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劉璐 王蕾



摘要:基于對宗族勢力和鄉村治理相關政策及理論的把握,利用實地調查的1 440個農戶數據,采用二元Logit模型分別從農戶和村莊層面分析宗族勢力對鄉村治理的影響。研究表明,宗族勢力指標中,大戶姓氏比對鄉村治理的影響不顯著,而與同族交往程度影響顯著;村莊層面的參與狀況呈顯著性負向影響而細碎程度呈顯著性正向影響;農戶層面的人口撫養比、代表大會、權責明晰呈顯著性負向影響而水利工作者的重視程度呈顯著性正向影響。除此之外,是否貧困村、縣城距離、地理特征、是否少數民族、村民大會、外出務工與民主化程度7個因素對鄉村治理的影響不顯著。
關鍵詞:宗族勢力;鄉村治理;小型農田水利設施;二元Logit
中圖分類號:D422.6;F32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1302(2020)16-0007-07
鄉村治理是國家基層治理的基礎,其實施力度關系到我國社會政治、經濟等方面的穩定與進步。1978年起,鄉村治理模式開始不斷更新調整,由鄉政村治到村社協同,鄉鎮政府、村民自治組織雙管齊下,這反映了國家對基層治理方式的探究路徑與成果。我國農村人口眾多,大多由地緣、血緣等關系親近的人構成,形成了鄉村鮮明的社會關系即宗族關系,它對鄉村治理產生了深遠影響。基于宗族關系所形成的宗族勢力在經歷了全盛、持續、毀滅、復興4個階段之后,雖然已由正式管理者變為非正式管理者,但因其發展歷史悠久,在村民間仍存在一定的影響力,甚至成為權力者的管理資源,不斷影響著公共事務的進程。
農業作為農村重要的支撐產業,其產生的經濟效益是農村人口的主要收入來源,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與農業生產高度相關,農戶參與農田水利設施供給的行為極大地影響了農田水利設施的供給狀況,而其供給狀況又從側面反映了村莊治理的成效,因此可通過農戶參與農田水利設施的供給行為來映射鄉村的治理狀況。但在建設小型農田水利設施的過程中,村民易受到宗族勢力的影響,因為某些宗族領導者可能兼任著村委會主任等村委干部的角色,他們一方面為農戶代理,另一方面又代表國家意志,從而影響到鄉村公共事務的治理。
本研究以農村參與農田水利設施的供給行為表征鄉村治理狀況,探究宗族勢力是否會對這種代表性公共事務產生影響,從而就日后鄉村治理過程中如何通過發揮宗族作用提高治理效率,進行規制管理并規避濫用職權的現象,向政府機構提供思路借鑒和建議。
1 文獻綜述
宗族勢力憑借其歷史性、發展性在鄉村治理的轉變和落實過程中扮演著重要角色,也成為學界探討的焦點。學者們對宗族勢力與鄉村治理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3個方面: 一是對鄉村治理及宗族勢力內涵及外延的研究。鄉村治理的概念具有雙重性,狹義上指村民自治,具體來說就是廣大農民群眾直接行使民主權利,依法辦理自己的事情,創造自己的幸福生活,實行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務的一項基本社會政治制度;廣義而言即是經過實踐檢驗之后具有中國特色的國家治理體系的一部分[1],它經歷了從傳統社會時期的縣政村治、人民公社化時期的全面控制、改革時期的鄉政村治到城鄉一體化時期的治理演變[2],是國家治理體系探索與改進的縮影。宗族勢力則是指利用姓氏、血緣甚至地緣關系,向村民傳播同族一脈的觀念,進而形成的一種非正式社會力量[3-4]。而正因宗族勢力的非正式性和自發性,其不可避免地與代表著民主、法治、理性的村委會在經濟、政治、文化與地理等方面產生矛盾與糾紛,尤其是1978年之后宗族勢力不斷擴大。呂德勝研究表明,在以家庭為單位、宗族為輔助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背景下,村民更加依附于血緣、地緣關系,這促使他們自然地聯結成一個以親屬為外殼,利益為內核的團體,甚至認為只有親屬聯合起來才能應對市場經濟的沖擊[5]。隨著國家力量逐漸從鄉村基層撤出,與廣大的農村基層社會群體力量相比,鄉鎮政府的力量變得十分有限,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宗族勢力的復興是國家對農村社會控制力弱化的結果[6]。宗教勢力正式從鄉紳社會模式下的鄉村治理者、新中國成立初期遭受打壓的隱性組織邁入了一個更為復雜的階段[7]。目前,鄉村振興戰略提出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5項任務,中共中央、國務院也發出《關于開展掃黑除惡專項斗爭的通知》,國家的戰略調整對宗族勢力功能及管理的重構提供了可能。
