀壞,顏色非故,必畏惡吐棄我,意尚肯復追思閔錄其兄弟哉。”“色衰而愛弛,愛馳而恩絕”,語言工整,雖然出自李夫人之口,卻不像口語,倒像是班固自己的總結。
另外,通過與《漢書》的對比,可以發現《史記》用詞較為通俗易懂,而班固偏好使用奇字。如《季布欒布列傳》中的“夫婢妾賤人感慨而自殺者”,《漢書》中把“慨”改為“槩”;《太史公自序》中的“小子何敢讓焉”,《漢書》中把“讓”寫成“攘”,等等。使用較為通俗的字詞使《史記》更容易被讀懂。
《史記》的內容包羅萬象,時間跨度很長,反映社會領域很廣。司馬遷在堅持實錄原則的基礎上加上了自己的批評和感嘆,閱讀時使人有身臨其境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