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期間,國家教育部大力推行網絡教學活動。本文通過狂歡理論和數字鴻溝理論視角,結合網絡教學活動期間發生的公共事件剪影,依據以調侃為主要表達方式的網絡傳播行為,以及受該政策影響愈發凸顯的數字鴻溝現象,發現網絡教學活動推行中人文關懷和底層關懷的缺失,探求該政策措施進一步完善的可能性。
關鍵詞:狂歡理論;數字鴻溝;疫情;網絡教學活動;政策
中圖分類號:G64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0)06-0229-02
一、研究背景
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在我國迅速蔓延,舉國上下共同抗擊疫情,為了避免人口大規模流動和聚集,國家采取了居家隔離、延長春節假期等防控措施。在此背景下,教育部于1月29日發表了題為《利用網絡平臺,“停課不停學”》的通知,號召各級教育部門和學校通力合作,認真組織和實施該決策部署。
疫情期間,政策措施頻頻出臺,每一條都與抗擊疫情、保障民生息息相關,自然會吸引最大范圍的社會關注。再加上“注意力經濟”背景下,媒體及專家解讀若只是拋出常規觀點,往往難以獲得受眾關注。媒體更加偏向于引導網民放棄同等價值的政策討論,迎合甚至放大民眾對部分政策的心理需求,用第一時間拋出的“重磅炸彈”來獲取效益。[1]于是,誤讀便發生了。有的教育行政部門和學校以為開網課就必須要求教師錄視頻、做直播。實際執行中,教師學做直播,學生忙著打卡,忙中出錯,一時間叫苦不迭,網上熱議紛紛。毫無疑問,為了把疫情對全國億萬學子的學業影響降至最低,這份積極、迅速的響應出發點是好的,但公共政策的底色應該是人文關懷,還有諸多現實問題等待我們思考。
二、充滿戲謔的“狂歡廣場”
蘇聯文藝理論家巴赫金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詩學問題》和《拉伯雷的創作和中世紀與文藝復興時期的民間文化》兩部著作中都談到了狂歡化問題。巴赫金的狂歡理論是建立在他的哲學人類學基礎之上的。從20世紀20年代開始,他就一直致力于這種人類學。他的狂歡理論是對中世紀和文藝復興時期社會生活的文化思考,并形成了一組核心范疇:狂歡節、狂歡式和狂歡化。這組概念構成了其狂歡理論的主骨架。[2]
智媒時代,在巴赫金狂歡理論的基礎之上,有學者進而提出了網絡狂歡的概念。所謂網絡狂歡,有學者將其界定為網絡空間中出現的一股不分等級、全民參與、高度自由、快樂至上的狂歡化浪潮。它以網絡為平臺向四圍輻射,呈現出一種多層次、全方位、持續不斷、無所不包的強勁態勢,包括文字的嘲諷、圖像的戲謔、影像的顛倒、語音的調侃等表現形式,能把狂歡精神演繹得淋漓盡致。在人類歷史上從來都處于邊緣地位的狂歡文化,在網絡空間中卻風起云涌,大有反客為主、一呼百應的氣派。[3]疫情期間,圍繞網絡教學活動展開的多向度狂歡,也形成了一股浪潮,呈現出一幕幕文化奇景。
“網課翻車”是疫情期間誕生的網絡流行語,指在網絡教學活動開展期間,因為技術因素制約,或者教師、學生對教學流程不熟悉所產生的意料之外的事情,一般以出丑、出錯的狀況居多。2月17日是高校網絡課程開課的第一天,作為因疫情而活躍的網絡教學產品,超星學習通方面表示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和硬件升級,但在網絡教學開學當日,超星學習通還是在瞬間的流量暴增中出現了崩潰。此后,更是出現了頻繁的“周一崩潰”現象,“學習通又崩了”話題也頻頻登上微博熱搜。2月9日晚,仙桃一中某教師在進行網上教學時,由于操作失當,播放與教學無關音頻,被該縣教育局以造成較壞的社會影響為由,在全縣進行了通報批評。溫州一名初中生物老師在進行精子卵子減數分裂知識點講授時,被直播平臺以涉黃為由直接關停。
在此類事件頻發的背景下,網絡哄客們逐漸在“狂歡廣場”聚集,無論是教師、學生還是家長,都加入了這場以調侃、戲謔為主要表達方式的網絡傳播實踐當中。在知乎上,“寒假上網課你遇到了什么梗?”和“網課忘關麥克風是什么體驗?”等問題幾度登上熱榜,微博上關于“網課”的話題也始終熱度不減。有學者認為:網絡調侃這種反正統表達話語所折射出的深層社會心理是在新媒體所提供的匿名空間中形成的逆勢思維與叛逆心理。[4]在“停課不停學”的背景下,叛逆心理可以解讀為網絡教學活動參與者對不成熟的政策措施的一種不滿,這些充滿個性化的言論,讓每一個表達者與看客都找到了自己的話語空間。像以往的任何一次公共議題一樣,全國各地毫無聯系的網絡公民被“網絡教學參與者”這一身份所聚集,盡情地展示充滿個性的話語,不但完成了個人意義的建構,也成為社會意義建構的貢獻者。
