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成 周澤奇 洪鎧邦



摘 要:基于1998~2017年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41個對象國的面板數據,運用擴展貿易引力模型,驗證“一帶一路”沿線41個對象國入境中國旅游對國際貿易的具體作用,進而以雙門檻模型探究各國不同人均收入水平下,入境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的“非線性”變化和國別差異。研究發現:(1)41個對象國入境中國旅游對國際貿易存在正向作用。(2)入境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隨人均收入增加不斷下降,所有國家從逐利向消費階段轉變;對進口貿易作用隨人均收入增長先升后降,10國處于作用較小且呈增長趨勢的初始階段,27國處于作用最大化的逐利階段,4國處于作用最低的消費階段。(3)相同人均收入區間內入境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大于進口貿易。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開展旅游與貿易合作時,中國應準確把握入境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的國別差異,針對不同階段制定應對策略。
關鍵詞:入境旅游;國際貿易;門檻效應;國別差異
文章編號:2095-5960(2020)05-0024-10;中圖分類號:F592;F752.7;文獻標識碼:A
一、問題的提出
旅游與貿易作為要素流動的主要形式,通過人員、服務、產品和資金在區域內的重新配置,使不同國家(地區)之間的聯系更為緊密。當前,有學者研究多邊國家(地區)旅游與貿易的因果關系,如地中海國家[1]、中國與歐洲7國[2]、伊斯蘭9國[3]等;有研究兩國之間旅游與貿易關系的比較分析,如德國與西班牙[4]、中國與馬來西亞[5]、中國與泰國[6]等;還有研究一國內部旅游與貿易的互動關系,如中國[7]、新加坡[8]、馬來西亞[9]、塞浦路斯[10]、印度[11]等。這些研究多聚焦于貿易依存度、出境旅游偏好和占入境旅游比等指標[12],運用推拉方程和Granger因果檢驗分析旅游與貿易的動力機制、響應程度[13]、長期均衡與因果關系[14],并在此基礎上運用VAR模型與脈沖響應模型研究旅游與貿易的溢出效應與長期作用[15]。還有學者運用OPM模型[16]、引力模型[17]分析旅游與貿易的相互作用與影響機制。現有研究認為,入境旅游與國際貿易相互促進呈現線性互動關系。
“一帶一路”倡議已成為中國對外經濟政策發展的標志。[18]自倡議提出以來,中國與沿線國家貿易額從2013年14103億美元增長至2017年14403億美元,增長幅度僅2.23%。同期,“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入境中國旅游人數從903萬人次持續增長至1064萬人次,增幅高達17.83%。[19]由此可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入境中國旅游與國際貿易近年來同步性較弱,這一現象與已有研究結論相悖。顯然,入境旅游并非影響國際貿易的唯一變量,而且入境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可能存在突變情況,并非“線性”關系,而是呈現“非線性”變化。那么,如果剔除相關控制變量的干擾并有效減弱變量間的內生性問題,“一帶一路”沿線41個對象國入境中國旅游對國際貿易的作用究竟如何?是否確實存在“非線性”變化特征?不同國家到底有何具體的國別差異?這些問題亟待深入探討,以大力提振我國入境旅游,優化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貿易合作,為“五通三同”理念的落實提供科學依據。
二、研究假設
入境旅游通過大量人員流動加速客源國與目的國之間的信息傳播,并通過“興趣與關注”和“示范與宣傳”兩種形式彌補彼此因信息不對稱而錯失的貿易機會。具體地,在入境旅游過程中,客源國旅游者會就感興趣和關注的信息與目的國居民、企業溝通,相互了解彼此思維邏輯與理念。在語言和信息交流過程中,彼此會在觀念、體制、管理方式和經營模式等方面不斷磨合,逐步消除國家(地區)理念差異與文化隔閡,跨越對外投資和貿易中的語言壁壘[20],提升相互政治與經貿互信程度,最終達成商貿訂單,推動國際經貿發展。與此同時,成功的入境旅游行為會對客源國居民產生積極的“示范與宣傳”效應,進一步激勵客源國居民和企業前往目的國開展旅游與貿易活動。
