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法典彰顯中國特色的四重意蘊

李秋容

2020年5月28日，十三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表決通過了新中國第一部以“法典”命名的法律——《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民法典是新時代我國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重大成果，是一部具有鮮明中國特色、實踐特色、時代特色的民法典。在“三個特色”中，中國特色具有突出地位，它不僅體現在民法典編纂過程中始終堅持和發(fā)揚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更鮮明地凝結在民法典法律規(guī)范科學回答了新時代中國如何借鑒世界民法精華、回應中國問題、提供中國方案等“中國之問”，蘊含著豐富而獨特的中國元素、中國風格、中國貢獻。深刻認識民法典彰顯的中國特色，對于學習運用民法典具有重要意義。

一、民法典體現了中國特色的社會制度

民法典中規(guī)定了較多中國獨特的社會制度，集中體現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制度成果和制度自信。

1.民法典概括了我國的根本制度。民法典第一條開宗明義規(guī)定：“為了保護民事主體的合法權益，調整民事關系，維護社會和經濟秩序，適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fā)展要求，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根據憲法，制定本法。”憲法是規(guī)定國家根本制度和根本任務的根本大法，我國憲法規(guī)定，“社會主義制度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根本制度。中國共產黨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本質的特征” 。民法典“根據憲法”制定，就蘊含著對社會主義制度的再規(guī)范，是對“適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fā)展要求”的法律性保障。

2.民法典突出了我國的基本經濟制度。民法典物權編開篇就規(guī)定：“國家堅持和完善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fā)展，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等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三大基本經濟制度是我國經濟理論與實踐的最新成果，民法典及時吸收并旗幟鮮明地作出了規(guī)定，不僅有力維護了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而且極大發(fā)揮了經濟制度效能。在物權編里，民法典還通過設置建設用地使用權等方式，促進公有制與市場經濟的有機結合，為有效配置資源建立了良好機制;民法典對“市場主體的平等法律地位和發(fā)展權利”的再強調，也是對基本經濟制度的回應和支撐。

3.民法典兼顧了我國其他基本制度。比如，民法典關于居民委員會、村民委員會法人資格和民事能力的規(guī)定，就直接契合了我國基層群眾自治制度這個基本政治制度。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明確了由根本制度、基本制度、重要制度系統(tǒng)集成構建起來的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科學制度體系，民法典對這些成果進行了充分吸收和表述，彰顯了鮮明的中國制度特色。

二、民法典弘揚了中國特色的文化價值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積淀著中華民族最深層的精神追求，代表著中華民族獨特的精神標識”。基于自身法律特性和規(guī)范要求，民法典對中國獨特文化價值的弘揚集中體現在對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規(guī)范上。

1.民法典弘揚和強化了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一是民法典堅持和發(fā)揚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以人為本思想。中華傳統(tǒng)文化中“民貴君輕”“民惟邦本”“天地之性人為貴”等以人為本思想源遠流長、內涵豐富。最好的法律表達就是保護公民權利。民法典完全是以公民民事權利為主線展開的，總則編規(guī)定了民事權利的一般原則和規(guī)則，第二至第六編分別確認和保護了物權、合同債權、人格權、婚姻家庭權、繼承權，侵權責任編以權利救濟收尾，從而形成了一套科學完備的民事權利體系，發(fā)出了民法典權利保護的最強音。二是民法典堅持和發(fā)揚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公序良俗”和“習慣”。風俗習慣是傳承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方式，也是維系社會關系的行為準則，與民法具有極大的親和性，將之納入到民法中亦是民事立法的通例。民法典將“公序良俗”“習慣”作為民法的基本原則和法源，并在其他十余個條文中作了具體規(guī)定，體現對其的包容和尊重，有利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科學傳承和平穩(wěn)規(guī)范公民日常生活。三是民法典堅持和發(fā)揚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家庭美德。弘揚優(yōu)良家風、家庭美德是民法典突出的特點和亮點，集中規(guī)定在家庭婚姻編、繼承編中。民法典將過去婚姻法發(fā)展為婚姻家庭編，規(guī)定夫妻應當相互忠實、尊重、關愛，確定繼承人范圍和份額分割原則等，均體現了“家庭成員應當敬老愛幼，互相幫助，維護平等、和睦、文明的婚姻家庭關系”的基本原則和價值取向，弘揚了中華民族五千年來特有的良善風俗和優(yōu)秀文化。

2.民法典弘揚和細化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全國人民價值認識的“最大公約數”，法律具有鮮明的價值導向，民法典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高度契合。民法典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采用了立法目的導向、法律原則指導、法律規(guī)則約束等全面立體“三重融入”的方式。在立法依據與目的條款中，規(guī)定“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立法目的之一。在總則的法律原則條款中，規(guī)定了法治、平等、自愿、公平、誠信、公序良俗、文明、和諧等基本原則，這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凝聚的價值觀念高度吻合。法律原則集中體現法律精神和價值取向，對整個法律規(guī)范具有指導統(tǒng)領補缺作用，因此，民法法律原則條款可以視為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有機融入民法典的經典條款。當然，立法目的和法律原則最終體現在諸多的規(guī)則條款中。比如在合同編中，誠信是訂立合同、履行合同和解決爭議的基本規(guī)則;民法典第184條規(guī)定，“因自愿實施緊急救助行為造成受助人損害的，救助人不承擔民事責任”，就是對助人為樂、見義勇為等“友善”核心價值的肯定和弘揚，也是對“好人難當”等不良社會現象的關照。