三、愈發凸顯的數字鴻溝
數字貧困是數字鴻溝的子概念。國際著名社會學家弗蘭克·韋伯斯特在《信息社會理論》中提出:“在信息社會中,人們只要有幸獲得生存于新全球化經濟時代所具有的信息能力的一流教育,就能成為時代的弄潮兒。”[5]我國即將進入5G時代,對信息技術的掌握程度在當下扮演的角色越來越重要。能夠及時把握信息技術發展脈搏的人與具備很少或者不具備該能力的人相比,具有更強的學習力和更多的成長空間。疫情所致的“停課不停學”背景下,信息貧窮者理應獲得更多的關照,同時,對數字鴻溝的理解和闡釋也悄然發生了一些變化。
2020年2月29日上午,河南鄭州初三年級的14歲女孩李某因家中貧困,沒有條件購買智能手機跟聽學校網課,選擇大量吞服其母治療精神疾病的藥物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社會中對數字科技的不平等接觸的直接原因是很多資源的分配不均衡,這些不只是物質資源,例如收入和占有設備,也包括時間資源(有時間使用新媒介)、心理資源(足夠的技術知識)、社會資源(網絡和幫助獲得接入的聯系)、文化資源(地位和其他鼓勵人們去獲得接觸的文化欣賞)。”[6]在大力推行網絡教學活動的浪潮中,有許多貧困地區的學生在資源獲取方面明顯弱于城市家庭的學生,處于顯著的弱勢地位。部分地區的貧困學生甚至不知道手機能夠背單詞,互聯網上有名師,更遑論“停課不停學”政策的大力推行了。此外,具備一定信息素養的學生在網絡教學活動中也會受到技術因素的制約,比如有的學生地處移動網絡欠發達的山區,有線網絡和4G網絡的使用環境都不夠理想,在耗費了一定流量費用的同時還不能取得良好的學習效果。
網絡教學活動的推行扎根于其對信息基礎設施的重度依賴,這一點與數字鴻溝的底層邏輯相同。當城市逐漸等同于“現代性”,等同于技術產品的巨大市場,消費能力欠缺的貧困地區往往就被商業行為所忽略,貧困地區儼然成了一塊被信息技術所拋棄的遺忘之地。疫情當前,信息技術確實是保障教學活動順利開展的利器,但我們要警惕其背后蘊藏的令人擔憂的社會分化現象,特別是在教育領域,已經滯后的貧困學子獲得更加具體和有效的關照理應是“停課不停學”呼聲中的題中應有之義。
四、結語
利益多元的時代描述了社會結構的分化以及利益結構的深刻變革,斷裂、失衡、博弈以及階層固化等成為當前我國社會結構的重要特征。[7]站在社會分層的角度思考,“停課不停學”政策措施的進一步設計具有強烈的現實意義與指導意義。
無論是網絡哄客在“狂歡廣場”的聚集和調侃,還是深受數字鴻溝影響的信息貧困生對網絡教學活動的無奈,這些看似平靜無害的冰山下或潛伏著大量的不確定性,暗藏矛盾。在技術飛速發展的智媒時代,新媒體平臺為這種不確定性帶來了隱匿的場所,當這些個體因為某種契機聚集在一起形成群體,會使反主流的聲浪得到強化,或成為引發社會矛盾的導火索。
疫情是一面鏡子,它反映出了教育決策的“抽象治理”模式弊端,讓“社會設計”的政策模式成為可能,在國家和精英視角之外,理應聽見“狂歡廣場”的沸騰,看見弱勢群體的無奈,彰顯教育政策的底層關懷,只有如此,最終才能迎來教育公正理想實現的可能。
參考文獻:
[1] 王玉珠.新輿論環境下公共政策的輿論誤讀及引導——從十八屆五中全會“全面二孩”政策的誤讀說起[J].青年記者,2016(14):10.
[2] 陸道夫.狂歡理論與約翰·菲斯克的大眾文化研究[J].外國文學研究,2002(4):21-22.
[3] 劉曉偉.狂歡理論視閾下的微博狂歡研究:以新浪微博“春晚吐槽”現象為例[J].新聞大學,2014(5):103.
[4] 王冰雪.調侃·狂歡·抵抗:網絡空間中民眾化轉向的另類表達與實踐[J].新聞大學,2014(5):139.
[5] 弗蘭克·韋伯斯特.信息社會理論[M].曹晉,梁靜,李哲,曹茂,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5.
[6] 簡·梵·迪克.網絡社會——新媒體的社會層面[M].蔡靜,譯.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4:192.
[7] 張攀,姚容.從“國家視角”走向“底層關懷”:“異地高考”政策制定的邏輯[J].高教探索,2015(1):56.
作者簡介:萬鑫(1994—),男,江西南昌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媒介社會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