人作為入境旅游和國際貿易主體,為獲取自身利益表現出逐利行為傾向。當客源國居民人均收入較低時,普通民眾由于旅游成本限制缺乏跨境旅游的動力,早期入境中國旅游者多以商務旅游為目的,通過實地調查、商務談判和展會交流來了解相關貿易信息、發現更多貿易伙伴并獲取利益,呈現“逐利性”。國際貿易則是通過采購和銷售商品獲得利益,同樣呈現“逐利性”。這一時期,入境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逐漸加強。隨著客源國居民人均收入不斷提高,普通民眾愿意且能夠開展跨境旅游活動。同時,商務旅游所帶來的重復性審美已經不能滿足客源國居民日益增長的多元化旅游需求,因而以休閑觀光、探親訪友為目的的入境旅游快速增長,入境旅游的“逐利性”不斷減弱。與1998年相比,2017年外國入境中國旅游者的旅游目的“商務”占比降至19.5%,“休閑觀光”占比升至49.3%,“探親訪友”占比升至7.7%。[21]與入境旅游不同,國際貿易的“逐利性”并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減少。由于休閑觀光旅游主要以境外消費的形式增加目的國旅游外匯收入,對國際貿易并無直接促進作用。因此,隨著入境旅游逐漸平民化與大眾化,入境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逐漸減弱。
由此考慮到,入境旅游對國際貿易可能存在作用突變情況,并非“線性”關系,而是呈現“非線性”變化。進而,提出“初始-逐利-消費”三階段假設,如圖1所示,相應地具體假設H1、H2、H3如下:
H1:當客源國人均收入小于a,客源國入境中國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處于初始階段。此階段,入境旅游雖以商務旅游為主,逐利性較強,但由于規模較小、發展水平較低,入境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不顯著。
H2:當客源國人均收入上升至a和b之間,客源國入境中國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處于逐利階段。這一階段入境旅游規模擴大且以“商務”為主要目的,入境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相比初始階段提升顯著。
H3:當客源國人均收入大于b,客源國入境中國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處于消費階段。隨著客源國居民人均收入增多,生活水平提升,以“觀光休閑”為目的的入境旅游規模不斷擴大,逐利性降低,入境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下降。
三、模型構建、變量選取與數據來源
(一)模型構建
1.擴展貿易引力模型。入境旅游并非影響國際貿易的唯一變量,為減少其他變量的干擾,得到入境旅游對國際貿易的凈影響,本文將入境旅游作為核心解釋變量,設定國際貿易是入境旅游和其他控制變量X的函數:Trade = F (Inbound, X),取對數后擴展貿易引力模型(1)和(2)構建如下。其中,EXit表示出口貿易,IMit表示進口貿易,INit表示入境旅游,Xit為其他控制變量,DISi表示各國與中國的地理距離,Ti為時間固定效應,ui為個體固定效應,εit為殘差項。
由于貿易引力模型沒有考慮雙邊政治經濟關系對入境旅游的影響,又忽視多邊貿易體制對國際貿易的規范作用,且國際貿易也會刺激入境旅游發展,兩者存在反向因果關系。如果實證回歸不考慮上述局限性,會導致模型內生性問題。所以,首先選用最小虛擬變量二乘法(LSDV)、隨機效應極大似然估計(MLE)對模型進行回歸。其中,LSDV法加入國家和時間固定效應,以降低非平衡面板數據的測量偏誤并控制難以觀測的異質性影響和多邊貿易阻力作用,并采用穩健性標準差避免非有效的一致估計量;隨機效應MLE修正隨機擾動項可能存在異方差和自相關問題。但這兩種估計結果無法控制因雙向因果而產生的內生性問題。接著,進一步采用Hausman-Taylor(H-T)工具變量法,以入境旅游、人口規模、GDP和FDI為內生變量,以經濟自由度、地理距離、通貨膨脹率、資本—勞動比以及國界接壤虛擬變量為外生變量,將外生變量的平均值作為不隨時間變化的內生變量的工具變量。同時,使用滯后一期入境旅游數據作為模型的核心解釋變量進行回歸,以有效緩解內生性問題。
2.面板門檻模型。借鑒Hansen面板門檻模型,依據上文提出的“初始-逐利-消費”三階段假設,以“一帶一路”沿線41個對象國人均收入為門檻變量,構建雙門檻模型(3)和(4),考察入境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的“非線性”特征。其中,LNEXit和LNIMit分別表示t年中國與i國的出口貿易額和進口貿易額,LNINit表示t年i國入境中國旅游人數,LNINCit表示t年i國人均收入水平,Xit表示各控制變量,α、β和ρ表示待估計參數,εit為隨機擾動項,γ為門檻變量,I(·)為示性函數,滿足括號中條件時I(·)=1,否則I(·)=0。