二是有關宗族勢力對鄉村治理影響的研究。關于宗族勢力對鄉村治理的影響,學者們以村民自治中的民主選舉、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4個環節為切入點,提出不同觀點[8-9]。一部分學者認為穩固的宗族群體能維持農村社會環境的穩定及穩態發展[4,10],協助村委會調解族內沖突與糾紛,維護社會秩序并給村民們提供一個表達真正需求與意愿的平臺,促使村委會決策的合理化[11-12]。同時,歷史悠久的村落宗族文化,深受“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忠孝勇恭廉”等思想和道德觀念影響,這作為村落中的道德教育資源在一定程度上幫助村民抵御了功利思想的侵蝕[4,13]。但另一些學者則認為宗族勢力阻礙了民主選舉、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的正常運作。在民主選舉這一環節,賄選、控選、擾亂現場秩序等現象層出不窮[14];民主決策時,法治轉變為人治,家長制取代民主制[15],村委會在無形中提高了宗族勢力在鄉村社會中的影響力,導致決策有失偏頗;在民主管理方面,周成軍認為當宗族私利受到代表國家利益的政府職能部門沖擊時,他們就會煽動村民對政府的不滿情緒,降低村民參與政治和村務管理的積極性[12];而在村務監督過程中,嚴以待人、寬以律己是宗族進行財務、政治事務等監督的最大問題,影響了村務監督工作的嚴肅性[11]。這兩類學者產生觀念差異的主要原因是對日后農村政治體系完備度以及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率的預期不一致,樂觀派可能會忽視農民對宗族文化的心理需要,而悲觀派可能意識不到農民的分化會造成農村社會出現不同程度的異質性[16]。農民在價值觀念、個性心理等方面已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傳統性在減少,現代性在增強[17],創新意識的崛起會減少他們對宗族的依賴。
三是對宗族勢力影響因素的研究及評價。宗族勢力在一定區域內具有龐大的社會影響力,而究其根本原因則是受國家政策和治理體系改變的影響,可見村治對宗族的依賴隨著國家對鄉村社會控制力度的變化而變化[18]。除了歷史和政策因素,農村教育程度也對宗族勢力有著顯著的影響[19]。隨著農村教育水平的提高,加劇了農村優質人口的流失,而文化素質較低的則留在了村里,他們對傳統宗教觀念的崇尚導致宗族勢力日益穩固;反之,宗族勢力可能面臨沖擊和瓦解。總而言之,小農經濟模式、寬松的政治環境、我國傳統文化的頑固性均為宗族勢力的存在與發展提供了基礎,并在不同階段對其產生影響[20]。學者們通常使用大姓比、宗族活動次數、宗族成員來往程度等數值來評價其影響大小。塞繆爾曾指出農村實際上是決定政府穩定或脆弱的關鍵因素[21],而如今部分地區的農村仍深受宗族勢力的影響,以至于農村內部管理失調,如果政府能夠在宗族的組織結構、意識形態的管制上把握好力度,使宗族勢力逐步適應社會的變遷,實現自身的現代化[22]。
盡管諸多學者就宗族勢力的歷史發展及其在鄉村治理過程中的現實表現和影響進行了探討并給出了相關建議與對策,但以上研究仍存在一些問題。一是研究案例的地域性狹窄,文獻資料中的案例大多以南方地區為主,但不同地區的宗族會因特有的功能不同而對當地的村莊治理產生不同的影響,以偏概全不能反映全國各個地區的真實情況;二是從文獻資料統計來看,對鄉村治理與宗族勢力的研究多以理論層面的探討為主,著重于分析宗族勢力與鄉村治理存在的問題、原因和對策,但對宗族勢力影響農村治理的內在機制剖析的不夠清晰。因此,本研究將運用二元Logit模型并以農村參與農田水利設施的供給行為表征鄉村治理狀況,對宗族勢力是否影響鄉村治理這一問題進行探索與檢驗,以期把定量與定性研究相結合,從實踐層面更好地解決問題。
2 理論基礎
