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以遲子建小說《額爾古納河右岸》的神性色彩為研究對象,通過介紹神性色彩蘊含的意義,指出小說中神性色彩的內涵。本文從人物、習俗和自然界與輪回三個方面來描述《額爾古納河右岸》的神性色彩,并分析其神性色彩的深層意蘊,進一步探尋遲子建作品中有關神性色彩的創作特色,并探尋遲子建書寫萬物有靈的世界的根源。她的這部小說所表現的思想與她的經歷和處境密不可分,包括薩滿教對她的影響、泛神論對她的影響,使她的小說具有別具一格的神性色彩。
關鍵詞:遲子建;《額爾古納河右岸》;神性色彩
作者簡介:劉議濃(1995-),女,遼寧鞍山人,沈陽師范大學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26-0-02
一、引言
遲子建于1983年開始創作,是當今文壇上一股堅實的力量,撰寫有500多萬字,創作作品眾多,其中《額爾古納河右岸》是具有影響力和代表性的作品之一,創作內容源自作者內心感悟和對鄂溫克族幾代人的生活的描寫,頗具神性地呼吁了人們尊重自然。本文選擇了遲子建《額爾古納河右岸》的神性色彩作為研究對象,選擇了神性色彩這一主題,來分析遲子建的作品,為了更深刻的去了解遲子建的作品,以及在作品中所蘊育的深層次的現實意義。“神性”這一概念,狹義上來講,是與“神話傳說”和“宗教體驗”相關的含義,主要是指超越現實的一種狀態,一種超越自我的境界。“神性”從廣義上來講,主要是指人性中純潔善良的品德的集中表現,實現自然萬物與神之間貫通的狀態,實現生死轉換的狀況,最終達到生與死的超脫的一種概念。也就是說,從生命的本真而言,自然萬物與神之間是一種統一,并且能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天人合一”。本文就是對她的這部小說進行神性色彩的探析,從而深深地感受她的作品中的神靈無處不在的神秘之感,并在字里行間領會作者所要呈現出來的神性世界。
二、神性與人性統一的人物
(一)大愛無邊的人物——薩滿
薩滿是小說中最具有神性代表性的人物,他們是被神選中的人,有著非凡的神力,他們通過跳神來救治病人,保護族人,他們生性善良,愛別人超越了愛自己,小說中多處對兩位薩滿的神力進行描寫,并用大量筆墨為讀者呈現出他們的善良無私的心,他們的事跡感人至深。
小說中描寫的第一位薩滿,就是尼都薩滿,他是“我”的爸爸的哥哥,是“我”記憶中的第一個薩滿,他對族人的保護毫無保留,他為救馴鹿拼盡全力,他對愛人窮盡一生,他的生命達到了“神性”的至高境界,他的大愛超越了他的人性。小說中第二個薩滿是妮浩薩滿,她也是被神選中的人。她做薩滿以來的事跡讓人感動至深,就像之前的尼都薩滿一樣,她每救治好一個人,都要犧牲一個生靈。妮浩在跳神中解救了別人的性命,卻不斷地失去了自己的骨肉,甚至后來自己也因為干旱求雨而獻出了自己的生命。妮浩這種超自我的大愛人性彰顯了她的神性,妮浩薩滿的犧牲小我精神,讓讀者看到了她人性中至善至美、至高無上的大愛。
這就是遲子建對神性的最好書寫,讓讀者領悟到她對神性的追逐。遲子建筆下對薩滿的描寫是最兼具神性與人性的,他們既是善良無私的人,又是能請來神靈救治族人的巫人,同時,遲子建也用這樣的薩滿精神表達了她期望用高潔的人性,使人們走向至善至真(即神性)的境界來凈化現代人的靈魂的意愿。遲子建兒時的記憶深深影響著她的創作,她經常聽大人們講神話傳說,她熱愛這片神秘的黑土地。遲子建本人表達過,在她創作過程中,童年的記憶讓她常常非常向往,每件事情也總是歷歷在目,這些成為她創作過程中無限的淵源。大興安嶺是少數民族聚居地,鄂溫克等民族的人生活在這里,作為游牧漁獵的古老民族,大多數人民都信奉薩滿教。這個宗教的基礎思想是“泛神論”,他們認為一切動植物都是有靈性的,薩滿教也是多神的宗教,在東北地區薩滿教頗具影響力。