(二)變量選取與數據來源
以出口貿易和進口貿易為被解釋變量,入境旅游為核心解釋變量,人口規模、GDP和FDI、經濟自由度、地理距離、通貨膨脹率、資本—勞動比、WTO以及國界接壤為其他控制變量,人均收入為門檻變量,選取“一帶一路”沿線41個對象國的面板數據,樣本期為1998~2017年,變量描述性統計見表1。
1.被解釋變量
出口貿易和進口貿易。借鑒大多數文獻做法,采用進出口貨物貿易額表示國際貿易。進口或出口貿易額越高,說明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貿易往來越活躍,來源為中經網統計數據庫。
2.核心解釋變量
入境旅游。入境中國旅游人數越多,意味著“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旅游者對中國的認知及好感程度越高,來源為《中國貿易外經統計年鑒》,回歸系數預期符號為正。
3.其他控制變量
(1)地理距離。該指標用于衡量貨物貿易的冰山運輸成本。此概念最早由Paul Samuelson提出,后由Paul Krugman引入國際貿易:假定商品抵達目的地過程如同“冰山”移動,不可避免會發生“融化”現象。[22][23]即地理距離越遠,進出口貿易“冰山”運輸成本越高,進出口貿易額越小。本文選取兩國首都之間的地理距離代表國家之間的地理距離,來源為CEPII數據庫,回歸系數預期符號為負。
(2)人口規模。該指標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一國居民的儲蓄規模,進而影響進出口貿易。蔡興等認為人口規模對貿易順差正向或負向作用取決于一國人口年齡結構、撫養比率和預期壽命。[24]本文選取各國總人口數據,來源為世界銀行WDI數據庫,回歸系數預期符號不確定。
(3)GDP。該指標用于衡量一國經濟發展水平和消費能力。GDP越高,說明市場規模越大、消費水平越高、工業體系越完善。多樣性的產品以及優質的消費市場會吸引大量的外貿企業進行采購和銷售活動。本文采用各國GDP產值(2010年不變價),來源為世界銀行WDI數據庫,回歸系數預期符號為正。
(4)經濟自由度。張鵬飛認為經濟自由度提升能夠促進貿易便利化,有效降低貿易成本,擴大貿易規模。[25]該指標以法治、有限政府、規制效率、市場開放為主要標準,通過十項具體指標對各經濟體評分,來源為美國傳統基金會,回歸系數預期符號為正。
(5)通貨膨脹率。該指標用于衡量一國的物價水平變化,來源為UNCTAD數據庫,預期符號不確定。通貨膨脹率的良性增長有助于一國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從而促進國際貿易的發展;通貨膨脹的惡性增長則會損害一國經濟發展,阻礙國際貿易規模的擴大。
(6)外商直接投資。馬凌遠認為外商直接投資具有貿易創造效應,有助于國際貿易規模的擴大。[26]本文選用各國對中國FDI凈流入占GDP比重指標,來源為世界銀行WDI數據庫,回歸系數預期符號為正。
(7)資本—勞動比。林峰等認為基于要素稟賦的偏向型增長雖然有助于貿易規模的快速擴大,但也會引發“貧困化增長”問題,惡化貿易條件。[27]該指標來源為世界銀行WDI數據庫,預期符號不確定。
(8)WTO。加入WTO能夠有效削弱成員國之間的貿易壁壘,擴大貨物的生產與貿易。將各國是否為WTO成員國作為虛擬變量,加入WTO之前的年份虛擬變量取值為0,加入WTO之后虛擬變量取值為1。數據來源于WTO官網,預期符號為正。
(9)國界接壤。以國界接壤為虛擬變量,與中國接壤國家取值為1,非接壤國家取值為0,來源為國家基礎地理信息數據庫。
4.門檻變量
人均收入。該指標是衡量一國居民生活水平的重要指標,人均收入越高,入境旅游中以觀光休閑為目的的旅游行為占比越多,以商務和會議為目的的旅游行為占比越少。本文采用調整后的國民凈人均收入(2010年不變價),即國民總收入(GNI)減去固定資本消耗和自然資源損耗調整后的凈人均收入,來源為世界銀行WDI數據庫。
四、實證檢驗與結果
(一)擴展貿易引力模型與穩健性檢驗
表2(1)~(4)列和表3(6)~(10)列依次列出了混合OLS、LSDV法、隨機效應MLE以及H-T工具變量法的回歸結果。在“入境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的擴展貿易引力模型中,核心解釋變量入境旅游和所有控制變量的回歸系數均呈現相同符號,僅有國界接壤虛擬變量的顯著性水平較弱;在“入境旅游對進口貿易作用”的擴展貿易引力模型中,除通貨膨脹率、WTO和國界接壤三個控制變量的顯著性較弱且符號不一致外,核心解釋變量入境旅游和其他控制變量的回歸系數基本呈現較強顯著性以及相同符號。由此可知,“一帶一路”沿線41個對象國入境中國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顯著為正,存在正向作用。
