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美元，美國頁巖油產量會反轉嗎？

文 | 瞿新榮

作者供職于上海天然氣交易中心

美國頁巖油反彈回升到1300萬桶/天或許需要2-3年乃至更長時間。

近期，WTI價格在OPEC+聯合減產以及需求逐漸恢復的情況下，逐漸回升到40美元/桶以上，按照對美國頁巖油成本的估算，以當前價格美國頁巖油基本能夠恢復持續盈利，康菲石油、EOG等美國能源公司的股價自3月20日以來已持續反彈近100%，然而美國原油產量與鉆機數依然在持續下降，隨著油價與股價的反彈，美國頁巖油產量是否還會回到1300萬桶/日的輝煌，油價是否能夠重新站上1月份的70美元/桶？

這一變化并不一定會來的那么容易，將主要取決于經濟復蘇的速度以及俄羅斯、沙特態度。

頁巖油與身俱來的衰減性

美國時間6月28日，全球頁巖氣革命的先鋒，美國頁巖氣巨頭切薩皮克（Chesapeake Energy）正式宣布破產。這是繼美國惠廷石油公司(Whiting Petroleum Corp.)在今年4月宣布破產后，又一家老牌頁巖油氣公司轟然倒塌。截止目前，美國已經有17家頁巖油生產商申請破產保護，總債務額規模為230億美元。美國頁巖油依靠高債務維持高產出的模式正在疫情下接受考驗。

頁巖油能夠順利開采完全得益于較高的油價。眾所周知，頁巖氣是存在于富有機質頁巖地層中的非常規油氣，屬于自生自儲、連續聚集的天然氣藏，由于頁巖氣呈現吸附或游離狀態，過去垂直井狀態下去后，只有一口井眼，頁巖氣和致密油無法有效采收。2000年，頁巖氣還只占美國天然氣供應量的1%，美國能源信息署（EIA）在公布的《2012能源展望報告》中稱，2010年頁巖氣占美國天然氣產量的23%，這一數字到2035年預計將達到49%。

首先憑借頁巖氣革命成功，頁巖油開采逐漸進入開采商視野，而真正讓不經濟的頁巖油重新引起人們興趣的是2009年開啟的高油價。隨著中國加入WTO，全球貿易的推進，世界對能源需求快速增長，2003年布倫特原油價格從24美元/桶一路漲到2008年147美元/桶，雖然經歷2008年金融危機，但隨后2011年油價再次沖上110美元/桶的高位。這讓頁巖油產量增長滯后頁巖氣六年后又于2011年爆發，德克薩斯州的米德蘭好像重現了20世紀70年代的石油繁榮景象，數千名工人蜂擁而至尋找他們的財富，導致房價及鉆機價格一路飛漲。

高油價推動了美國傳統石油公司的技術研發，也激活了頁巖油公司冒險精神。以標普能源指數為代表的美國能源企業，在2011年以后其資產負債率以及總負責/EBITDA指標快速走高，憑借技術以及高于成本的油價，頁巖油公司不斷講述著新的技術突破，獲得華爾街源源不斷的資金支持。

就如果當前FAAG托起美股市場想象力一樣，憑借創新精神與資金支持，美國頁巖油產量及市場占有率也一路開疆拓土，加上2016年年底，OPEC+正式結盟后，俄羅斯和沙特一直通過犧牲市場份額來維持脆弱的油價。美國頁巖油則乘機攻城略地，低硫輕質美國原油在亞太市場大受歡迎，并成為原油供給側新增量核心構成。

技術進步和資金支持是美國頁巖油產量增長的核心。從美國自身來講，頁巖油產量突破并沒有太大障礙，資金利率可以降到非常低，以穩定企業資產負債表，促進技術進步。表面上看，資金支持取決于企業是否創造了足夠的利潤，實際上，只要利率足夠低，在有套保情況下，美國頁巖油公司資產負債表再度擴張并非不可能。

問題關鍵在于沙特與俄羅斯的態度。

沙特態度在于維持油價穩定

沙特與俄羅斯態度是影響美國頁巖油公司生存的關鍵。

2014年以前，沙特或許并沒意識到美國頁巖油崛起對供應端的沖擊——他們還躺在2011-2014年舒服的高油價里。2011年的時候，OPEC還在《世界石油展望》中說道“頁巖油不過是原油供應的邊際附加來源。”

①中統分布于東部鷓鴣江—三門江，六座—大塘口—河表—通天巖一帶，北部柳城鳳山摩天嶺一帶。巖石地層單位有棲霞組、孤峰組和茅口組。測區在中二疊世棲霞期的沉積厚度有由東往西逐漸增厚的趨勢。孤峰組時代歸屬為中二疊世晚期，與茅口階相當，略顯南薄北厚。主要有棲霞組(P2q)、孤峰組(P2g)和茅口組(P2m)。

