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婷 陳堂發
摘 要:本文以2015年6月至2018年6月百度新聞搜索中關鍵詞為“網絡暴力”的73個網絡暴力事件為研究樣本,引入群體極化中關于議題的研究成果,分析了這3年中網絡暴力的議題。本文分析指出:在樣本中,網絡暴力是否發生與議題的模糊程度關系不大,這與桑斯坦在群體極化的影響因素上的判斷不一致;議題的內容對網絡暴力的發生有較大的影響,在議題內容上主要以社會道德失范和價值觀沖突為主,且議題內容的“舌戰優勢”傾向明顯;在議題關涉主體上以明星和普通人為主,而并非以政府機關為主,這與之前的相關研究結果有所不同。
關鍵詞:群體極化;網絡暴力;議題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0)03-0005-02
基金項目:本論文為天津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資助項目“網絡傳播‘群體極化’現象研究”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TJXC-15006
以往對網絡暴力、群體極化的研究主要聚焦于網民社會心理、群體系統的相互影響和協調機制等問題,即使對網絡暴力的議題進行分析,也多是對單獨某種類型議題進行分析,而較少對網絡暴力發生議題的綜合研究。凱斯·桑斯坦認為“群體會走向極端”,且這種極端是容易產生暴力的。[1]因此,本文在對群體網絡暴力的研究中,引入“群體極化”在極化議題方面的研究成果和研究思路,以推進關于群體網絡暴力產生原因和治理策略的分析。
一、研究思路和研究方法
借鑒桑斯坦對群體極化議題的研究結果,本文從以下幾方面進行研究:第一,議題的模糊程度。桑斯坦認為,討論事實信息模糊的議題容易引發群體極化現象。[2]美國社會心理學家奧爾波特和博思特曼關于謠言的研究也發現,事件信息越模糊,相關謠言的影響力越大。因此本文假設:由于事件的真相難以辨析、爭議空間較大,所以模糊的議題更容易發生網絡暴力。第二,議題的主題內容。桑斯坦指出,涉及主觀價值的議題更容易引發群體極化,[2]因此本研究將分析議題內容對網絡暴力的影響。第三,議題涉及的主體類型。根據以往政府公共事件更容易引起網絡暴力的研究結果,本文認為某一些主體可能更容易遭受網絡暴力,如政府。
在百度“新聞”搜索類別中搜索“網絡暴力”一詞,搜索網絡中2015年6月9日至2018年6月9日包含“網絡暴力”字樣的新聞,研究中將每條搜索到的新聞中有事件介紹、發生在中國境內的群體網絡暴力事件算作一個樣本,共收集到73個群體網絡暴力事件樣本。本文使用內容分析法對其進行分析。
二、議題對網絡暴力的影響
(一)議題的模糊程度
本文以五級量表法設置了非常簡單、比較簡單、一般、比較模糊、非常模糊5個層次的打分標準,并為樣本所提及的事件打分。打分由兩名研究人員進行,以保證對事件模糊程度判斷的效度。模糊程度的判斷標準根據該事件在網絡暴力發生之前呈現的信息是否充分、該事件是否涉及兩個以上的論辯點這兩個因素來決定。
統計結果表明,在73個網絡暴力事件中,43個被評為“較為模糊”或“非常模糊”,占比40.18%。典型的事件如在袁姍姍滾出娛樂圈事件中,網友圍繞5個難以辨清的論點展開:長相丑、演技差、導演太捧、扮演的都是苦情女主以及“沒有理由”,而其中“導演太捧”又涉及對演員袁姍姍和導演于正男女關系的猜測。綜合看來,該事件的爭議原因比較復雜,而具體情況又十分模糊。又如因信息不充分,真相不明而導致的網絡暴力事件。例如,僅憑一張醫護人員半躺在椅子上打電話的照片,部分網友就一邊倒地批評該醫生“置候診患者于不顧,上班時間打電話”,但事實上,這名醫護人員剛結束連續三四個小時的手術,一邊休息一邊打電話為病人的治療與其他科室聯系。
53個事件為“非常簡單”或“比較簡單”,占比49.53%。如北京出租車主毆打順豐快遞員、范瑋琪閱兵日微博“曬”兒子,這類事件因為曝光信息充分且事件復雜度不高而顯得結論簡單,“對錯”立判之下,網友迅速聚集起來批評錯誤方。
大體看來,簡單的議題比模糊的議題引起的網絡暴力事件數量更多一些,這與凱斯·桑斯坦所設想的議題模糊程度與群體極化正相關的發現并不一致。較多模糊的、信息不充分的議題引起了網絡暴力事件,主要原因是大部分網民在面對信息不充分的網絡事件時媒介素養不足,會根據自己固有的經驗框架、刻板印象補足議題相關信息,產生對當事人的負面揣測,從而做出暴力行為。這也印證了桑斯坦認同的“在正確答案并非顯而易見的任務中,群體比個體更加傾向于偏見”的說法。[3]
