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曉玫：做過保姆和清潔工的“鋼琴才女”

文 湯禮春

最近，一位被譽為“鋼琴才女”的阿姨火了。她漂泊海外30 多年，當過保姆和清潔工，卻能彈奏出令音樂家驚嘆的鋼琴曲；她衣著樸素，手指粗糙，卻憑一曲巴赫紅透巴黎，并獲得法國騎士勛章！百度百科介紹她是“一位目前不為人知的神秘而有實力的中國鋼琴家”。朱曉玫到底是何方神圣？她有著怎樣的人生傳奇？

才女當保姆

上世紀50 年代，朱曉玫生于上海，父親是醫生，母親是小學音樂教師。受媽媽影響，朱曉玫從小在音樂方面展現出過人的天賦，8 歲就在電臺進行鋼琴獨奏。11歲時，朱曉玫考入中央音樂學院附中。

60 年代后期，朱曉玫被送到河北張家口的農場當知青，一待就是5 年。后來在農場普及樣板戲過程中，她得到了伴奏機會。母親費盡周折，從城里給她運來一臺殘破的鋼琴。朱曉玫如獲至寶，鋼琴缺了琴弦她就用鋼絲代替。白天在田里勞作，晚上她就拿著手抄曲譜在農民家中練琴。

北方的冬天滴水成冰，她時常被凍得伸不開手。這時朱曉玫想起鋼琴老師的提醒：“熱身的最佳方式就是彈奏巴赫。”朱曉玫照做卻發現不只是手變暖，甚至心里都燃燒起了青春之火……

恢復高考后，朱曉玫進入中央音樂學院學習。1979年，她在鋼琴老師周廣仁女士的幫助下去美國深造，就讀于波士頓的音樂學院。但初到美國時的第一節鋼琴課，就給了朱曉玫當頭一棒。她的老師是著名鋼琴家施耐貝爾的學生，他毫不留情批評朱曉玫說：“你的手指跑得很快，技術絕佳，但是音樂完全不對?！?/p>

在美國闖蕩的6 年，朱曉玫換了35 個住處，當過保姆和清潔工。但她對鋼琴的熱情并沒有絲毫消減，“安全感得從音樂里找”。由于經濟窘迫，她曾向波士頓交響樂團的琴師提出請求，以到她家打掃衛生為條件，換得在女琴師家里練琴的機會。

后來隨著簽證的臨期，朱曉玫又想去法國碰碰運氣。在巴黎，朱曉玫遇到了一位音樂學院的名教授，跟他練琴的費用是每小時400 法郎。上第一課時，當她介紹完自己又問了幾個問題后，時間還剩37 分鐘。朱曉玫把上了發條的鬧鐘放在琴上，開始彈舒曼的《大衛同盟舞曲》。鬧鐘響起時還沒有彈完，但她實在沒錢付下1 個小時的費用，就垂下了雙手。教授卻急了：繼續??！你彈得這么好，我怎么能要你的錢？

被朱曉玫純凈而美妙的琴聲深深打動，這位巴黎音樂學院的教授不僅主動為她介紹教職工作，幫助她找到了便宜的居所，還為朱曉玫聯系到幾個可以輪流免費練琴的地方。

一鳴驚人

通過努力工作賺錢買回一架二手鋼琴后，朱曉玫每天的生活變得充實而純粹。清晨洗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到鋼琴前，如同禱告一般虔誠地練習《哥德堡變奏曲》等。每天工作結束回到出租屋，第一件事又是撲到鋼琴前，周而復始，從不間斷。

一次在巴黎的家庭音樂會上，朱曉玫演奏了巴赫的《哥德堡變奏曲》。一位慈祥的老太太為之陶醉和感動，聊天中得知朱曉玫沒有固定住所，就一定要把自己在塞納河邊的公寓，以極低的租金租給她，還主動帶她到盧浮宮去觀賞。在盧浮宮，老太太指著創作于公元前190 年的薩奠特拉斯勝利女神雕塑對她說，我希望你在臺上像她一樣自信。老太太還說：如果我能夠彈成你那樣，我愿意在農場待上10 年。

就這樣，朱曉玫租了那套公寓。為了不影響鄰居休息，她每天等鄰居們上班后，才把自己關在家里練一會兒琴，然后再去學校做臨時教工。

幾天后，鄰居問她：“昨天你彈的是不是斯卡拉蒂的奏鳴曲？”朱曉玫馬上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還是打擾到你們了。鄰居連連擺手，不是這個意思，一點兒都沒有打擾，我很享受你的演奏！

1994 年，45 歲的朱曉玫收到了巴黎城市劇院的演出邀請。這也是她第一次在巴黎演奏鋼琴。對一個默默無聞的中國鋼琴家來說非常榮幸。令朱曉玫想不到的是，平日里“偷聽”她彈琴上癮的鄰居們，居然私下買了60 多張票支持她。

從第一場音樂會開始，朱曉玫迅速火了。雖然她的演奏生涯起步晚，但她獨特的音樂魅力令人如癡如醉，她彈的巴赫簡單而純凈，如孩童般天真爛漫。于是，朱曉玫的名字從小圈子里向外傳播。在巴黎成名后，她的演奏會場場爆滿！