為了驗證入境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是否會隨著理論模型的改變而變化,本文構建動態面板模型進行穩健性檢驗,以得到相對客觀的實證結果。動態系統GMM模型的優勢在于不僅考慮國際貿易的時間滯后效應,即上一期國際貿易會對當期產生影響,而且能夠有效減弱入境旅游等內生變量通過反向因果關系所產生的內生性問題。因而,在解釋變量中引入國際貿易滯后一期項,取對數后動態面板模型(5)和(6)如下。其中,EXit表示出口貿易,IMit表示進口貿易,INit表示入境旅游,Xit為其他控制變量,εit=δi+μit。
如表2(5)列和表3(10)列所示,出口貿易和進口貿易滯后一期值的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分別為0.4759和0.5358,表明國際貿易存在時間滯后效應。國家間貿易協議有效期往往持續較長時間,并且隨著商貿合作順利開展,中國外貿企業在他國開展貿易的業務熟練度得到有效提升,兩國商貿合作在短時間內難以出現大幅調整。因此,上一期國際貿易對當期國際貿易存在正向促進作用。AR(2)的檢驗結果為0.341和0.813,表明不存在二階序列相關;Sargan過度識別檢驗結果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不能拒絕工具變量與擾動項不相關的原假設。以上兩者的檢驗結果驗證了工具變量與GMM模型設定的合理性。核心解釋變量入境旅游的顯著性和正負符號與LSDV法、隨機效應MLE和H-T工具變量法的回歸結果一致,只是系統GMM的回歸系數估計值略有減小,但并未改變基本結論,因此能夠支持擴展貿易引力模型的實證檢驗結果。
(二)入境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的門檻效應
擴展貿易引力模型和動態面板GMM檢驗初步驗證了入境旅游對國際貿易存在正向作用,但無法反映入境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的“非線性”變化。下面,以人均收入為門檻變量,考察入境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的非線性特征。
從表4門檻檢驗結果可知,以人均收入為門檻變量時,入境旅游對進口貿易作用模型的雙重門檻呈現1%顯著性水平,雙重門檻估計值分別為7.932和9.914;入境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模型的雙重門檻呈現1%的顯著性水平,雙重門檻估計值分別為8.701和9.914。由此可知,“入境旅游對進口貿易作用”和“入境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模型都存在雙重門檻值。基于以上人均收入雙重門檻值進一步分析入境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估計結果見表5。
1.入境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隨人均收入增加不斷下降
從表5可知,當人均收入對數值小于8.701時,入境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的回歸系數為0.429;當人均收入對數值介于8.701和9.914之間,回歸系數降至0.382;當人均收入對數值大于9.914時,回歸系數進一步降至0.298。這表明隨著人均收入的提升,入境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在1%顯著性水平上持續下降,其對出口貿易作用從逐利階段逐漸轉為消費階段。主要原因在于入境旅游逐利性隨人均收入的增長而不斷下降。數據顯示,1998~2017年外國入境中國商務旅游人數占比從42.5%下降至19.5%,休閑觀光旅游人數占比從37.6%升至49.3%。由于休閑觀光旅游的跨境消費不會引起要素稟賦的國際轉移,也不會直接參與貿易生產、加工與銷售等環節,因而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入境中國旅游逐利性不斷下降的背景下,入境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不斷減弱,假設H2和H3得到驗證。
2.入境旅游對進口貿易作用隨人均收入增長先升后降
由表5可知,當人均收入對數值小于7.932時,入境旅游對進口貿易作用的回歸系數為0.196;當人均收入對數值介于7.932和9.914之間,回歸系數升至0.274;當人均收入對數值大于9.914時,回歸系數降至0.125。這表明隨著人均收入的提升,入境旅游對進口貿易作用在1%顯著性水平上經歷了先升后降的過程,即不同人均收入水平下,入境旅游對進口貿易作用呈現三階段“非線性”變化。隨人均收入的增長以及居民可支配收入和生活水平的提升,入境旅游對進口貿易作用隨逐利性的波動變化而經歷初始階段、逐利階段和消費階段,假設H1、H2和H3得以驗證。