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指出,當某類機構和工程的利潤無法償還其費用時,不能期望個人或少數人出來創辦或維持,這就是公共產品政府供給理論的原理。小型農田水利工程屬于在消費上具有競爭性,但是無法有效排他的公共產品,它的供給以政府為主,以自組織為輔(此處特指宗族組織)。隨著農村人口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增加以及我國農村經濟結構的戰略性調整,農民對公共產品有了更多迫切的需求,數量上呈現急速攀升趨勢,對實用性、個性化的要求也逐步提高。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在這種有需求的環境下,只要提升設施的整體質量,同時政府給予有力監督,宗族適時激勵就可以大規模落實。但根據第2代集體行動理論認為,人的行為動機不僅是滿足私欲,而是在完全自私和完全利他之間連續分布。也就是說,這項公共事務雖然有市場需求,但一旦出現宗族通過“搭便車”的方式以回避負外部性風險的情況時,最終則會導致各個宗族都不愿意為小型農田水利工程提供財物及人力資源,形成阻礙。
20世紀30年代,美國經濟學家伯利和米恩斯在分析美國大量企業的權力結構之后,得出公司所有權與控制權逐漸分離的結論,委托-代理關系就是基于這一事實變化而產生的。在建設小型農田水利設施的過程中,村民是委托人,他們將資金委托給村委會或宗族集體處理,勞動力也聽從組織調配;宗族是代理人,是管理宗族日常事務、影響村莊決策的權力主體,他們充當著實施非正式社會安排的重要角色,具體關系及影響見圖1。
19世紀法國經濟學家首次提出成本收益的概念。1939年形成的卡爾多-希克斯(Kaldor-Kicks)標準成為成本收益理論的基礎,即交易行動者只有從交易結果中獲得的收益可以對其所付出的成本進行補償時,才可能作出決策遷移。在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中,以宗族為代表的農戶通過投資投勞的方式投入成本,參與鄉村治理與建設,從而期許收獲更高的農業收入、更快的灌溉效率以及自我價值實現的滿足感,并借此在村內提高社會地位和聲譽。具體可用公式如下。
3 研究假設與模型構建
3.1 數據來源
本研究數據來源于2017年對陜西、河南、寧夏省農田水利設施供給狀況的實地調查,采取分層抽樣的方法,選取3個省份的8個地級市的9個縣域作為問卷發放區,每個縣抽取4個鄉鎮,每個鄉鎮抽取5個行政村進行問卷發放和統計分析。調查分為村莊與農戶2個層面,主要包括農戶基本信息、農戶社會資本基本狀況、農戶參與小型農田水利設施供給狀況、小型農田水利設施整體供給情況等問題。在對農戶進行調查的過程中,調查人員采用面談法,以確保受訪者提供信息的真實性與準確性,最終收回問卷1 440份,其中有效問卷1 282份,問卷有效率為89.03%。
3.2 變量選擇與研究假設
研究農戶是否愿意參與小型農田水利設施不僅須要考慮村民個人層面的因素,還應關注村莊整體環境對其決定的影響。因此,本研究在選取大戶姓氏比及與同族成員交往程度為核心變量以外,又在村莊層面選取7個自變量(是否貧困村、參與狀況、縣城距離、地理特征、是否少數民族、細碎程度、村民大會)、農戶層面選取6個自變量(人口撫養比、代表大會、外出務工、水利管理者的重視程度、權責明晰、民主化程度)。其中,因變量為村民是否參與農田水利設施建設,“是”賦值為1,“否”賦值為0,其他相關變量定義和描述性統計見表1。
調查中發現,樣本村莊地理特征以平原為主,經濟運轉狀況良好,在農民用水制度方面落實較為完善,但土地細碎化程度差異較大且各村莊間與縣城距離較為懸殊,最遠達35 km,最近僅1 km,另外,樣本村民以少數民族居多,彼此間交往聯絡不頻繁,面臨著一定程度的勞動壓力,但即使在水利管理者沒有高度重視及落實民主的情況下,他們參與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意愿程度仍較高。
3.2.1 核心變量 20世紀90年代《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業法》就率先提出各級政府須要加強農田水利等基礎設施建設的號召,現如今農田水利工程設施更成為農村污染治理攻堅戰的重要任務,也是興邊富民十三五規劃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建設情況表征著當下我國農村的發展態勢和鄉村治理的成效。而且農民群體對農田水利設施的主觀需求也在不斷增強,因此本研究選擇農戶是否參與建設小型農田水利設施作為因變量來代表村莊治理的效果。
