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 里，笑容也是“武器”

郭瀏婷

?隆毅，重慶大學附屬腫瘤醫院重癥醫學科醫師，首批重慶赴孝感支援隊隊員

“出來都是戰士！”

嘴角微微一提，雙目好似彎月。隆毅的單眼皮清澈透亮，隔著面屏和護目鏡，依然能讓患者感受到他雙眸間流露的真誠。

作為首批重慶赴孝感支援隊隊員，隆毅可謂是馬不停蹄趕到了抗疫一線。

大年三十，好幾個月沒有回家的隆毅剛從南京進修回到重慶。飛機一落地，他就在醫院的微信工作群里看到了一則通知：醫院即將組建醫療隊前往湖北開展新型冠狀病毒防控工作。

去？還是不去？隆毅思忖著自己是家里的頂梁柱，而疫區情況異常復雜……

隆毅內心糾結的時候，愛人突然說：“你想去嗎？要是我的話，還是想去幫幫忙的。”

不再猶豫，隆毅向醫院遞交了請戰書。

笑容是最溫柔的“武器”

抗疫最前沿，“戰事”激烈。

隆毅在重癥監護科（ICU）工作多年，曾與許多類型的疾病做過較量。但新冠病毒，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孝感中心醫院，一位70多歲的爺爺因病情惡化轉入隆毅所在的病區，病人很焦躁。疾病的籠罩下，患者往往是脆弱的，哪怕小小的不如意，也會造成情緒上的大波動。而不穩定的情緒，不僅妨害治療，還會影響其他病友。隆毅知道，必須盡早盡快安撫老人。

不過，隆毅并沒有馬上打斷老人喘著氣的喋喋不休，而是靜下心來，先聽老人方言里反復強調的內容。原來老人洗漱的臉盆沒從原病區帶過來，而老人大有見不著臉盆不罷休的架勢。雖然很小的事，但隆毅知道，病人情緒的失控，并不單因為一個盆，隱藏其后的，是老人對醫護人員的陌生感。

“你的盆子在那邊，我們知道了。”隆毅當著患者的面，撥通了其它病區的電話。

“聯系好了，盆子一會兒就送來。”交代完畢，隆毅并沒有要走的意思，他還想跟老人多聊一會兒，“盆的事，我落實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治療，是不？”

老人將信將疑，但他聽得出，這位醫生脾氣好，說話溫和，眼角還帶著笑。

見老人安靜了些，隆毅繼續說：“你得配合我們，合理的要求，我們都會盡量滿足的。”

誆小孩一般，總算讓老人安靜下來，配合后續診療。老人顯然知道，這群捂著厚厚防護服、忙得團團轉的人很在意自己。

隆毅愛笑，隨和，人緣好，擔任醫療隊的健康監測員再合適不過。

初到孝感那幾天，面對陌生的醫療環境與嚴峻的疫情，雖說大家早有心理準備，但都免不了擔憂。

“孝感比重慶冷，穿厚些。”“有志愿者送草莓，挺甜的，嘗了沒？”“頭痛好點了嗎？”

家長里短的問候，是隆毅每天的必修課，他要從言談舉止的細節中，觀察隊員們的健康狀況，尋常的一問一答可以溫暖身處異鄉的戰友，“我會在微信群里講些笑話，在院子里碰到隊員，也會逗一逗大家。焦慮時轉移注意力，心情放松了，工作才不會覺得壓抑。

抗擊新冠肺炎疫情，首先醫護人員得有信心，才能把治愈的希望傳遞給患者。

身在前線，醫療隊里的隊員們都像兄弟姐妹一樣，再苦，再累，相互扶持，共同面對，沉著應戰。而隆毅那似乎取之不盡的笑話，則好比舒心的潤滑劑，讓緊繃的神經消除疲勞，化作能量的補給。

守住生命的最后關口

在連續14天參與一線救治工作后，首批重慶赴孝感支援隊重癥組休整了幾天。

休整過后，隆毅再次回到孝感中心醫院。不同的是，這一次他要守候的是重癥隔離病房。

“到了ICU，就到了人生最后一道關口。”常年救治生死邊緣的患者，隆毅深知這其中的分量。

治療新冠肺炎，沒有特效藥。對重癥患者，常規的診療儀器哪個該上哪個不該上、是否存在潛在危害、每次調整儀器參數、每次更改藥方，隆毅都格外慎重。冷靜，是他對自己的叮囑。

現病史、既往史、主要治療記錄……梳理病人的基本情況，這是隆毅接診的第一步，也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任何治療都是把雙刃劍，我會在心里過一過，是否有循證醫學的證據，再結合所有專業知識作出初步判斷。存疑的地方，必須跟同事們探討。”

重癥隔離病房，有的患者已經插上呼吸機，陷入昏迷，體格檢查也會受到限制，病情的反饋需要結合實驗室的檢查、超聲、血流動力學、呼吸力學監測等數據。醫護人員必須集中注意力，認真觀察和分析病人生命體征和監測指標的變化，以此判斷病情演變過程并調整治療。

若遇到病情危重的患者，隆毅便會守在床旁。他說，其他醫生也一樣，有時候會一站就是幾個小時。他心里在想，什么時候，重癥隔離病房的患者們也能像方艙醫院的病人那樣跳起廣場舞，疫情就該過去了吧。

接受采訪時，離開重慶已一個多月了。獨處的時候，隆毅有些想家，他翻出女兒發來的視頻，圓乎乎的臉，缺著門牙，稚嫩的聲音尤為篤定，“小醫生的力量能夠戰勝大細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