(二)遺失在人間的精靈——“傻子”
小說中著重描寫了三個傻子的至善至美的純潔的思維和純潔的心,“我”的二兒子安道兒、“我”的孫子安草兒,還有馬伊堪和安草兒的私生子西班,都是傻子,但是“我”卻最喜歡他們,他們在“我”眼中是最純潔的人兒,他們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是遺失在人間的精靈。傻子在作品中,是一種堅守的力量,對人性至善的堅守,堅守的就是人性中最基本的準則。這種獨特的關照方式,一方面為小說的神性色彩增添了筆墨,另一方面顛覆了常態世界,使讀者觸摸到了遲子建所創設的神性世界。[1]
三、動人心魄的人神溝通民俗
(一)薩滿“跳神”——人神溝通
薩滿作為一個普通的具有人性的人,在平日里與常人無異,但每當夜幕降臨,他們就可以通過跳神來“請神”,并進行人神溝通,這在小說中也占了大量篇幅,作者每次描寫薩滿跳神都是那么動人心魄,無論是薩滿的神衣神褲等服飾描寫,還是跳神期間的烏云密布,風聲四起等環境描寫,抑或是跳神成功后離奇的跳神結果等等,都讓人覺得歷歷在目,并被這樣的神性色彩深深吸引。薩滿教是我國東北地區廣為流傳的一種宗教,它有著自己悠久的歷史,有著濃郁的地域特色,其中跳神就是一種宗教儀式。[2]
在小說中,鄂溫克族人生病時沒有醫生來救治,主要通過薩滿跳神的方式來驅趕病痛。尼都薩滿通過跳神的儀式,讓看不見的人重見了光明、讓孩子的疥瘡結癡,再也不會流膿。作者曾表示,她在書寫薩滿時候,實際上是自己個人境界的修煉和提升的一個過程。作者所描繪的薩滿的這些民俗活動,無不讓讀者非常之感嘆并深深地感悟到了人性的升華,也就是人的神性的彰顯。實際上,遲子建筆下神性與人性就是貫通的,人性是神性的基礎,神性是人性的升華,神性是人性的至高狀態,是人性至真至善的體現。
(二)“風葬”民俗——天人合一
風葬是鄂溫克族獨有的一種入葬習俗,它以四棵同等高的大樹作架子,將尸體放在高高的木架上,意在讓死去的人能夠離天近一些,使靈魂回歸大自然。因此,風葬可以理解成是鄂溫克族熱愛自然、向往天人合一的一種信仰的外在表現。“風葬”的人隨著大自然的風慢慢融入大自然,人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時候就是回歸自然的時候,“天”就是大自然,人的生死與大自然分割不開,就是天與人分割不開,從而達到了“天人合一”的狀態。
作者所描寫的額爾古納河右岸的森林,美麗神秘,這里不單單是哺育了鄂溫克人的地方,也是他們的最終歸宿。這正是遲子建天人合一思想的體現。這讓我想起了《狼圖騰》中,人們死去之后被人放在小推車上,人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推著載著尸體的小推車,尸體自動掉下來的地方,就是死者挑的希望肉體被狼享用的地方,他們的信仰是狼,那么《額爾古納河右岸》中的人信仰的就是大自然。
四、神秘的自然與輪回
(一)萬物皆有靈
小說著重描寫了在蒙著神秘面紗的鄂溫克族所生活的部落里那些像是有自己思想的動植物所具有的神奇氣息。它們有自己的思維,有自己的想法,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為什么這么做,本是動物的他們通曉人性,讓讀者走進了一個神奇的動物世界。
鄂溫克人珍愛每一棵樹木,認為他們是有生命的,當族人在遷徙的時候,一定會收整營地,讓樹木草地恢復自然的狀態,不留下人的跡象。他們很尊重自然界,自然界回報給他們的世界也是一個和諧美麗世界。在鄂溫克人所處的自然中,萬物都是有生命的,也是有靈魂的。讓我們能夠感受到人與自然萬物之間沒有障礙的溝通,以此來尋找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之道。[3]遲子建在小說中表達了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的重要性,暗示了人類文明建設中過多的破壞,必將造成對人類真正進步的限制的觀點。
