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網絡語境下,網絡暴力可以被作為一種倫理失范現象來理解,它往往是通過倫理上的沖突體現出來,其發生也是由網絡的賦權與保護、亞文化圈子的分歧以及結構性問題等各方面的影響共同造成的。對網絡暴力現象進行倫理思考,有助于對其進行更深入的理解并為網絡暴力的預防和治理提供有益的建議。
關鍵詞:網絡暴力;倫理失范;道德脫離;亞文化
中圖分類號:C913.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0)24-0059-02
一、引言
根據第44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提供的數據可知,截至2019年6月,我國網民規模已經達到8.54億人,互聯網普及率為61.2%,其中學生網民占比26%,成為互聯網用戶中規模最大的群體。互聯網為人們帶來了更便利的生活方式和更自由的討論空間,同時,網絡謠言、人肉搜索、語言攻擊等網絡暴力行為頻頻發生,給現實社會和網絡空間帶來了負面影響[1]。
網絡暴力指個人或群體通過電子信息技術(電子郵件、手機短信、網絡社區等),對其他個人或群體進行持續、反復、蓄意的侵害行為[2]。在目前的社會語境下,網絡暴力還未得到有效的法律規制,我們更傾向于把網絡暴力看作一種倫理失范現象,倫理上的思考可以為我們理解和治理網絡暴力提供基本的思路。
二、網絡暴力中的倫理失范現象
(一)信息和技術的濫用
從互聯網時代初期的“虐貓女事件”“銅須門事件”到近來頻發的明星粉絲大規模“互撕”,人肉搜索和隱私侵犯一直是網絡暴力事件的標志。目前我國對互聯網個人信息權的相關法律界定仍不完備,信息技術提供的優勢實際上為我們提供了澄清事實的有力幫助,但卻屢屢被當作道德審判的工具來使用。除卻與公共利益有關的情境,在個體的日常生活中,將他人隱私曝光至網絡也是常見的霸凌手段。有人為人肉搜索的舉證功能辯護,認為這是輿論監督的有力手段,但事實上,大多數人通過人肉搜索伸張的是濫用私刑的權力,而非進行監督和公共參與的權力。
網絡暴力帶來的惡劣影響不僅在于對個人信息權的侵犯,媒體技術的發展使得網絡暴力的形式愈發多樣化,例如,以明星或普通民眾為素材的各種惡搞圖片、視頻在各大社交平臺肆意傳播,其中不乏血腥、暴力以及對當事人的侮辱詆毀。于法律上,這些情節輕微的網絡暴力行為并不構成侵害,但于倫理上,不顧當事人感受擅自制作帶有侮辱性質的影音作品,已經對當事人造成了明顯的傷害。如果技術賦予的創造力被用來攻擊他人,人們甚至可以通過攻擊他人獲得掌聲和獎賞,那只能說明當前的倫理道德教育依舊存在不足。
(二)被過度正當化的道德標準
“道德審判”是網絡暴力中最常見的現象,不同于法律細致合理的規定,道德標準的要求是比較寬泛的,這給予了網民更加自由的解釋空間。但自由的獲得并沒有使網民提高對自身的道德要求,反而將道德作為苛責他人的工具,甚至成為宣泄自身負面情緒的借口[3]。可以說,道德已經成為了“弱者的武器”和抗爭的資源,在這一過程中,網絡空間中的道德標準常常被濫用。
倫理道德與法律的規范作用是互相補充、相輔相成的,在正常情況下,道德兼顧了法律無法覆蓋的地方,為良好社會秩序的形成提供了約定俗成的管束。本質上,道德應當激勵著人們提高自我精神境界,追求理性的“上限”,而并非作為攻訐的武器存在。我國長期以來受文化傳統影響,各個時期道德都被賦予了極高的地位,民眾以道德標準裹挾法律判決的案例屢有發生。需要警惕的是,道德壓迫法律應有的地位,并出現干擾事實這一本質問題。
(三)群體極化與社會孤立
在互聯網環境中,意見環境更容易被個體感知已經得到了大量實證研究的檢驗。不同于人際傳播中初期的大眾傳播需要人們在現實中聚集在一起才能形成輿論,即使在個體處于缺席的狀態下,互聯網時代的輿論也可以在事件發生的短時間內完成發酵和聚合。在許多指向公共事件或人物的言論中,簡單且極端的言論往往能夠得到最多的認同,甚至僅僅一個“滾”字就能收獲數萬條點贊。發生在日常生活中的網絡暴力也具有極端化、以群體壓力逼迫當事人屈服的特點,遭受暴力的個體往往因為懼怕被社交圈子孤立和排斥而選擇低頭認錯,與多數人不合的觀點最易受到抨擊與指責,有時不僅限于語言上的攻擊,甚至還有社交上的孤立。
關系攻擊是網絡暴力行為中的基本攻擊方式,具體來說,施暴者往往會給當事人扣上某些罪名,并發動大家對其進行攻擊和“隔離”。在公共事件中遭受了網絡暴力的個體,其受到的傷害可能持續較長的時間,甚至導致當事人無法再次融入社會。發生在日常人際關系中的網絡暴力也經常以社交孤立的形式出現,網絡中的集群更為方便,無形中也強化了社交孤立的破壞性,想要在社交網絡上對某人進行封鎖需要花費的成本比之前低得多,如果不想被孤立,就必須按照多數人的要求行事,盡管有時自身持有不同的觀點,但也往往由于害怕被孤立而不敢表達。