(二)議題的主題內容
樣本中的網絡暴力事件主題類型可歸納為:當事人侵害其他主體的道德失范事件、當事人未侵害他人但不合乎網民價值觀的事件。
1.當事人侵害其他主體的道德失范事件。道德失范事件指社會成員在道德方面不符合最基本的道德規范的行為或價值取向。[3]這類事件在本研究樣本中共有37個,占比為50.68%。這樣的典型事件包括北京出租車司機毆打順豐快遞員事件、百度將病友貼吧出賣給私立醫院、廣深港高鐵質量問題、成都女司機違規變道、小三發帖斥前妻、網友吐槽12306網站設計等。
社會道德失范類事件由于嚴重程度并未達到訴諸法律的地步或法律制裁未能使網民滿意,因此,為了加大懲罰效果,網民自發地用公開的輿論譴責代替法律審判和制裁,使當事人受到懲罰或震懾。在這些事件中,幾乎無一例外地出現了“強-弱”對立的雙方,如出租車司機毆打快遞員事件等。
2.當事人言行不合乎網民價值觀的事件。這類事件在本研究樣本中共有36個,占比為49.31%,包括社會學家李銀河與眾不同的婚戀態度、郭富城與年輕女友結婚、范瑋琪閱兵日微博“曬”兒子、王菲點評周杰倫歌曲、高考作文原型舉報父親等。這類非主流價值觀議題產生的網絡暴力事件反映了當下我國網民缺乏對多元文化價值觀念的認同,同時缺乏基本的法律意識和素養,粗暴干涉他人言論自由的現實狀態。
(三)議題的主體類型
從議題涉及的主體類型來看,主要包括以下幾類:第一,社會普通人員占46.43%(34個事件);第二,演藝明星占42.85%(31個事件);第三,機構(企業、政府、事業單位)議題占7.14%(5個事件);第四,公共知識分子議題占比為3.57%(2個事件)。
從上述數字中可以看出:第一,目前社會普通人遭受到的網絡暴力事件數量最多。網絡的興起使社會中的普通人在無處不在的媒體設備下生活被頻頻曝光,他們越來越被迫走進網絡暴力的颶風中心;第二,明星作為公眾人物,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備受粉絲和媒體的關注;第三,與機構相關的議題數量占比較少,與政府相關的議題更少,對比之前林凌、劉陽、趙婀娜、孫立明關于政府公共事件更容易引起網絡暴力的研究結果,可以看出2015—2018年度政府相關的網絡暴力事件議題不是熱點議題。
在本研究樣本中,網絡暴力的對象很少是政府,可以推測的原因如下:第一,針對政府的網絡群體事件的輿論引導增多,降低了發生頻率;第二,近年來政府對官員腐敗的嚴厲措施已經在實際中取得較好的效果,減少了腐敗事件的發生和曝光,降低了此類網絡暴力事件的發生;第三,在關涉政府的網絡輿情事件中,媒體報道盡量避免使用“網絡暴力”一詞去形容這類事件,而改用更加中立的“網絡群體事件”“網絡輿情”等詞語;第四,在研究樣本跨越時間內較少發生與政府有關的群體性負面輿論事件。
三、結語
本文發現,與桑斯坦研究結果一致的是,主觀價值判斷類議題的確容易引發群體極化式的網絡暴力。進一步研究表明,道德失范或非主流價值觀是我國網絡暴力發生的兩大影響因素。與桑斯坦研究結果不同的是,研究發現議題的模糊程度并不決定網絡暴力是否發生。在對議題主體類型的研究中發現,普通人和明星是最主要的網絡暴力對象,針對政府的網絡暴力數量較少,這與以往的研究發現是不同的。
參考文獻:
[1] 凱斯·R·桑斯坦(美).極端的人群[M].尹宏毅,郭彬彬,譯.北京:新華出版社,2010:3-5.
[2] 凱斯·R·桑斯坦(美).信息烏托邦[M].畢競悅,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8:101,61.
[3] 朱蘊麗,潘弘韜.試論當前社會道德失范的原因及應對策略[J].江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08):71.
作者簡介:孫婷(1980—),女,陜西韓城人,博士研究生在讀,講師,研究方向:網絡傳播,新聞理論。
陳堂發(1967—),男,安徽桐城人,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大眾傳播法,新聞倫理法規,傳播與公共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