(二)不滅的靈魂
小說中的死亡具有神圣性和超越性,很多人物的靈魂都是不滅的,他們死后的肉體隨風而去后便會轉世,小說中薩滿每次主持葬禮都會為亡者的靈魂唱首歌,讓他的靈魂不受折磨。
遲子建的文學作品的獨特性之一就是離不開對死亡的描寫。其中在《額爾古納河右岸》中也是如此,她對死亡的描寫不是生存的對立物,而是和生存的一種統一,死亡與生存是和諧的,生命是輪回的過程。我們讀完整本作品,就會深深地感受到遲子建向我們傳達的生命和自然的合二為一。遲子建在接受采訪時說“我向往‘天人合一的生活方式,因為那才是真正的文明之境。”[4]
五、結語
遲子建在《額爾古納河右岸》中站在一定的高度之上,懷揣悲憫的情懷,來審視現代人的生活態度,讓我們體會到天人合一的思想、人與自然應有的和諧統一。她在作品中期望拯救所謂文明人的墮落與腐敗的一面,來拯救世人的心靈,她用她獨有的悲天憫人的情懷,去體恤人間的悲涼。《額爾古納河右岸》中,作者不斷追求著自己的原始信仰,為人類尋找精神的家園,尋找人性的極致狀態,也就是達到神性境界。遲子建將人性與神性二者進行了糅合,將神性的色彩渲染在了的普通人的人性之中,關照了神性,在《額爾古納河右岸》中體現出了來自于世俗,最終又是超脫世俗的神性色彩。
注釋:
[1]管懷國.論遲子建藝術世界里“傻子”形象的藝術價值[J].理論與創作,2005(5),第22頁.
[2]郭淑云.原始活態文化—薩滿教透視[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第89頁.
[3]彭麗.詩性與神性的光輝——遲子建小說創作論[J].湖南師范大學,2009(1),第34頁.
[4]胡殷紅.遲子建談新作<額爾古納河右岸>[J].文藝報.2006(9),第二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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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高長江:《薩滿的精神奧秘》,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年版.
[3]富育光:《薩滿文化手記》,學苑出版社,2015年版.
[4]閆秋紅:《論遲子建小說的“死亡”藝術》,小說評論,2002(2).
[5]管懷國:《論遲子建藝術世界里“傻子”形象的藝術價值》,(《理論與創作》,2005/5).
[6]胡殷紅:《遲子建談新作[額爾古納河右岸]》,載于《文藝報》,2006年3月9日第二版.
[7]管懷國:《遲子建藝術世界中的鄂倫春人》,名作欣賞,2006(1).
[8]修宏梅:《傷懷之美——論遲子建小說的詩化傾向》,長江大學學報:社會科學2007.
[9]田媛:《薩滿教對遲子建小說中死亡意識的影響》,山東教育學院學報,2007(1).
[10]汪樹東:《論遲子建小說中的畸形人物》,載于《北方論叢》,2007(1).
[11]王松林、田佳訓:《薩滿文化與中華文明》,載于《群文天地》,2013年第03期.
[12]于敏:《論遲子建的創作與薩滿文化》,蘭州大學,2006(1).
[13]關昕:《月光下的詩意書寫——論遲子建小說的浪漫主義》,黑龍江大學,2009(1).
[14]彭麗:《詩性與神性的光輝——遲子建小說創作論》[J].湖南師范大學,2009(1).
[15]劉軍超《遲子建地域民俗文化小說的特質研究》,哈爾濱師范大學,2012年(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