另外鑒于宗族勢力往往在大戶姓氏中形成,此群體中的精英分子通常作為宗族組織的代表人物參與村務,享有較高的話語權,與此同時宗族間聯絡頻率和關系網密度也會影響集體的決策方向和執行力度,在聯絡過程中信息的有效傳遞會促使具有相同需求的村民產生共振,因此大戶姓氏比重越高,同族交往程度越密切,對農戶參與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意愿的影響越強,故選取大戶姓氏比以及同族交往程度2個核心變量來表征宗族勢力。
綜上所述,提出以下假設:H1:大戶姓氏比對農戶參與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產生正向影響;H2:同族交往程度對農戶參與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產生正向影響。
3.2.2 村莊層面 少數民族群體一般具有相同的信仰和風俗習慣,增強了該群體的內部凝聚力,交易成本下降,集體行動更容易實現,而先天資源稟賦的缺失以及貧困的代際傳遞使得貧困村莊的部分村民參與農田水利設施的積極性較差,而且人的社會行為具有從眾性,易以鄰戶鄰村作為行為參照來調整自身的參與狀態,若多數村民意愿程度不高則可能導致整體村民參與情況不理想。
自然地理特征導致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難易程度不一樣,如平原地理條件優渥,前期成本投入和后期維護費用較其他地區少,且在土地塊數越多、細碎化程度越高的情況下,人們對灌溉的要求越高,參與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意愿越強烈。
縣城距離對村莊主要在3個方面產生影響,即地理位置、交通狀況及資源,資源如煤鐵、旅游、政策資源等。地理位置的影響尤為突出,當村莊受城市輻射效應越強時,民主化程度越深,主動參與用水協會的人數越多,有利于多樣化信息的反饋與收集,從而可做出較為理性的決策,推進小型農田水利設施的實施。
綜上所述,提出以下假設:H3:貧困村對農戶參與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意愿程度產生負面影響;H4:參與狀況對農戶參與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意愿程度產生負面影響;H5:縣城距離對農戶參與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意愿程度產生正面影響;H6:地理特征對農戶參與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意愿程度產生負面影響;H7:少數民族對農戶參與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意愿程度產生負面影響;H8:細碎程度對農戶參與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意愿程度產生正面影響;H9:村民大會對農戶參與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意愿程度產生正面影響。
3.2.3 農戶層面 交通條件便捷的村莊為村民提供了更多外出務工的機會,外出務工者對城市的水利設施及布局有著更清晰的認識,務工人員越多,他們帶回來的信息越先進,越崇尚民主決策,農田水利設施建設對鄉村經濟振興的重要性就更易普及,但村莊勞動力的流失也伴隨著人口撫養比的提高,有效勞動力的缺乏致使參與村莊公共事務的人口減少。
代表大會是村委與村民交流的有效途徑之一,長期與會使得村委與村民互相影響,一方面村委干部中水利管理者越重視小型農田水利設施的建設,宣傳力度越大,對農民的思想滲透越深,他們更易接受小型農田水利設施的建設;另一方面村民對村委權責了解越清晰,越能監督并鞭策村干部落實各項任務的部署,促進村委執行力與公信力的提升。