三、網絡暴力成因的倫理思考
(一)互聯網的賦權和保護
在傳統媒體時代,一般群眾占有的媒介資源較少,很難形成有影響力的輿論風潮,而互聯網的出現使得人人都獲得了麥克風,在發表觀點上更加自由和便利。一個民主法治的社會需要有開放自由的討論空間,但開放自由的網絡環境也給予了部分人肆無忌憚地發言、故意傷害他人的可乘之機。施暴者以所謂言論自由為借口,對組織和個人進行批評、侮辱,甚至發動更為嚴重的線下攻擊,卻還打著維護權益、宣揚道德的旗號,不得不說十分諷刺。
互聯網不僅為網絡暴力提供了道德上的借口,也為這一借口提供了保護機制,在匿名化的網絡中,不暴露真實身份意味著互聯網上的很多暴力事件難以追責,施暴者逃避了制裁而受害者無處申訴。在大多數網絡暴力事件中,受害者對于施暴者來說都是清晰可見的,而受害者往往并不知道是誰在傷害他們,對于公共人物尤為如此。這種權力的不平衡狀態也意味著想要制約網絡暴力現象就必須在信息機制上作出調整,并對網民進行更加全面的教育,明白網絡對個人信息的保護并不是為了幫某些人掩蓋惡行。
(二)亞文化的開脫
隨著時代的發展,人們的文化偏好也開始趨于多樣化。改革開放至今,來自外國的文化潮流不斷進入我國市場,文化領域國際化的趨勢愈發明顯。值得注意的是,某些亞文化如街頭文化、嘻哈文化等本身的內核就存在暴力傾向,以反抗秩序為樂。雖然經過長時間的培育,這些亞文化與我國的主流文化能夠保持動態平衡,大多數亞文化的載體也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要求,但是,這并非意味著其潛藏的暴力傾向就自動消亡,有時,這種亞文化會成為為網絡暴力開脫的道德助手。例如,活躍于各大視頻網站的“鬼畜文化”,主要通過將各種視頻素材進行剪輯以顛覆原有內容,在這里,偶像明星的素材尤其受到歡迎,這種亞文化的確受到了部分網友的歡迎,但卻并非大多數人能夠接受的,部分內容涉及侮辱及侵權,但其以亞文化、小眾為托詞,總是能免于制裁。大多數人的默許和忍受不代表以侮辱和惡搞為內核的暴力文化是應當存在的,而在當前的網絡空間中,此類亞文化還有很多。
多樣化的亞文化圈子也是引發沖突的根源之一。在網絡空間內,這種文化沖突多以網絡暴力的形式體現出來,最典型的案例就是“李毅吧”對“EXO吧”“Bigbang吧”等韓國偶像粉絲團發動的大規模爆吧。亞文化圈子之間的互相包容是比較困難的,爭論在互聯網高速發展的20年間從未停止過,網絡暴力只是一種將分歧體現出來的形式,而其內在的驅動力很可能是價值觀、審美偏好方面的巨大差異。亞文化為不同的群體提供了棲身之所,使每個人都能在互聯網上找到自己的歸屬,這些歸屬能夠作為一種保護,也能在沖突發生時變為一種支持。這些各自分散,但內部聯系緊密的小圈子往往是具有排他性的,這樣的特性也更容易催生出暴力。
(三)結構性問題的縮影
網絡暴力現象的成因雖然無法簡單歸咎于社會經濟因素,但必須承認,許多網絡暴力案例都不同程度地反映了當前某些結構性問題。仇富、同情弱者等是當前輿論的突出特點,也是催生網絡暴力的主要心態。現實中社會地位高、生活優渥的人往往容易在網絡中遭到圍攻,這反映出當前社會一些結構性問題。
四、結語
針對近年來頻繁的網絡暴力事件,我們不能一味地將其視為互聯網空間中正常的觀點碰撞和群體沖突,進行更多的倫理思考有助于我們理解網絡暴力的危害及其成因。從對網絡暴力現象的倫理分析出發,本文提出預防和治理網絡暴力的幾點建議:第一,積極完善網絡空間治理相關法律法規,推動網絡實名制;第二,對粉絲等亞文化群體進行正確引導,倡導理性有序的文化生活;第三,開放多元化的輿論監督途徑,傾聽各界呼聲;第四,從青少年群體做起,將媒介素養教育納入各級課堂。
參考文獻:
[1] 姜方炳.空間分化、風險共振與“網絡暴力”的生成——以轉型中國的網絡化為分析背景[J].浙江社會科學,2015(8):52-59.
[2] 陳代波.關于網絡暴力概念的辨析[J].湖北社會科學,2013(6):61-64.
[3] 侯玉波,李昕琳.中國網民網絡暴力的動機與影響因素分析[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01):103-109.
作者簡介:李凱旋(1995—),男,山東淄博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新聞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