高油價下，美國不斷出口侵蝕沙特與俄羅斯市場份額，讓傳統兩大出口國均感到不適。雖然沙特還是想依賴美國，但美國一方面搞能源獨立降低對沙特原油依賴，同時逐漸在中東影響力消退——包括有退出敘利亞意圖、高國債負擔下國防開支限制等，這讓沙特轉而想與俄羅斯搞好關系——包括2017年沙特國王首次訪俄，2018年阿根廷G20峰會小薩勒曼與普京擊掌相慶等，都給人留下沙特想與普京政府合作的意圖。

忌憚于美國對原油進口加征關稅的可能，沙特4月13日公布的官價，降低了5月份對美國出口原油的貼水幅度，但同時增加了對遠東出口原油的貼水幅度，這一點意圖在搶奪美國遠東市場，對美國出口市場形成打擊，情急之下，美國獨立原油組織試圖施壓特朗普，要求中國履行從美進口524億美元能源商品的承諾。

疫情發生以來，美國鉆機數量創歷史新低，原油產量回到2018年4月

美國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拯救岌岌可危的頁巖油公司。

然而沙特是否愿意持續深化減產，支撐油價持續走高，依然存在不確定。自沙特阿美上市之后，沙特的戰略轉向維持油價穩定，并不追求低油價擊垮頁巖油，也不愿單方面犧牲市場份額推高油價——3月9日，由于未與俄羅斯達成新一輪減產協議，沙特挑起價格戰，背后就包含了沙特對單方面減產的不滿。而從4月12日達成的減產970萬桶/天協議執行來看，5月份減產執行率87%，雖然減產執行落后的國家表示在未來幾個月會彌補5月的超配額生產，但隨著油價的回升，預計包括俄羅斯在內的生產國，都會逐漸降低減產執行率。

從疫情發生以來，俄羅斯就一直表態對油價40-50美元/桶表示滿意。最近俄羅斯能源部長諾瓦克表示，莫斯科對目前的油價感到滿意，指向7月14-15日再次召開的OPEC+會議，或許并沒有進一步深化減產必要。

俄羅斯與美國對東北亞市場爭奪

俄羅斯與美國在能源領域一直存在競爭。美國一度制裁俄羅斯，戰略上打壓俄羅斯能源版局擴張，包括2019年12月特朗普表示要制裁“北溪二號”——限制俄羅斯向歐洲供氣能力。俄羅斯作為傳統能源強國，同樣時刻警惕著美國頁巖油對俄羅斯市場份額的擠占，同時不滿于美國制裁，這背后更有深層次軍事力量的較量。

這次疫情對俄羅斯或許是一個機會，可以在低油價搶回被美國侵蝕的市場份額。4月份俄羅斯再次成為中國最大的原油供應國，以平均175萬桶/日的速度超過沙特阿拉伯，而由于中美之間的緊張關系，限制了美國向中國的原油出口。

按照2020年1月中美達成的第一階段經貿協議，要求在2017年基礎上，2020-2021年分別增加美國能源進口185億美元和339億美元，根據大概測算，2020年增加185億美元能源進口中，近50%為原油，如果完全履行協議，則2020年自美國進口原油金額將達到約124億美元，約占2019年原油金額金額2413億美元的5.1%，而這部分出口，到目前為止一直沒有打開，致使美國頁巖油出口受壓，這也一定程度上對美國頁巖油產量形成壓制。

美國頁巖油產量卷土重來面臨壓力

在這一輪低油價過程中，美國頁巖油公司損傷慘重。繼美國知名頁巖油公司Whiting Petroleum在4月1日宣告破產之后，美國原油鉆探公司Diamond Offshore Drilling也在德州申請了破產保護，4月份的短短30天內約有5家申請破產的上市石油公司，美國的其他老牌頁巖油公司如Chesapeake Energy、Callon Petroleum Co和Denbury Resources Inc等也紛紛向債務重組顧問尋求幫助。

2014-2016年，拯救頁巖油的是曾經的高油價與華爾街不計成本的信任，當然也有美聯儲0-0.25%的聯邦基金利率支持。而這一次頁巖油公司或許不會那么幸運，布倫特2015年以來只是維持在50-70美元/桶的區間，美國頁巖油公司也只能不斷通過規模效應維持僅有的利潤——美國第一家申請破產保護的Whiting Petroleum，其凈利潤自2015年起已經4年出現虧損，只有2018年凈利潤為正值，5年來累計巨幅虧損45.58億美元。

而經歷這一輪低油價，美國頁巖油開采需要不斷的資金投入的模式會受到華爾街質疑，價格戰爭會使得美國頁巖油不能回到較高油價而較難獲得股權和債券融資，當然美國政客們為了選票可以向政府實施救助，但如果中美之間達不成貿易協議，俄羅斯沙特不愿減產讓出市場份額，即便救助也只能短期，長期結構性變化將使美國頁巖油產業走向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