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亨利·格林是20世紀英國文學史上被忽視的作家之一。《歸》于1946年出版,格林通過多相性的創作語言以及多指向性的空間關系,對主人公查理回歸故鄉后的痛失摯愛、錯認情人等一系列事件的描述,表現出二戰后英國民眾在精神上的荒蕪。本文基于塔爾圖符號學派的代表人物洛特曼的文化符號學理論,從文本的信息傳遞功能、生成功能以及空間模擬功能三個方面,來解讀小說《歸》中的文本意義再生機制。
關鍵詞:亨利·格林;《歸》;洛特曼;文化符號學
作者簡介:王穎(1997-),女,漢族,江西萍鄉人,湘潭大學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26--02
引言:
英國二十世紀小說家亨利·格林(1905-1973),原名亨利·文森特·約克,雖被一些評論家認為是二十世紀英國最優秀小說家之一,但他行事低調,一直極力避免公眾關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以來,他的作品開始得到越來越多的重視,他的小說以獨到的手法真實深刻地反映了當時英國社會各階層面對時代大變革的彷徨與無助。
《歸》于1946年出版,是亨利·格林二戰小說的最后一部。小說主要講述了主人公查理·薩默斯的故事,從戰場重回家鄉開始新工作,融入戰后的生活,面對社會的變遷以及人性的改變,無法接受心愛女人之死與現實的殘酷打擊,他陷入了感情漩渦與自我迷失之中。小說通過查理的故事,借而展示了飽受戰爭迫害的英國。
烏蒙勃托·艾柯指出:“符號就像我們生活的空氣一樣,我們時刻都離不開它,深深地依賴著它”[5]。洛特曼的文化符號學有一條非常清晰的邏輯線索:符號-文本-文化-符號圈。從符號到符號圈的發展過程中,文本起了至關重要的橋梁作用。洛特曼認為文本具有三個功能:信息傳遞功能、信息生成功能和信息記憶功能[4]。除此之外,洛特曼還把空間概念作為文化描寫的工具語言,從這一角度,空間就是一種廣泛的模擬語言。本文將基于洛特曼獨特的文本觀,分別從文本的信息傳遞功能、信息生成功能和空間模擬功能三個方面,對小說《歸》進行細致的文本解讀,論證小說的文本意義再生和空間模擬機制。
一、情感的糾葛——文本的信息傳遞功能
《歸》在二戰的背景下,以主人公查理·薩默斯與羅絲、南希、多特小姐的情感糾葛為主線,穿插描寫了查理回國后的工作生活。文中主要的故事線通過查理與羅絲、南希以及多特小姐這三個女人之間的糾葛而展開。查理與羅絲的糾葛,代表著戰前無法忘卻且無法重新擁有的已逝美好回憶,與羅絲之間的情感構建出他對世界的初步印象與向往。南希作為羅絲的替代品出現,此時他們的關系代表的是與現實的無限糾葛,也是他面對現實的逃避。作為查理辦公室助理的多特小姐,代表查理工作上的一條線,象征著社交的樞紐。它們相互獨立,卻又交織在一起。亨利·格林通過主人公查理與這三段情感的糾葛,將戰后世界如畫幅般呈現在讀者面前。
在傳遞信息的同時,編碼與解碼絕不可能完全相等,而只可能在某種相對的水平上近似或等同。文中少有對戰爭的直接描寫,卻能從小說中人物之間的對話和心理活動中,體會到戰爭的殘酷。羅絲的父親格蘭特先生身患重病癱瘓在床,死亡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殘忍、可怕甚至是恐懼的,但在格蘭特先生彌留之際,查理卻在“經歷了戰爭之后,對床上的死亡有一種神圣的敬意,因為在外面死亡對他來說意味著詛咒一切”[1]。當南希和格蘭特太太在格蘭特先生去世時大喊格蘭特先生的名字,呼喚他回來之時,勾起了查理在法國時的回憶,他用手捂住耳朵,“全神貫注,不去回憶”。戰爭摧毀了他舊的信念,他所承受的空虛、無歸屬感正是由戰爭的不可交流性和異化的社會造成的。
在創作結構上,亨利·格林在文中一節中插入長達十二頁半虛構的十八世紀法國故事的翻譯,在小說中安插這樣一處并非偶然,它體現了作者對小說文本信息傳遞的獨特思考,通過孿生情侶的故事凸顯了作者所要傳遞的信息。查理對羅絲的死過度悲傷,錯認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南希就是羅絲本人,這與他插入的塞普蒂馬尼·德·黎塞留(故事主人公)所經歷的事情驚奇一致。她將兩種激情傾注在“兩個完全不同卻又完全相似的人身上”,傾注在“死者和生者”身上,借由這種半虛構的文本向讀者傳遞信息。通過這種特殊的形式傳遞作者在文中想要表達的信息從而實現了文本的信息傳遞功能。將作者想要表達的情感十分直觀地呈現在讀者面前,讓讀者能夠對此進行解碼。
二、多相性的話語表現——文本的信息生成功能
文本不是由一種語言,而是由多種語言同時在表述。在對文本進行解碼的同時,語符解碼者會通過不同的理解方式獲取不同的信息。在文本中各種不同的子結構之間有對話和游戲的性質,它們之間的復雜關系形成內在的多語性,進而構成了意義的生成機制[2]。《歸》以查理·薩默斯的回歸家鄉為開端,繼而展開痛失摯愛、錯認情人等一系列事件,隨著情節的發展,文本內在的多語性和不勻質性得到充分體現,而這種不勻質性是由多相性和多功能性所決定的。從情感世界出發,有戰前查理對羅絲的依戀,有戰后查理對南希的情感嫁接,以及對多特產生的懵懂感情。從社會現實出發,有對小說大背景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城市的凋敝景象,人們對空襲的恐懼。文本的多語性使得讀者與文本不斷對話,從而滋生出新的意義。