就這樣，貌不驚人、衣著樸素的朱曉玫，僅憑一曲巴赫就紅透了巴黎，她在歐洲舉辦個人音樂會一票難求；在國內的演奏會門票當天告罄，臨時加演一場，10 分鐘內票又被搶光了！

她錄制于1999 年的《哥德堡變奏曲》，被美國音樂家布雷德利·雷曼驚嘆“動聽到令人震驚！這張碟可以與古爾德1959 年的演奏錄音媲美，兩者是‘并峙的雙峰’！”

在古典音樂圈中被奉為“神話”的朱曉玫，卻生活得十分低調和樸素。她不懂電腦，沒有手機，不看電影電視，不喜歡扎堆熱鬧，她甚至沒有一間真正屬于自己的房子，且一直孤身一人。但從她指尖流淌而出的卻是世界上最純凈的音樂。

因為生活得太過簡樸和低調，她還在演出時鬧出笑話。2003 年，朱曉玫受邀去比利時一個國家級的音樂場館演奏時，被保安擋在了門外：“Sorry 女士，早上菲傭已經來過，不用再打掃了！”對此，朱曉玫也不以為意，而是柔聲細語地表明自己的身份。也許對她來說，除了琴聲別的都不重要。

走紅海內外

面對如潮的盛贊和自己突然走紅，朱曉玫有些慌了?！拔也恢罏槭裁从羞@么多人來聽自己的演奏，我很怕把我吹得太好，捧得太高。所以，我不要那么多音樂會，寧愿把時間用在練琴上。”辛勤的努力為她贏得了法國文化藝術騎士勛章！

“當我聽到有人說我在通過西方音樂傳達中國古代思想時，我感到非常興奮。因為這正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并將繼續這樣做?！?/p>

2014 年，為了給媽媽還愿，朱曉玫第一次回上海開音樂會。演奏會當晚，門票銷售一空?！爱斘医Y束彈奏，站起身鞠躬時，沒有人離開，也沒有人發出聲音。那一刻，我對這個國家有了很大的信心。”朱曉玫回憶說。

當3 位女孩在音樂會結束后來到朱曉玫面前，說她們是專程從內蒙古包頭趕來的，只為了親眼看到、親耳聽到這場演奏時，她感動得無法言語。更令朱曉玫感動的是，許多前來聆聽她音樂會的人，手里都捧著一本她的自傳——橘紅色封皮的英文版。

巴黎的香舍麗榭音樂廳每年都請她去演奏，但朱曉玫常推辭。她是完美主義者，擔心自己年齡大了，彈得不夠完美。而且朱曉玫坦言，演奏是自己的，如果想迎合聽眾的口味，想著賣更多的票，勢必會受影響，她只想彈奏純凈的音樂。

幾十年，朱曉玫每天都樸素度日，她不吃油膩，因為油膩會熏壞鋼琴，“我也請不起調音師維護琴”。她也很少自己在家做菜，她對物質的要求很低，只要不讓自己餓著，一切都會很知足。朱曉玫至今未婚。她說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多年也沒有人要娶自己，但如果真的結了婚，恐怕也就不能全身心投入彈琴了。

近些年，她一直在巴黎音樂學院教鋼琴。對朱曉玫來說，歐洲得天獨厚的環境更適宜于對音樂感悟的培養。她在巴黎的寓所就位于古老的塞納河邊，那是居里夫人曾經住過的街道。房子左邊是伏爾泰的故居，右邊是畢加索的故居。在巴黎，她經常會去拜訪肖邦和李斯特的故居，以尋求新的音樂靈感。

2018 年，她在回國演出時遇到了一個彈鋼琴的好苗子，并由此想到，自己應該為祖國喜歡彈琴的孩子做點什么。比如幫助他們提高技藝，把自己所走過的彎路以及對巴赫的理解，都告訴他們。

朱曉玫想從國內物色年輕的鋼琴天才，帶他們到歐洲來感受一番，并手把手教教他們。但這需要經費，而她沒有。一向羞于談錢的朱曉玫，為此向她的粉絲——法國一家名表企業的老總說出了自己的愿望。對方爽快答應，愿意全額資助她的這個“青年鋼琴家計劃”。

這兩年，朱曉玫從國內挑選出陳學弘、扎西措、張鋮等一批優秀的90 后天才鋼琴家，帶他們在歐洲感受藝術氣息，并親手指點孩子們的琴技，最終幫他們捧回了“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冠軍等大獎……

對于別人夸她是天才，朱曉玫有著自己的理解：你是不是把精力全都用在了自己所做的事情上，決定了你能不能成為天才。

如今已經年過六旬的朱曉玫，依然生活簡樸得像個“灰姑娘”，站到人堆里沒有幾個人能認出這位神秘鋼琴師。只有登臺演奏，十指行云流水般在黑白鍵盤上起舞時，朱曉玫在世人眼中才會變得熠熠生輝！

她每年最多只安排十多場演奏會。朱曉玫說，這么多年來她只想躲在音樂背后，躲在作曲家背后，這樣會讓音樂更有力量?！跋胍兴删途鸵兴釛墶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