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曉聲家訓： 靠自己的力氣吃飯

玄圭

隨著時代的變遷，各種生活理念、人生信條充斥人們的頭腦，爆炸的信息更容易讓人迷失。而真正能流傳千古，支撐起中華民族精神之內核的，則是那些一代代傳下來的家風家訓。

梁曉聲（1949年9月22日—）原名梁紹生。當代著名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現當代知青文學代表作家之一。著有《今夜有暴風雪》《雪城》《人世間》（獲第十屆茅盾文學獎）等，現任北京語言大學人文學院教授。

“我出生在一個并無豐厚文化底蘊的普通家庭，成文成系統的家風家訓，是無從談起的。”梁曉聲說，新中國成立那年，他出生在哈爾濱一個普通家庭，父母皆目不識丁。

梁曉聲這樣形容父親：“頂天立地的漢子，性格剛強，從不抱怨生活，也從不嘆氣。”梁曉聲上面有個哥哥，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母親身體弱，爺爺也跟他們一起生活。一家8口人，只有父親一個人干活兒。他的父親從來都不會唉聲嘆氣，他說這是一個人的基本出息。

梁曉聲很小的時候，一次吃完飯，他喝光了一碗包谷面粥，覺得沒吃飽端著碗準備再去盛，起身時，瞥見父親在看他。梁曉聲膽怯了，猶豫著不敢再盛。沒想到父親卻鼓勵他：“再吃一碗！”見他只盛了半碗，又讓他“盛滿！”接著，父親用筷子指著其他幾個孩子，說：“你們都要能吃！能吃才能長力氣！你們現在靠我的力氣吃飯，將來，你們是都要靠自己的力氣吃飯的！”

“老梁家的孩子，一個個都像小狼崽子似的。窩窩頭、包谷面粥、咸菜疙瘩，瞧一頓頓吃得多歡，吃得多饞人喲！”每當鄰居這樣議論時，梁曉聲的父親都特別高興，在他看來，孩子們能吃，是因為他這個當父親的勤勞能干，有養家糊口的本事。

受父親的影響，梁曉聲和兄弟姐妹們都很懂事，很小就懂得要靠自己的力氣吃飯。梁曉聲下鄉的第七年，所在連隊推薦他上大學，這已經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推薦時他婉拒了，但這一次，梁曉聲不想錯過。不過因為曾當眾頂撞過連長和指導員，梁曉聲擔心他們會從中作梗。后來，他壯著膽子給父親寫了一封信，希望他匯200元錢，自己想走走后門。但信一投進郵筒他就后悔了，因為以父親的個性，是不會讓他這樣做的。但他做夢都沒想到，父親很快給梁曉聲匯來了200元。

但最終，梁曉聲沒把這200元錢送出去。梁曉聲想起很小的時候，父親的一位工友來家里，無意間對母親說：“梁師傅真不容易，一個人要養活你們這么一大家子！他節儉得很，一塊臭豆腐吃三頓，連盤炒菜都舍不得買……”梁曉聲知道，父親之所以如此節儉，是為了不讓家人挨餓，不讓孩子們低頭去求人施舍。父親用他的勤勞節儉，支撐著身后的大家庭正常而有尊嚴地運轉、前行，所以，他的孩子們也都一直靠自己而不是別人實現夢想。

后來梁曉聲大學畢業，在北京成家立業。老父親從老家來到北京，每天替他接送孩子、買菜、做飯、洗衣服，包攬了所有家務。他對父親說：“您別樣樣事都搶著做。”父親說：“我能做多少就要做多少。只要能在你們這兒長住下去，我就很知足了。你妹妹結婚后，家中實在住不開了，我萬不得已，才來打擾你們……”在自己的兒子家里，他居然還這么客氣，梁曉聲很心酸，但他也知道，這是父親的處事原則。

除了做家務，父親還經常義務打掃梁曉聲所在小區的公共樓道、樓梯、廁所和水池。老頭子用自己的無私奉獻，獲得了全樓人的稱贊和尊敬。梁曉聲也不阻止父親打掃公共衛生，因為用自己的勞動成果得來的肯定和尊敬，能讓父親感到踏實幸福，這也是他這輩子都在踐行的生活準則。

如今，梁曉聲的父親已去世多年。但無論走到哪里，他都會說父親是他最崇敬的偶像，他也一直把父親做人的原則，身體力行地傳給自己的子孫。

（本文內容根椐梁曉聲作品《弧上的舞者》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