值得注意的是:入境旅游對出口貿易和進口貿易作用在人均收入第三個區間均出現下降。由于“一帶一路”沿線41個對象國居民生活水平的提升,入境中國旅游逐利性的大幅下降使其對國際貿易作用出現一定的減弱。同時貿易保護主義抬頭、外需低迷以及國際經濟總體復蘇乏力的國際環境也對這一作用有所限制。
3.相同人均收入區間內入境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大于進口貿易
與入境旅游對進口貿易作用表現出的 “非線性”變化不同,入境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呈現為持續下降,并且相同人均收入區間內入境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的回歸系數均大于進口貿易,這表明入境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大于進口貿易。主要原因在于:其一,中國的進出口貿易發展極不平衡,國際貿易順差巨大,出口貿易的發展明顯快于進口貿易。因此,入境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更早進入逐利階段,并且在相同人均收入區間內入境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大于進口貿易。其二,在中國對外開放政策促進下,中國利用FDI規模不斷擴大,大部分跨國公司將資金、技術與原材料資源結合,大力發展出口加工貿易,推動了中國出口貿易規模的幾何級增長。在此期間,入境商務旅游作為FDI主要人員流動形式也呈現迅速增長趨勢。由此可見,相比于進口貿易,入境旅游與出口貿易的聯系更為緊密,對出口貿易作用更大。
(三)入境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的國別差異
基于入境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門檻效應估計結果,將“一帶一路”沿線41個對象國按2017年調整后的國民凈人均收入水平劃分為三類,并按照東南亞、南亞、西亞北非、中亞、獨聯體和歐洲六大區域歸類。
從表6可知,在入境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門檻模型中,當人均收入小于6009美元,回歸系數為0.429的國家有19個。其中,東南亞國家5個,南亞國家4個,西亞北非國家4個,中亞國家2個,獨聯體國家3個,歐洲國家1個。當人均收入介于6009美元和20211美元之間,回歸系數為0.382的國家有18個。其中,東南亞國家1個,西亞北非國家4個,中亞國家1個,獨聯體國家2個,歐洲國家10個。當人均收入大于20211美元,回歸作用系數為0.298的國家有4個。其中,東南亞國家1個,西亞北非國家1個,歐洲國家2個。
從表7可知,在入境旅游對進口貿易作用門檻模型中,當人均收入小于2785美元,回歸系數為0.196的國家有10個。其中,東南亞國家3個,南亞國家3個,西亞北非國家1個,中亞國家2個,獨聯體國家1個。當人均收入介于2785美元和20211美元之間,回歸系數為0.274的國家有27個。其中,東南亞國家3個,南亞國家1個,西亞北非國家7個,中亞國家1個,獨聯體國家4個,歐洲國家11個。當人均收入大于20211美元,回歸系數為0.125的國家有4個。其中,東南亞國家1個,西亞北非國家1個,歐洲國家2個。
結合三階段假設模型發現,“一帶一路”41個對象國入境中國旅游對出口貿易和進口貿易作用國別差異顯著。對出口貿易作用全部處于逐利和消費階段,對進口貿易作用處于初始階段的國家占比24.39%,處于逐利階段的國家占比65.85%,處于消費階段的國家占比9.76%。具體至國別如下:(1)柬埔寨、老撾、越南、孟加拉國、印度、巴基斯坦、埃及、吉爾吉斯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和摩爾多瓦10國入境中國旅游對進口貿易作用較低,但呈增長趨勢,處于初始階段。(2)馬來西亞、泰國、菲律賓、斯里蘭卡、巴林、伊朗、約旦、黎巴嫩、阿曼、沙特、土耳其、阿爾巴尼亞、保加利亞、克羅地亞、捷克、愛沙尼亞、匈牙利、拉脫維亞、波蘭、羅馬尼亞、斯洛伐克和希臘、哈薩克斯坦、亞美尼亞、白俄羅斯、俄羅斯和烏克蘭27國入境中國旅游對進口貿易作用最大,處于逐利階段。(3)柬埔寨、老撾、菲律賓、泰國、越南、孟加拉國、印度、巴基斯坦、斯里蘭卡、埃及、伊朗、約旦、黎巴嫩、吉爾吉斯斯坦、烏茲別克斯坦、亞美尼亞、摩爾多瓦、烏克蘭、阿爾巴尼亞19國入境中國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最大,處于逐利轉消費階段。(4)馬來西亞、巴林、沙特阿拉伯、土耳其、阿曼、哈薩克斯坦、白俄羅斯、俄羅斯、保加利亞、捷克、愛沙尼亞、克羅地亞、匈牙利、拉脫維亞、波蘭、羅馬尼亞、斯洛伐克、希臘18國入境中國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開始下降,處于消費階段。(5)新加坡、以色列、塞浦路斯和斯洛文尼亞4國入境中國旅游對進口和出口貿易作用均最低,處于消費階段。