三、民法典呼應了中國特色的社會實踐

民法典是我國社會生活的百科全書，必然要堅持問題導向，直面法治需求，提出中國方案，把實踐經驗、制度理性、法律價值與規(guī)范有機結合起來。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民法典全面實施也要“堅持問題導向，適應技術發(fā)展進步新需要，在新的實踐基礎上推動民法典不斷完善和發(fā)展”。

1.民法典積極回應了我國快速變革的法治需求。民法典很好地處理了法律求穩(wěn)與改革求變的關系，促進了“重大改革于法有據”。比如，農民和土地的關系問題是“三農”根本問題。始于改革開放之初實行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實現了土地所有權、承包經營權 “兩權分離”。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fā)展完善，土地承包經營權在實踐中又分為承包權和經營權，全國流轉土地農戶比例超過30%，東部沿海發(fā)達省份超過50%，形成了所有權、承包權、經營權“三權分置”格局。民法典專門肯定和規(guī)范了農村“三權分置”改革，規(guī)定了土地經營權，明確賦予了該權法律地位和權能，為最大效率配置資源、推動現代農業(yè)發(fā)展提供了法律依據和保障。

2.民法典積極回應了加強財產權保護的實踐需求。其中較有代表性的有：一是為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fā)展需求，民法典在總則和物權編等條款中突出強調對財產權平等保護的原則和規(guī)則。二是積極回應當前公民財產構成和財產保護需求實際，加強了對業(yè)主權利的保護，規(guī)定了“業(yè)主的建筑物區(qū)分所有權”、物業(yè)服務人的義務。三是針對住有所居美好生活愿望和擁有房產現實狀況，民法典設定了居住權，保證了公民享有穩(wěn)定的居住。

3.民法典積極回應了加強人身權保護的時代需求。民法典創(chuàng)造性地規(guī)定了人格權， 不僅列舉了具體的10項人格權，更重要的是用一個兜底條款保持了人格權的開放性，使得所有人格權益都處在“民法慈母般愛撫的眼光下”。民法典對具體人格權的規(guī)定十分清晰，為有效保護提供了充足的法律依據。如對社會關注度很高的“性騷擾”問題，民法典第1010條以行為標準、對象標準、主觀意愿標準等彌補了法律空白。

四、民法典貢獻了中國特色的法治智慧

基于中國豐富多樣的社會實踐、深厚悠久的歷史文化、兼收并蓄的華夏智慧，我國民法典在價值理念、立法技術和制度設計等方面有諸多的開創(chuàng)性成就，為人類法治文明的發(fā)展與進步提供了中國經驗、貢獻了中國智慧。

1.原創(chuàng)性的體例結構是我國民法典最大的創(chuàng)新和貢獻。在民法典立法歷史上，始于18世紀末第一次民法典編纂浪潮出現的法國民法典、始于19世紀中葉第二次浪潮出現的德國民法典，是對世界民法典編纂影響甚廣的典范。法國民法典采用的是“三編制”（人法、物法、獲取各類所有權的方法）結構，德國民法典建立了“五編制”（總則、債權、物權、親屬、繼承）結構。我國民法典將人格權、侵權責任獨立成編，建立了“七編制”（總則、物權、合同、人格權、婚姻家庭、繼承、侵權責任）獨特結構，提供了一個極富原創(chuàng)性的民法價值和邏輯體系，為世界民法典編纂提供了新的范本。

2.時代性的理念制度是我國民法典的又一創(chuàng)新和貢獻。進入21世紀，科技發(fā)展、環(huán)境污染等給人類、也給民法帶來諸多的重大課題。民法典積極探索回答這些時代性課題，在理念和制度上作出了獨特貢獻。以互聯網高科技大數據相關制度設計為例，民法典第一次明確了隱私（包括私生活安寧權）的概念，強化對隱私權的保護;擴大了個人信息內涵，關照了個人信息被侵害日益嚴峻的現實;承認數據、網絡虛擬財產的價值屬性，強化了對其進行財產保護;正視高科技的副作用，以禁止高科技使用方式來保護合法民事權利（如第1019條、1023條規(guī)定的禁止利用信息技術手段深度偽造他人肖像、聲音等）。這些理念和制度是我國致力于解決時代問題提出的探索性方案，必將成為為世界民事立法作出的獨特貢獻。

本文系2018年天津市社科規(guī)劃一般項目“習近平法治思想及其創(chuàng)新性研究”（項目編號：TJFX18-012）的研究成果

作者系中共天津市委黨校法學教研部副教授

責任編輯：朱 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