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佳垚(上海師范大學)
自柏拉圖以來,文字被置于語音之下的傳統開始建立,文字始終處于弱勢地位。德里達反對傳統對書寫文字的貶斥以及對口頭言語的推崇,從而對文字進行了新的詮釋。對傳統文字觀點的解構是德里達非常重要的思想之一。本文試圖通過《論文字學》中德里達對斯特勞斯的解構,了解德里達有關文字暴力的思想。
斯特勞斯站在人種中心主義的角度認定文字是來源于外部的暴力,德里達卻恰恰相反。德里達認為,沒有證據表明文字是外在于語言系統的暴力。德里達所講的暴力是語言的原始暴力,語言始終是一種文字。文字的暴力并不是外來的,是語言系統原初就存在。其次,德里達認為,原始語言是不可還原的隱喻,此處有必要考慮它的可能性并且避免修辭上的重復。
《憂郁的熱帶》中斯特勞斯用那比克瓦拉人舉例。德里達認為,斯特勞斯所列舉的這些現象涉及一個一旦超出其可能性的一般條件、超出其先天性就無法加以解釋的事實。同樣也是被斯特勞斯忽視的事實:這些現象只出現在特定環境下。而這一點卻影響著對作為專名的原始涂抹書寫符號的本質和活力的看法。
德里達認為,不能依據已有的模式認定那比克瓦拉人不懂一般意義上的文字。當地人在葫蘆上畫小圓點和鋸齒狀的圖案,在一定程度上這也是一種文字,并且一個自身就存在強暴的社會是會使用一般文字的。實際上,在通常的派生意義上的暴力,也就是文字課所談到的暴力出現前,原始文字暴力就已經存在。
其次,當地專名的使用已經出現。小女孩企圖把敵人的名字告訴斯特勞斯,這就說明在那比克瓦拉人的社會中已經出現了有關專名的使用。“所有能創造專名的社會,即能抹去專名并對專名進行分類的社會,都會運用一般文字”。故此,德里達認為,那比克瓦拉人并不是處于沒有文字的原始狀態中,他們使用的不過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文字。文字本身就存在于他們的語言中,不是外來的,將那比克瓦拉人定義為無文字的社會,這是不符合邏輯的。
德里達認為,斯特勞斯僅僅將普通暴力概念置于經驗意識層次,實際上原始社會已經存在文字暴力——對專名的使用,而不單單是他認為的文字暴力。
在《憂郁的熱帶》中,斯特勞斯濃墨重彩描繪了文字的剝削和壓迫。人種學家的到來以及“文字課”的開始,破壞了當地土著居民天真的狀態。
“文字課”是雙重意義上的課程,首先是寫字課。部落頭領向斯特勞斯學習寫字,一開始他只是不加理解的模仿,后來才明白它有語言作用。他首先明白了文字的深刻奴役作用,然后才明白文字的意指作用。其次,文字課也意味著從寫字中汲取教訓。
由此,斯特勞斯認為,那比克瓦拉人產生文字是訓練的結果,文字是在剎那間出現,文字是對言語的入侵和暴力。在德里達看來,這一結論是錯誤的。這個例子并不是文字起源的情景,而只是模仿文字的情景,這是人為干預的文字轉借。另外,斯特勞斯也認為文字的首要功能是奴役。文字似乎成為剝削人類、幫助統治者奴役的工具,如果這樣文字豈不失去了原初傳情達意的作用。德里達卻認為,如果文字與暴力相關,那么這種文字的出現就會大大早于狹義上的文字,它已經存在于分延中,或存在于創造言語本身的原始文字中。在德里達看來,斯特勞斯堅持那比克瓦拉人是無文字社會的觀點,無非是站在人種學家角度對自己的庇護。
并且,原始居民早在文字課之前就已出現剝削,作為一個部落的頭領,其必然擁有一定的特權,比如:擁有比一般人多的女人,有著如解決食品分配的權威等等。因此,斯特勞斯的例證并不足以證明其關于文字暴力的論證,且將文字視為語言外在的暴力是不恰當的。
對傳統文字暴力概念的解構,是德里達對傳統語言學的顛覆。德里達重視文字的目的是解構傳統邏各斯中心主義和語音中心主義有關“在場”的基礎。德里達反對傳統形而上學將文字視為暴力并將文字排除在語言之外的觀點。他認為文字就是語言,文字與言語的關系并非外與內的關系,文字也并不是言語的外來暴力。沒有證據表明口頭言語的地位高于書寫文字,文字也并非外在于語言學且獨立存在的。對德里達來說,語言的原始暴力自原初時就存在,書寫文字不是針對口頭言語的外來暴力,相反兩者都是語言原始的暴力。
德里達對傳統文字暴力概念的解構,值得繼續追尋和探索。對文本進行多元化的處理,對問題進行深入的剖析,這也是閱讀《論文字學》的重要啟示。