綜上所述,提出以下假設:H10:人口撫養比對農戶參與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意愿程度產生負面影響;H11:代表大會對農戶參與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意愿程度產生正面影響;H12:外出務工對農戶參與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意愿程度產生正面影響;H13:水利管理者的重視程度對農戶參與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意愿程度產生正面影響;H14:權責明晰對農戶參與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意愿程度產生正面影響;H15:民主化程度對農戶參與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意愿程度產生正面影響。
4 實證分析
為了能夠更好地探索宗族勢力對農戶參與農田水利設施建設行為的影響,采用二元Logit模型進行分析,并逐步引入大戶姓氏比、與同族成員交往程度及控制變量,分別建立了模型1、模型2、模型3、模型4。
由表2可以看出,4個模型的擬合優度較好,總體顯著。在引入村莊層面、農戶層面的相關控制變量后,核心變量(大戶姓氏比、與同族成員交往程度)對因變量的影響方向及影響強度并未發生明顯改變,這說明模型在變量的選擇上是穩定的。
4.1 宗族勢力的影響
4.1.1 大戶姓氏比 從模型結果來看,大姓規模對村民是否參與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影響不顯著,與假設不符。一方面,在村民自治制度的大環境下,村莊治理更趨于法制化和規范化,非正式組織或制度對其影響減弱;另一方面,在市場經濟的影響下,“人多勢重”的傳統組織目標極易與個體目標不一致,組織內在網絡強度減弱,進而削弱組織的影響力。
4.1.2 與同族成員交往程度 與同族成員交往程度這一指標系數通過了0.01顯著性水平下的檢驗且為正,說明其對農戶參與農田水利設施意愿影響顯著,即同族成員交往越密切,他們參與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意愿越強烈。同族成員之間溝通交流越頻繁,有效的信息傳遞有利于農戶之間的相同需求產生共振并不斷強化,從而在共同需求的驅使下易達成集體行動。此外,受傳統觀念的影響,同族成員之間存在固有的親情情結,使得彼此之間的交易成本下降,更可能促成目標的實現。
4.2 其他控制變量的影響
模型4中加入了村莊層面的7個控制變量以及農戶層面的6個控制變量,其中村莊層面的參與狀況、細碎程度和農戶層面的人口撫養比、代表大會、水利管理者的重視程度、權責明晰對農戶參與水利設施建設的影響結果顯著。
4.2.1 村莊層面 參與狀況具體指與其他村相比,該村農戶參與小型農田水利設施供給的積極程度。該指標通過了0.01顯著性水平檢驗且為負,這說明即使該村農戶個人的積極性很高,但由于個人行為特征的趨同性,他們一定程度上仍受鄰村參與狀況的影響,當總體參與環境消極時個人積極程度會被打壓,從而不會形成有效的集體決策來推動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進程。細碎程度通過了0.01顯著性水平檢驗且呈正相關關系,表明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精細化管理走入農村,細碎化程度越高,“最后1 km”問題越突出,增加了農戶灌溉的難度,進而激發了農戶參與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動力。
而是否貧困村、縣城距離、地理特征、是否少數民族、村民大會這5個因素對村民參與度的影響不顯著。雷卓婭研究表明,農村貧困發生率呈現整體下降的趨勢[23],在政府提供政治、經濟雙重保障后,是否貧困村已不會大程度影響村民參與農村建設的意愿程度。城鎮一體化建設以及交通運輸業的發展使得農村更易受到城市輻射效應,村民足不出村即可了解建設工程的最新動向,與曾經村莊閉塞的發展狀態形成鮮明對比,因此離縣城距離不再成為限制農村發展的要素。平原、丘陵等不同的地理特征的確會對建設工程的實施難度產生影響,但可能由于政府的資金支撐及投入了大量時間,使得其突破了地理上的短板。國家現已培養了素質高、數量可觀的少數民族專任教師隊伍,村委也通過多種渠道籌措民族教育經費,增加了對民族教育的投入,不存在因民族差異或對村莊政策的不了解而影響參與度的現象。村民自治制度雖在不斷完善落實,農民用水協會也在各村得到大規模普及、發展,成為多數鄉村不可或缺的組織,但在建設過程中仍存在部分村民不敢行使發言權或村干部忽略村民意見的情況,使得用水協會的職能沒有完全發揮,甚至形同虛設,導致對村莊治理沒有明顯作用。