五、結論與討論
(一)主要研究結論
本文選取1998~2017年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41個對象國入境旅游與國際貿易的面板數據,首先運用擴展貿易引力模型,在剔除相關控制變量的干擾并有效減弱模型內生性問題情況下,驗證“一帶一路”沿線41個對象國入境中國旅游對國際貿易的具體作用,進而以雙門檻模型探究各國不同人均收入水平下,入境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的“非線性”變化和國別差異。研究發現:(1)“一帶一路”沿線41個對象國入境中國旅游對國際貿易存在正向作用,但回歸系數相比其他控制變量略低。(2)入境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隨人均收入增加不斷下降,對進口貿易作用隨人均收入增長先升后降。相同人均收入區間內入境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大于進口貿易。主要原因在于,中國國際貿易順差巨大,出口貿易的發展明顯快于進口貿易。在此期間,入境商務旅游作為FDI的主要人員流動形式也呈現迅速增長趨勢,與出口貿易的聯系更為緊密,對出口貿易作用更大。(3)“一帶一路”沿線41個對象國入境中國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不斷下降,正從逐利階段向消費階段轉變;對進口貿易作用主要處于逐利階段。
(二)討論與建議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經濟發展水平參差不齊,各國的政治制度、人口規模、經濟發展水平、基礎設施建設、語言文化、生活習慣等存在相異性,在開展旅游與貿易合作時,中國應準確把握入境旅游對國際貿易作用的國別差異,針對不同階段制定應對策略。
1.處于初始階段,入境旅游對進口貿易作用較弱的對象國。中國應積極推進“一帶一路”基礎設施投資與建設,推動沿線國家產業升級和經濟發展,提升居民人均收入。同時,開展多樣化國際旅游合作,積極宣傳推廣中國特色旅游資源,與沿線國家簽訂旅游合作協議,開展旅游推介會和文化旅游年等宣傳活動,通過各地自然與文化資源的有機互補打造中國旅游品牌與國際形象。完善旅游基礎設施建設,營造舒適安全旅游環境,提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入境中國旅游積極性和中國國際旅游競爭力。
2.處于逐利階段,入境旅游對進口貿易作用最大化的對象國。積極舉辦國際商務會展、國際貿易博覽會等大型國際性會展活動,通過完善國內交通與旅游基礎設施等配套設施,培養會展旅游服務人才,改善國際會展旅游接待條件。國際會展旅游是經濟發展的助推器,能夠提升國家形象與品牌影響力,促進知識、技術、產品等信息的國際交流合作,吸引大量外國人員入境中國商務旅游并創造商機,推動中國國際貿易尤其是進口貿易的發展。
3.處于逐利轉消費階段,入境旅游對出口貿易作用最大化的對象國。推動商務旅游與觀光休閑旅游結合發展,鼓勵圍繞景區建設舒適的商務會談場所,開設符合外國旅游者意愿的新型商務旅游產品,提升入境中國商務旅游的吸引力與有效率。輔助的休閑觀光旅游有助于入境外國旅游者參與商務會展時領略當地風土人情,從而豐富旅游體驗,減弱商務旅游的重復性審美疲勞,最大程度發揮入境旅游對出口貿易的作用。在中美貿易摩擦背景下,積極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開展旅游合作,推動中國產品“走出去”,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規避風險,維護出口貿易整體穩定發展。
4.處于消費階段,入境旅游對進口貿易和出口貿易作用均最低的對象國。關注休閑觀光旅游者入境旅游的帶動效應,圍繞住宿、餐飲、娛樂、購物、旅游服務企業等旅游要素,不斷完善要素配套,大幅度提升旅游接待品質和旅游體驗質量。打造中國文化特色與印記的高質量產品并加強信息宣傳,提高休閑觀光入境旅游者在旅游購物和產品消費過程中對中國產品的認可度,擴大客源國對中國產品的需求,通過供貨商或中間商增加貿易訂單,增強國際貿易的合作層次。積極發展跨境電商,為入境旅游者及客源國居民提供跨境溝通渠道,滿足因需求擴大而增加的貿易訂單,從而促使入境旅游與國際貿易發展進入新的增長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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