“玫瑰”是西方最復雜的符號象征系統之一。在英國,玫瑰作為國花是最受人們喜愛的花卉。在十五世紀英國歷史上爆發過有名的玫瑰戰爭,紅白玫瑰的組合成為英國王室的徽章,沿用至今。而在《歸》之中,“玫瑰”貫穿全篇,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它以不同的形式出現,除了是主人公所深愛的已故女人的名字(Rose),而且還以花卉為載體出現在情節和人物心理發展的關鍵之處,具備多相性的特征。除了無形的象征,“玫瑰”所承載的寓意同樣在主人公身上彰顯出有形的體現。查理在戰爭中“沒有注意到玫瑰花下面的槍”,而失去了一條腿。身體的殘疾代表著進一步的衰弱,生理和心理產生雙重的疲憊感和孤獨感。
作為標題的“歸”也具有多相性,“歸”在小說中主要指主人公查理從戰場回歸到故鄉,同時還是一種靈魂的回歸過程。查理代表的是一個群體,一個國家,也是一個時代的回歸。結束戰爭后,恢復成為戰后的一大問題。對于經歷了兩次世界大戰的英國人民來說,“所有人都回到了沒有預料到的地方”,戰爭對人們的改變巨大,不只是生活方式的變遷,同樣還有人生觀、價值觀的變化。“生活有時候以一種有趣的方式報復我們”,戰爭帶給人們的影響是持久的。由此可見,通過多語性和多相性,文本由此形成意義生成機制。
三、真實和虛幻的交織——文本的空間模擬功能
洛特曼把空間概念作為文化描寫的工具語言[6],文本的多語性和多相性在文中構成了其文化的多元性,多元的文化使得《歸》的空間結構豐富。在小說中,空間的交織多出現在戰前的虛幻空間和戰后的現實空間中。戰前查理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羅絲陪在查理的身邊,即便她已婚,也無法阻止兩人感情的發展,羅絲正是查理回國后虛幻空間的代表。當查理踏入現實空間的英國,則與戰前相反,受炮彈時刻威脅的倫敦代表著整個英國的遭遇,戰后經濟的不景氣,國民的異化,他遇見南希代表著與現實空間相撞,格林通過描寫查理在兩邊的迷茫,建構出了真實和虛幻交織的臨界空間。
洛特曼認為,既然符號圈有著抽象的性質,那么它的界限便無法具體設定[4]。在《歸》中,對查理來說,現實空間和虛幻空間的界限存在于南希和羅絲之中。查理初次見到南希,立即將她錯認為羅絲,兩個空間的女人交疊在一起產生的情景變形也使得查理產生了劇烈了身體反應,他當場暈了過去。在符號圈的各種運動形式中,“穿越界限”是最重要的一種。而查理也在不斷地穿越界限中逃避現實社會,這些界限同時也是他能夠認識自我的轉折點。
初見南希后,不論他人以何種方式向查理證明南希實際是羅絲同父異母的妹妹,查理都不愿相信。得到南希的親筆信后,查理又將羅絲戰前給他寫的信,撕毀再重組了一句不那么親密的話交給專家鑒定。即使明確地告訴他,字跡毫無相似之處,他也毫不在意,因為他認定了南希就是羅絲。在查理帶南希到他曾經和羅絲來過的玫瑰園時,南希主動親吻了查理,而這一吻卻也把查理重新帶入穿越界限之中。被查理曾深愛女人的同父異母的妹妹親吻,“他可以看到每一朵玫瑰都在發光”,但是當他想要抓住南希,但被掙脫開之后,他仿佛就像格蘭特先生一樣癱瘓了,仿佛他是被留下的那個,無法擺脫的孤獨感油然而生。情景的變形,空間的不斷碰撞,最后的結果是查理的無法承受。
現實和虛幻空間中的不斷跨越界限,可以喚起與讀者大腦中的各種空間界限的共鳴,從而影響讀者的接受和解讀。《歸》中情感的符號圈與讀者心中情感產生反應,亨利·格林以遣返殘疾士兵查理·薩摩斯的故事喚起讀者的共鳴,讓讀者們體會到二戰后人們精神的荒蕪。
結語:
本文以塔爾圖符號學派的代表人物洛特曼的文化符號學理論為研究方法,通過重點分析小說文本的信息傳遞功能、信息生成功能和空間模擬機制,從而揭示小說的文本意義再生機制。從文本再生機制角度來看,小說《歸》作為文本意義生成器,通過三條糾葛的愛情線以及作者獨特的寫作手法,描寫了二戰后的英國人民混亂的精神世界和殘酷的現實生活,發人深思。通過文章的多語性和多相性,讓小說的內涵與層次更加豐富,為小說文本的解讀增添了新的視角。不斷地在空間中穿越界限,同樣為小說文本的多樣性提供了新的活力,揭示了在戰爭壓迫下的普通民眾內心所承受的傷痛。
參考文獻:
[1]Green, Henry. Back, London: The Hogarth Press, 1946.
[2]康澄. 文本——洛特曼文化符號學的核心概念[J].當代外國文學,2005(04):44-53.
[3]——文化符號學的空間闡釋——尤里·洛特曼的符號圈理論研究[J].外國文學評論,2006(02):100-108.
[4]——文化及其生存與發展的空間——洛特曼文化符號學理論研究[M].河海大學出版社,2006。
[5]烏蒙勃托·艾柯. 符號學理論[M].盧德平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0。
[6]鄭文東. 符號域的空間結構——洛特曼文化符號學研究視角[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6(01):39-42+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