4.2.2 農戶層面 人口撫養比對農戶參與農田水利設施建設意愿影響為負,且通過了0.05顯著性水平下的檢驗,這說明人口撫養比越大,即勞動年齡人口相對非勞動年齡人口數越少,村民參與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意愿越弱。一般來說,撫養比越大說明花費支出占比越大,由于農民的農業收入有限且農業收入可能已不再是主要的收入來源,故他們對參與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積極性不高。代表大會通過了0.01顯著性水平檢驗且與農戶參與農田水利設施建設負相關,這說明參與過代表大會的農民對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態度反而更消極,在調查中發現,代表大會制度或許正處在不夠完善的瓶頸狀態,導致與會代表的參會感不佳,而一旦讓參與代表大會的村民對會議決策的效率產生疑慮時,村民便會對村委干部提出的建設方案持保留甚至反對態度。水利管理者的重視程度通過了0.01顯著性水平檢驗且為正,這說明水利管理者越重視農業發展,越了解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對農業生產效率的重要性,就越會及時地向村民們普及這方面的知識,在管理者的鼓動下村民對該建設更有信心,參與程度就會大大增強。權責明晰程度對農戶參與農田水利設施意愿有顯著的負影響,這說明農戶自身對于管理者權責分配的制度越清晰,越能準確評價管理者的行政能力、組織協調能力以及應變能力等,可以全方位捕捉管理者現存的漏洞。一旦村民掌握了管理制度及管理者的缺陷,他們對公共事務辦理的信心下降,便會作出規避風險的選擇。
外出務工與民主化程度2個因素對村民參與度的影響不顯著。這是因為外出務工人員長年累月地離鄉,對村莊建設及治理逐漸陌生化,他們關注的重點從鄉村轉移到城鎮,所以一般情況下他們極少參與村民會議或者給予一定的建設性建議。與此同時,選舉的民主化程度與村民參與農田水利設施的積極程度無緊密關聯,更何況民主是我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一環,中央總統籌,村鄉抓落實,民主已成為村莊管理的新常態,這是客觀要求而不是影響因素。
5 結論與建議
本研究采用二元Logit模型分析了宗族勢力對村民是否參與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1)大戶姓氏比對村民是否參與農田水利設施建設沒有顯著性影響而與同族成員交往程度則存在顯著性正向影響,可見宗族勢力對鄉村治理雖仍存一定影響但已有衰弱的趨勢,影響程度取決于宗族成員間交往的密切程度,關系越緊密影響越大,反之則影響越小;(2)村莊層面中隨著與鄰村參與狀況的逐步協調以及土地細碎程度的加強,農戶參與意愿增強,從而推動了鄉村治理的有效運轉,而是否貧困村、縣城距離、地理特征、是否少數民族、村民大會則對村民參與度影響不顯著;(3)農戶層面中水利管理者的重視程度對農戶參與程度有正向影響,人口撫養比卻與農戶參與農田水利設施建設呈顯著性負相關關系且參與過代表大會、對村委會職責越清楚的農民對建設農田水利設施的意愿更弱,進而約束了鄉村科學治理模式的推進,而外出務工與民主化程度2個因素對村民參與度的影響不顯著。
本研究得出以下政策建議,就農戶個人而言,須要做到“團結不團體,敢做也敢言”,即團結村內少數民族成員,不與宗族成員形成小團體,明確自身民主權利,敢于在代表大會上提出鄉村管理的現存問題并勇于承擔務農、務工的重任與壓力。就村莊整體而言,村委干部須要做到“德能勤績廉”五面兼具,明確自身的責任,繼續保持對水利工程建設的重視,嚴禁不作為、不民主的現象發生。在加強思想政治工作,培養村民參與意識的同時,也要鼓勵公共設施建設,增加就業崗位,解決農戶經濟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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